第三章:愿儿,你可知

　　苍茫灵狼族空洞内，一芳龄女子端坐镜前。镜里女子姿容绝代，美俞天人。碧蓝色的瞳仁如一眼潭水，灵动幽静。两个尖锐的小牙若隐若现。

　　苍茫，乃是妖界的称谓。

　　妖界是与人界并立的另一空间。妖界中有无数妖怪领地，每个领地皆是一片单独空间，这个单独的空间唤做——空洞。各个空洞皆大小不一，大的空洞领地相当于人界十个城市一般大，最小的也有一个小镇子一般大。苍茫境内，这样的空洞领地数不胜数。

　　说是单独空间其实是因为妖界各个领地都有结障隔断，除本族妖怪或灵力修为上成者，皆入不得内。所以在苍茫境内，一眼望去，好似没有生灵存在。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大雪地。

　　苍茫境内永远下雪。这，是苍茫之主说的。据说苍茫之主生有一女儿，此女天生怕火，故苍茫之主只好下令于雪妖，苍茫境内永远下雪。而除各个空洞领地外，只有苍茫境内与灵狼族，云狼族空洞下雪。只因灵狼空洞是苍茫之主的领地。云狼空洞，是苍茫之主夫婿的领地。

　　女子正是苍茫之主家唯一的小姐——白心水。因从不修炼导致修为低级，却仗着父君血脉相传的灵骨所以一般小妖进不得身，况本是苍茫之主家大小姐，且从小又有年长她五万岁修为高深的未婚夫君撑腰，所以造就了如今傲慢跋扈的脾气秉性。

　　堂内婢女仆人皆立身后，丫头婆子总数二百。

　　白心水束发戴冠，凤冠霞帔。朱唇凤眼，仿若胭脂成精，百花生灵。

　　正是三更天，还有一个时辰夫君就要来接轿了。白心水等在镜前，本是娇羞的脸上，却多了重心事。

　　一掌事丫鬟像是看穿白心水内心一样，走上前来眉开眼笑鞠躬连连道“大小姐，今天您与云狼族元首大喜之日，恐误时辰，就不必去统领陵前祭拜，等上三日回门，再去方可。”

　　女子镜中容颜不悦，柳眉微挑，唇角上扬道“什么荒唐话，我出嫁父君已不能身边相陪，还不叫我去陵前尽尽孝吗？你什么时候都可以管我的事了，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白心水说着，眼中含泪，眉头微颦。

　　“是，是，奴才多嘴，奴才多嘴。”掌事丫鬟忙请罪，已然是满头大汗，谁都知道白家大小姐嚣张跋扈，视人命如草芥，自己刚刚可是在鬼门关来回了一遭。

　　白心水转头拭泪，起身凌厉道“都不许跟着！谁跟着我就杀了谁！”

　　白心水说完，身后二百婢女皆驻足。白心水着鲜红嫁衣只身离去。

　　白心水来到父君陵前，结障发出大光。不需破掉结障，就可进去。因这陵墓是白心水还未完婚的夫君为其父君所筑，虽有强大结障包围，却对她一人开放。

　　“女儿不孝，不能为您报仇，不能为族人报仇，实为女儿无能！”白心水跪倒在父君完整的白骨脚下说着，痛苦不已。

　　“女儿今日出嫁，是您器重的云狼族元首——齐泊玉。亦是女儿当年所愿。”白心水说完，微微脸红。

　　“灵狼族灭后，他带我去云狼族，一直待我好，您不必担心，今如当年婚约所言，我正十七，今日我便嫁他作妻！”白心水说着向父君白骨磕头三拜。怕是误了良辰吉时，只好依依不舍转身离去。

　　归还路上，白心水忽然察觉有异，却没有在意。匆匆赶路。

　　“白……心水？是叫这个名字吧。”身后黑暗处，忽然，一清润的男人声音响起。

　　“是谁？”白心水警惕起来。

　　“你要嫁人了？”此音并不作答，却反问白心水。

　　“与你何干？”白心水疾声厉色道。

　　“与我不干……”声音消沉的说到。

　　“你倒是谁？若没有事，我不和你废话！”白心水怒道。

　　“你今天真漂亮。”声音再次响起。

　　白心水一向大胆包天，寻了半天也未寻到身边有人。不知如何应对。只一心想怕误了吉时，匆匆回赶。

　　忽然眼前出现一片赤亮，白心水顿感灼眼。

　　片刻，定神一看。竟是……炙火狐族人！炙火狐便是灵狼族生生世世的敌人。

　　白心水大惊失色。错不了，这火光，她十年前见过，就在灵狼族灭族当天。就在父君幻灭当天。

　　白心水勃然大怒，双眉立起，双目怒瞠。手中不自觉生出微弱寒气，死死盯着眼前人问到“你到底是谁！”

　　眼前人沉默良久，轻声道“我叫奈凡生。”

　　这人并无攻击意思，身上火光熄灭，长相也并不凶神恶煞，反而霞姿月韵，水月观音。

　　此人眼带忧伤，望着白心水。

　　片刻，竟向白心水缓步移来。

　　“不要动！奈凡生！”白心水大喝，使出手中寒气。打在来人胸口，化作水气，顿时不见。

　　“我知道你，奈凡生！杀父灭族之仇不报不生，我今天必定灭你！”白心水用力运气，奈何自己修为尚浅，只靠身体内父君遗传强大灵体硬撑。

　　莫不是，今日要丧命于此？白心水心想着，不禁皱眉。今日是与齐泊玉大喜之日，若丧命于此，自己怎会甘心？

　　来人一瞬走到眼前，将白心水拥入怀中。

　　白心水忽然愣神。偷偷手上结灵，生出冰晶，用力打入眼前人胸口，却仍然化作水气，消散不见。

　　白心水不知如何是好。只听这人道“愿儿，跟我走。”说着掌中似有火焰升起。

　　愿儿？那是谁？

　　白心水低头细看，乃一掌心大小赤红火球。火球浮于此人手中，颜色耀眼。

　　片刻，那人将火球置于白心水胸口，用力推入其身体。白心水只感身体异痛，痛不欲生。

　　那人也是满身大汗，眉头皱紧，却道“愿儿！别乱动！”

　　白心水依然痛苦不堪，只眼见火球钻入体内。身体内部不知是何乱窜碰撞。

　　白心水仰天大喊。身体如同置于火炉内部。大汗淋漓，如雨打身。

　　良久，白心水不支，跪倒在地。

　　那人见状，上前拥住白心水。

　　“恶心的家伙！”白心水拼命抵抗，却被那人越拥越紧，没有没有丝毫缝隙挣脱。

　　“愿儿，你可知……”

　　未等来人说完，白心水体内不知是何，两股盛天的力量忽然爆出，只听灵骨碎裂，二人顷刻灰飞烟灭。

　　二人灵魂化作一团气灵。漂浮空中。

　　此刻，妖界大地，只剩白心水灵骨残片一枚。之前玉貌花容的新娘，不复存在。

　　夫君齐泊玉来寻时，只跌跪在地，背后看去，哀毁骨立。

　　身后一老者赶来，跪在地上，磕头三拜，再抬起头，已是老泪纵横。

　　齐泊玉将空中气灵加以结障封印，拾起白心水留在地上的一片灵骨碎片，带回了云狼族空洞领地。

　　“白木将军，你且看着，我去去就回。”齐泊玉将二人灵魂幻做的气灵放置好，带着灵骨碎片只身离去。

　　“少爷，您去哪？”老者泣涕涟涟，在齐泊玉身后喊着。

　　“鬼哭寒。”齐泊玉说着，不见踪影。

　　老者紧追其后，到达鬼哭寒外。

　　过了一天一夜，齐泊玉归来，满身皆受寒气侵体之伤，刚一归来，便闭关多日。

　　老者送膳食进入齐泊玉房间时，正见齐泊玉用寒剑——云初寒，在胸口处划开。

　　老者大惊失色，悄悄观察。

　　只见齐泊玉将胸口处湛蓝色心脏一分为二，取出一半，握在手心，又将胸口伤口迅速封印。

　　“少爷！少爷！您这是！”老者的餐盘掉落在地，发出脆响。

　　只见齐泊玉痛苦不堪，唇角干裂，脸色惨白，却终于露出些许笑意。自白心水死后三月有余，齐泊玉便再未笑过。

　　“少爷！何苦做的？大小姐已去了……哎！”老者最后一句全然哭音，此时早已泪落满面，说不出话来。

　　齐泊玉已然说不出话，痛苦的大口喘息，眼睛却丝毫不离开手上的半颗云寒冰，微微发声道“我的心本都是她的，还在意给她一半吗？”

　　齐泊玉将云寒冰与白心水遗留的最后一片灵骨碎片合二为一，每天用自己的修为灵力为灵骨续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日转星移，过了一千个花开花落，一千个草长草枯，一千个星霜屡移，一千个候鸟去回。年年岁岁，岁岁年年。终是一日，白心水与奈凡生二人气灵结障被一少年打破，奈凡生携带白心水灵魂逃去，不知去向。

　　愿儿，你可知，我要带你离开这，我想，一个人占有你，哪怕你恨足了我。

　　愿儿，你可知，我不喜欢你做白心水。

　　愿儿，你可知，你出生那天我见到你的第一面，为你想到的名字，就是愿儿。

　　愿儿，你可知，我这一生，都为你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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