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无极道之行,有惊险,亦有不少欢乐。
在这儿见识到的人与事,哪一样都足以让人喋喋不休的讲足一日。
待到各派弟子终于要启程返回之时,大多数人心中都极为不舍。尤其是沈旗,想到要跟云霜分开数月,搞不好,若是进度缓慢,甚至要分开一两年,心情就很是沮丧。
他垂头丧气了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后,他索性抱了被子过去,跟云霜挤到了一张床上,像小时候那样闲话家常,一人一句,竟这样聊到了天亮。
第二日,云霜送他离开,嘱咐了不少他独自一人上路,需要注意的事。
沈旗本还有些离别的伤感情绪,被云霜这副担心的模样闹得有些哭笑不得:“师兄,我又不是三岁孩童,能照顾好自己的。”
云霜目光之中透出些许无奈:“那好,多余的话我也不再啰嗦。你回去之后,记得替我向师尊问好,告诉他,我在这儿一切都好。”
顿了顿,见他一脸笑嘻嘻,又摇头道:“我不在,你也要勤加练习才是,待我回去,必会检查你的功课。若是毫无长进,你当知,是何后果。”
沈旗的脸瞬间由晴转阴,唉声叹气:“挽风师兄,你可知,你越来越像师尊他老人家了。”
白清岚是大闷葫芦,云霜是大闷葫芦养出来的小闷葫芦。
沈旗霎时觉得,自个儿在他们两人的影响之下,没有“长歪”,还能如此活泼跳脱,简直是天下一大奇迹。
惜别之话说得越多,反而越不舍。
见众人纷纷离去,沈旗依依不舍地笑了笑:“挽风师兄,你保重。我走啦,若是以后你得空,我便用传影术寻你讲话。”
云霜目光柔和,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一行人踏入水域,像来时一样,如履平地的慢慢朝外走去。
水中游鱼在他们脚底穿梭,像是在同他们告别似的。
少年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走到某一处之时,徒然消失于眼前。
云霜、谢长明、阿玄今日都有送他们离开,此刻,见人都走了,谢长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笑吟吟地探头望向云霜:“我听师兄唤你挽风,如若你不介意,我也跟着这么叫吧?”
见云霜应了,谢长明又道:“天下仙宗同气连枝,你又留在无极道学古籍,怎么算,我也算你半个师兄罢!你叫我谢师兄,如何?”
云霜神色不变,从善如流:“谢师兄。”
哎呀,舒坦。
谢长明在心里狂拍大腿,有种胜了计荀一轮的得意。
阿玄走在他们二人身后,对着谢长明的背影,投去微微鄙视的目光。
三人一路走到了琴瑟台,谢长明本要跟着他们一道去计荀那处坐坐,可临快要到了,又突然犯怂,怕到了计荀跟前,被他听了这么一耳朵“谢师兄”,自己会被扔去喂鱼。
他停在路口不走,阿玄微笑道:“谢师兄,怎么不走了?”
谢长明摸了摸鼻子,咳嗽了一声,负手往前迈的步子中途拐了个大弯:“我突然想起,我尚有事还需去一趟藏书阁,晚些再来找你们。”
脚步迈得飞快,转瞬不见踪影。
阿玄笑着收回视线,恭敬地引云霜继续往前走。
到了计荀所居住的寝殿,云霜还未进门,一眼就望到了坐在窗边煮茶烹水的计荀。他姿态闲适而慵懒,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似不管何时都带着温柔笑意。
他执了茶盏轻嗅其味,再淡淡抿一口。
指尖按在滚烫的杯身上,露出干净、且修理得整整齐齐的指甲。
听见脚步声,他抬眸看向云霜,未语人先笑。
阿玄在门口候着,待云霜进去了,便上前将大殿的门吱呀一声拉合上。
寝殿之内,一下就变暗了几分。
阳光从窗棂处泄入,在地上打出斑驳的光影。
计荀请他入座。
云霜道过谢之后,走到他对面,跪坐而下。
膝盖之下垫着松软的蒲团,并不会让人觉得疼痛。他将佩剑放于身侧,习惯性地正襟危坐,目光清亮,一副乖学生的模样。
反观计荀,懒懒散散坐在地上,蒲团被他垫坐在臀部底下,一脚盘着,一脚微曲着半撑在地上,手肘顺势靠在上头,托住自己的脑袋。
见了云霜如此规矩的坐姿,他撩起眼皮扫了一眼,垂眸的瞬间,唇角笑意加深。
在他眼中,规行矩步的云霜,总是很有趣。
计荀倒了一杯茶,推到云霜面前,请他品尝:“尝尝看吧,这是采制的新茶,今日才送过来,味道尚算过得去。”
橙黄的茶汤倒影着云霜的脸,他垂眸,在热气升腾之中,浅浅呷了一口。
计荀的目光一直落在他沾染了一层水色的殷红薄唇之上,此时,见他放下茶盏,也顺势调转了视线,为自己也添了一杯。
“我差人给你送的药,可是用了?”计荀如寻常闲聊一般开口,“可觉得好些?”
云霜抿了抿唇,神色平静无波:“多谢道主费心,但飞蝠喷出的酸液无法逆转,我脸上的伤怕是好不了了。”
他也没说用了,还是没用,只是坦白的告诉计荀,不用再花时间去治愈他的伤口。
计荀听罢一笑,也没再继续往这个话题上打转。
他身后的木匣子里取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古籍,递给云霜:“我今日叫你过来,是想让你初步了解一下,无极道的功法,而衍天道也是基于此功法而成。你大约也知道,无极道的功法很是复杂,寻常弟子只单学心法都要花上三年五载,中途倍感艰苦,弃舍而去的,大有人在。你能不能炼成,何时能炼成,全看你个人悟性。”
这本古籍正是《衍天道》的上册。
开篇就是在讲,在修炼之前,需要重新洗髓易骨,以最澄明的状态修习,功法初时修炼缓慢,后面却是日进千里。
“我有一问,还请道主解惑。”云霜扫了几页,眉峰微微蹙起来,“若炼衍天道,需洗髓易骨,我多年修习而来的一身修为岂不废掉了?”
“多半是会消散。”计荀望着他,目光灼灼,“但我听说,你为半人半魂之体,如此,倒是有法子能替你将修为留存下来。”
云霜一怔。
他从来都是听旁人嬉笑他如何“与众不同”,还没有人似计荀这般,非但没有对他心生轻鄙,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极为值得研究的宝物似的。
在这世间,全灵体多半是剑魂、器魂之类,因吸食天地灵气,而修炼出人形的仙胎。
但再怎么有灵气,终究算不上真正的人。
通常会被修为高深的仙者收下,认其为主。
这些全灵体天然就地位底下,何况,云霜居然是半人半魂之体,简直闻所未闻,又再加他自小聪颖,不管修炼什么都比旁人要快。如此一来,少不得被人借着这个由头,成为了他人眼中之钉。
云霜犹记得,当时他刚被测探出自己是半人半魂之体时,执峰掌老严铁森以“留下他会让天剑峰蒙羞,受人诟病”的理由,向师尊提出,将他逐离师门。
若非师尊力排众议,将他留下,也就没有了今日这番光景。
他沉浸在往事之中,还在发怔,计荀已是对他展颜一笑,目光微动:“你道我为何会在年轻弟子中挑出人选,研习衍天道?正是因了洗髓易骨之事。”
那些功法高深之人,即便再垂涎衍天道,亦是怕一朝事败,自己再无法重回巅峰。
年轻弟子则会好些,因为他们赌得起。
计荀又向云霜解释,洗髓易骨还需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最难熬,最痛苦的时候,因为身体在重新组合,犹如骨头被人打碎了重新生长一般,能将人疼得晕过去。
他需要云霜做好心理准备。
第二阶段,则是为了将云霜的一身天剑峰修为留存。
这一步,计荀从未试过,但他大约知道会用到什么药材。眼下,他已找到了大部分的药材,另缺的几味却很棘手,还在寻找之中。
说完这些,计荀便让云霜自行考虑,这其中自然是有风险的,端看个人是否愿意承受了。
云霜沉默片刻,抬眸望他,应了下来。
师尊要他来修炼衍天道,必然有师尊的理由,况且,他还未追查出裴不止的下落,如何能在此刻无功而返,那他之前所做的那些努力又算什么?
计荀似乎就没有想过他会不答应,闻言,微微一笑:“那好,我们明日一早就开始洗髓之事,今夜,你好好歇息。”
云霜点了点头,对他道谢。
这番话说完,两人之间徒然之间安静下来,似乎再没有其他话题可说了。
窗外碧空如洗,微风拂面。
屋内静得落针可闻,只听心跳声轻微跳跃着。
计荀垂眸喝茶,云霜拿起佩剑,站起来之时,带动窸窸窣窣的响声。
他朝计荀拜别,客客气气,声音清冷却十分悦耳:“若无别事,我先回去了。”
他转身走至门口,身姿挺拔如玉。
手刚搭上门把,就听计荀在身后低声道:“挽风,不如你搬到琴瑟台来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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