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公子姓甚名谁?
“我与你争不过朝夕，我与你只是死忌。”
许愿看着梦中人对着自己再次伸出右手，预备拭去自己眼角的泪痕，葱白似的手指刚刚触到许愿的脸，许愿就在梦里慢慢消失，是真的消失，那种清晰的感观，太真。
“就连为你拭掉眼泪都做也不到，我爱不爱你，有何分别。”许愿与梦中人一起说出一句。
这句话已是听了足足一百日。以至于许愿已经背了下来。这三个月里，许愿每天都做着相同的梦，梦境又极其真实，像是永远都翻不过去的书页，定格一行，动也不动。
许愿看着逐渐消失的自己，抬眼看了遍梦中的公子。公子很美，如星辰大海般的眼眸久久流转在许愿心尖，那公子眨眼一次，睫毛就将许愿心头刺伤，许愿捂住胸口，泪眼微笑。
“公子不然就睁眼不闭，不然就闭眼不睁，刺痛我心，对你可曾有好处？”
梦中人无言，望着逐渐消失的许愿还有心情打趣，且悲且欢。
“姑娘，我是活人，活人怎会不眨眼呢？你的要求太苛刻，可否换个请求？”公子美目微张，又故意眨眼几次，刺的许愿心里又痒又疼。
“苛刻的话，就换一个好了。”许愿微微勾起唇角，将细白纤长的手指抵在唇边，掩盖笑意，轻轻说“请公子滚出我心里。”
许愿说完最后一句，睁开了眼睛。
外面小雨沙沙作响，又是一个阴雨天。许愿微微伸了个懒腰，烧好了洗澡水，添了许多后院种植的花瓣进去，褪下洁白的纱质衣衫，迈进浴桶，将及腰长发拨在木桶外，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吱扭一声响，门开了。
“愿儿，我进来了。”
“等等！许诺！”许愿忙将身子埋进浴桶，将白皙微微挺翘的胸脯浸入水中，大堆花瓣翻了上来，将许愿洁白的身体盖住。
门外人已经走了进来，看着许愿微笑，伸手试了试浴桶的水温，温柔责怪“小笨蛋。怎得水这么冷？”说着提起身边的木桶，添了热水进去。
“许诺……别……”许愿低着头不好意思发声，就算是你我从小生活在一起，就算是你把我当妹妹，奈何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你还如此，真的很难为情。
叫许诺的人，是许愿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许愿从小无父无母，出生便被遗弃山林，在山林之间，被采药的许诺拾回来，后听许诺微笑提起，那时的许愿不哭不闹，很是可爱乖巧。自此之后，许诺就带着许愿在身边，采药卖药，教会许愿认识药材，识得药方。许愿七岁就会断病把脉，虽与许诺居住山林。却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小神医。一晃数年，岁月匆匆，许愿已是出落成美人一枚，而长许愿十岁的许诺，如旧，与十几年前，没有半分差别。
二人每天过着同样的生活，日子平淡，却不乏味，清寡了一些，却一日三餐，照样食之有味。
“怎么了？”许诺轻声问到，却没将手指在浴桶里伸出。
许诺还是穿着那件白衣，白色的袍子裹在略有清瘦的许诺身上，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人一般，浑身上下一尘不染。好像永远都看不到他颓败邋遢的一面。干净美好。
“不要，我已不是小孩了……”许愿的声音更低，像蚊子一样喃喃自语。娇羞的脸颊低低垂下，不敢直视许诺的眼睛。
“我们不是一直这样吗？”许诺浅笑，声音清润，干净明朗的声线却透着浅浅的诱惑。许愿尤其不敢看许诺的眼睛。许诺的眼眸会勾人，只看一眼，世人都会沉陷泥潭，越挣扎越深陷。
“可是我长大了……”
“哦？我的小娘子长大了？给我看看~”许诺轻轻抬起许愿的下巴，满是温柔的眼睛细细端详，而许诺的眼神有魔力一样，让许愿移不开眼睛，却又害臊不敢看，欲拒还迎的暧昧中，许诺已经将微微皱起的领口整理好，揉了揉许愿的头发。
“你先洗吧，洗好后我们写字。”许诺起身离去。
“等等！”许愿忙喊住了许诺。
“何事？”
“我有话与你说……”许愿挂着水汽的小脸更显粉嫩，看着许诺的眼睛，再次说不出话来，将下巴埋在花瓣里，小声说到“你且走吧……”
许诺眉眼露笑，轻轻说到“好。”转身带上了门。
“哎……终是不敢说……”许愿打散了胸前花瓣，将头埋进浴桶，又浮了上来。
洗好澡后，许愿擦拭长发，走了出来。
许诺一身白衫，发丝纤长，眉宇清秀，半卧在窗前榻上，半步远的香炉里还飘着徐徐青烟。许诺玉手握笔，淡然又专注的在白纸上行云流水。许愿缓步走去，悄悄站在许诺身后，许愿今天着的是一袭白纱，两袖间露出的是去年初雪时节绣的红梅，怕是这一点红无法分担春雨的寂寞，如墨的发丝上又缀了颗红豆簪子，腰间的羊脂玉倒是和许诺做了一对。
许愿蹲坐下，在壶里添了些许洞庭碧螺春，待许诺写完：雨知风作秀，怕急晚来春。便斟了盏茶水。许诺端起茶盏轻细品尝，喉结微动，雾气挂上了睫毛。
许愿挽起袖子研磨，听窗外雨打芭蕉，看屋内遮帘听雨，果然好雨知时，好个自在。
等许诺饮完一盏茶，轻柔揽许愿入怀，许愿娇羞窝在许诺怀间，感受许诺微微露出的胸口消散了自己身上少许的寒气，闭着眼睛，享受这个怀抱。
“愿儿，冷吗？”许诺凑在许愿肩膀与脖颈之间，听着许愿温润的吐息，柔柔问到。
“刚刚好。”许愿道。
待雨微停，许诺只身前去采药，许愿留一人在家，无聊百倍，卧在榻上，打开窗，昏昏沉沉，闻着许诺临走前焚点的蚕凝香，再次睡了过去。
“姑娘想必是思我甚多，怎么刚刚分别，又得以相见~”梦中人只手撑着头，长发散落一地，闭着眼，一只手在大腿无聊的打着拍子，轻轻发声。
“怎得闭上眼了？怕是我将你踢出我梦里？”许愿走到公子身边坐下，看着公子纤长的睫毛，总想去摸一摸。
“你不是叫我滚开吗，我想了又想，极是不舍，只好听你的。这睁眼不闭难办，我就闭目养神，好在还不用看见你，伤神。”公子慢慢悠悠说到。
“不想见我就离开，正好我也哭够了，伤心。”许愿盯着公子的脸，盛世美颜简直无人能及，普天之下，只觉许诺可以抗衡。
公子缓缓抬眼皮，又故意眨眼几次，许愿捂着胸口，呵呵的笑起来。
“还不知公子姓甚名谁，何苦为难与我，难不成前世是仇家？”许愿笑道。
“在下名唤朝暮。”公子道出名字时，明显的皱了一皱眉。
“倒不是仇家，不过也差不多。”公子翻身至许愿膝盖躺下，闭合眼睛，轻声说到“是夫妻。”
许愿惊目，怎会就来了个夫君，难道不是做梦，是真有此事？
“凭什么说呢？”许愿发问。
公子侧躺许愿双膝之间，轻轻呼气，缓缓道出几字。
“就凭……你会心痛。”
公子说完起身，望着许愿的眼睛，露出浅浅坏笑，一个劲眨眼。
许愿捂住胸口倒地。
这话倒是不假，只要他朝暮一眨眼，自己的心脏就会又痒又疼，十分煎熬。
“你是不是以为我拿你没办法？”许愿笑道。
“姑娘若想拿我，大可不必想办法，随便一挑眉，一勾唇，我就败在你脚下。”朝暮声音空灵悠远，许愿有那么一秒的醉心。
“不，还有一个办法，你逃不得。”许愿咯咯的笑，将手伸向朝暮。
“不要，再陪我一会。”朝暮明白，只要二人身体接触，许愿就会消失，回到现实。
许愿的手已经触到朝暮的脸颊，一瞬间自己便慢慢消散。
“公子且照顾好自己吧，凭你说叫我陪你，我还真不允。”许愿大笑着却泪落满面。哭泣着再次从梦中醒来。
“说什么自己是活人，他明明已经死了。”许愿擦掉泪渍，忽然想起第一晚的梦境。
许愿梦见还是荒古时期，那时的草未生，花未长，只一片寂静的空间内有两股真气雏形，阴气幻做一棵神木，阳气幻做一只神鸟。二人不分昼夜朝夕相处，冬去春来，日落日升，二人渐生情愫，终于一朝相合，却因极反之力而相排斥，致使大地崩坏，二者受伤。神木逐渐消散。
“我愿化作一棵树木伫立世间，等上忆年，再次归来。”神木说完一句，便消散世间。
神鸟躲在天地间的裂缝之中，休养生息，悬悬而望，她却迟迟未归。这一等便是海枯石烂，沧海桑田。这一等就是亿年。
终是一日，一声啼哭将神鸟惊醒。一只妖怪女婴来到天地裂缝之间。带着神木的丝丝气息，终是归来。
“回来了。”神鸟落泪，这一亿年的苦楚心痛，你可要，我说与你听？
神鸟浅笑，伸手触碰女婴，忽然，天地间震动，这震动不断，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二人不可接近。
“不可接近是吗？”神鸟低头嗤笑。
“我偏要接近她，哪怕逆天而行。”
神鸟耗尽内力，竟将生命消散，只剩的一丝灵魂，进入女婴体内，终是与她相拥。
“你我本是极反之力，不可相近。奈何我是朝暮，你是晨夕。仅此罢了。”
这，是许愿第一晚关于朝暮的梦境，时至今日一百日，泪落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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