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本来昙花现
这一学眼看着过了大半,山上的青杏已经有拇指大了,等到阴历六月份的时候,就要放暑假了。
又是周六,苏思暾却还窝在宿舍里,这次看的是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季言凝找了上来。
“明天一起去爬西山吧?”季言凝坐在苏思暾床边问道。
“爬山啊,懒得不想动!”苏思暾懒洋洋的道。
“去吧,去吧,不动一动都生锈了,再说都约好了!”
“约谁啊?”苏思暾皱眉到。
“楚子元,黄锦洲还有咱两个!”
“他们?你还和他们有联系?”
“对呀,说好的周末去爬山,楚子元说一定要叫上你,我都答应了,你不会不给面子吧!”季言凝笑嘻嘻的说。
“不想去,要看小说!”
季言凝很看不惯她这种堕落行为,好说歹说,终于说动了苏思暾。
从中考后,这还是第一次见,才大半年不见,苏思暾已经感到很陌生了,见了面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另外的三个人都是健谈的人,说些各自学校班级里的趣事,苏思暾跟着附和几句。一路上气氛还好。
西山并没有什么风景,除了满山的杏树,正结满了青杏。不久前,山上修建了两条台阶铺就的阶梯,基本上没有什么游人。山顶上只是推成了平地,还没有建筑。
四个人席地而坐,俯瞰着山脚下的整个小城。身在其中,感觉还挺大的县城,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小。除了一栋栋架着高架正在拔地而起的高楼和忙乱的工人外,真没别的看点。
所以很快几人就决定下山了,这时候,季言凝和黄晋提议组成两队分开下山,看哪一组先到山下。苏思暾自然和楚子元一组,苏思暾总觉得季言凝最后走时那个笑容满怀深意,好像在说,你要抓住机会哦。
台阶并不宽,但两个人并肩走还是可以的。苏思暾和楚子元两个人默默无言的走了一会儿,不知道都在想什么,并没有打算走快赢比赛的意思。
苏思暾正在走神,楚子元将胳膊轻轻搭在苏思暾的肩膀上,揽着她,苏思暾一顿,感觉到他像是在试探,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
不知道怎么想的,苏思暾并没有推开肩膀上的手,也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他的行为,说起来了大约这是两个人第二次这么亲近吧。
楚子元是苏思暾中学时代的第一位同桌,大约也是同桌时间最短的一位了。小升初,要住校了,陌生的环境,第一次离开父母,学习独立生活。从总角晏晏进入豆蔻年华,懵懂,忐忑还有期待。
开学的第一件事,每个班主任做的都是排座位,初中的老师和小学一样,认为一男一女的同桌才不会一起玩疯了,耽搁了学习。到了高中却一定把男生和女生分开了坐,防止早恋,耽搁了学习。
所以初中苏思暾的同桌都是男生,大概也有五六位了,但是记忆最深的却也只有两位,楚子元就是第一位。
长桌上,楚子元的那一边总是乱七八糟的,桌子抽屉里的书更乱。
苏思暾习惯在下午吃过饭后整理桌子,熟悉了之后,楚子元总是请求苏思暾整理时也帮他整理一下。
苏思暾一开始就没有拒绝,后面更是成了习惯,不管他在不在座位上,自己整理时也就把他的桌子也收拾整齐。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白露后,园子里的苹果就可以摘了。周末回家后,她会挑拣最好的,不辞辛苦的带到学校,就是一周的零嘴了。
苏思暾其实没有多大的力气,大概也就能带十来个而已,她又特别喜欢吃苹果,大概吃不到周三就完了。下午吃完饭后,她会带一个苹果,整理好桌仓,然后放着,两节晚自习的课间吃。
楚子元看见了,就要吃,开始两个人分着一个吃,后面苏思暾总是带两个,整理完书桌,然后在各自的抽屉里各放一个。
楚子元要在位置上,就毫不客气的拿走一个,边吃边看苏思暾整理桌子,和她不着边际的聊天,言笑晏晏。要是进来教室晚了,总会第一时间看桌仓,看到了苹果,欣喜且得意的道:“就知道你放了苹果,谢了啊!”
苏思暾看不到他道谢的诚意,看到的只有他仿佛吃定自己的嘚瑟。不由撇撇嘴,心里却乐滋滋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乐什么。
又大又红的苹果,从刚开始的不怎么舍得给,到泰然处之,到舍不得自己吃,辛辛苦苦带到学校几乎就有一半多是给楚子元带的。
有一天晚自习上,前排的男生拿着一个新奇玩具,冲楚子元显摆,问他要不要玩。楚子元放下正在写字的笔,就要去接。结果旁边一道强烈的视线不容忽视,他转头看向同桌,见苏思暾瞪着他,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你敢接!”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楚子元看苏思暾不屈不挠,只好讨好的笑了笑,悻悻的收回手,重新拿起笔,嘴里念叨着:“去去去,不要打扰我学习!”
那男生怪笑到:“啊吆,人家一个眼神比你哥我一个玩具都管用!”
“那是当然!”楚子元已经开始写字了,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苏思暾有些小小得意的看了一眼前排的男生,那个自称是楚子元哥的同学,其实是楚子元同姓的一个堂哥。
欢乐的时光总是快,大概到第八周,同样是晚自习,班主任在教室里转了两圈,留在后面,问的很突兀:“后面这几排有谁是近视的?”
楚子元想都没想就拿笔指着苏思暾脱口而出:“她!”
“那好,下自习了你就搬上去和苟小强坐同桌吧!后面的同学补上来。”班主任指着苏思暾的位置看着她后面的男生说。
苏思暾本来就没有听清班主任问什么,等反应过来自己被调了座位后,魏老师已经走出教室了。再看楚子元,也是一副呆愣样子。
苟小强本来和苏思暾是一个小学毕业的,但是并不熟,只是听说暑假他摔上了胳膊,是吊着绷带来上学的,包括现在都没有扯,不过大概是快要好了。
开学时老师安排了他一个人坐,并在苏思暾的前面的前面。大家都没有想到老师还会给他再安排同桌。
苏思暾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就算近视,往前两桌,也无济于事。但是有不能说不愿意搬,只好磨磨蹭蹭的收拾书搬上去。
楚子元眼巴巴的看着,只差没在脸上写上后悔二字了,早知道是调座位,就不该这么嘴快的。
只是他接下来的举动让人大跌眼镜,他天天和新同桌的吵闹,直嚷嚷着要和苏思暾坐。
很快那个男生就不愿意和他坐一桌了,在周会上请求班主任换座位,班主任是个脾气很好的女老师,也并没有责怪楚子元,而是给他换了个女同桌,班里公认的班花。
晚自习前,班花还没有搬过来,苏思暾抱着书进了教室,这时候教室里人并不多,楚子元却在座位上,靠在后桌上,郁郁寡欢的样子。
苏思暾心里也有些闷闷的,不过还是笑着打趣他:“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自从班会课后,班上的同学都打趣他终于赢得和班花做同桌的机会了。所以苏思暾也这样说了一句。
他怔了怔,然后皱着眉有些生气的说:“别人这说我也就算了,连你也这样说?”
“连你也这样说?”苏思暾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在心里把这句话琢磨了琢磨,心情突然就好了很多。收拾了并不怎么真诚的笑脸,凝视了他一会儿,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回身坐好。
接下来,更让苏思暾长见识,楚子元一个大男生天天欺负人家一个女生,班花变白兔,眼睛天天红彤彤的。
周围的同学从开始的看热闹到最后劝他不要太过分,他一律不听,依然我行我素。连苟小强都对苏思暾说:“楚子元为了和你坐同桌,也是拼了,连风度都不要了。”
苏思暾对他的这番言论只能翻白眼儿,每天听着楚子元在后面闹,班花在哭泣,还有同学们的打趣儿。甚至周末回家的路上,三班的堂哥都在问她这事是不是真的。她不知道能说什么,也不知道他这样闹怎么收场。
每周一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课,班主任开完班会照例问了一句:“谁还有什么事情,提出来!”
班花就等班主任这就话,老师一说完,她就腾的一下站起来,十分委屈的大声道:“老师,我要换座位,我不和楚子元坐了,他天天欺负我!”
似乎在意料之中,全班同学都看戏般看向楚子元,只见他趴在桌子上低着头得意的笑。
班主任皱眉,从讲台走下了,很是无奈也很严厉的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和谁都相处不到一起,究竟是想和谁坐?”
楚子元蹭的站起来,一叠声的道:“苏思暾,苏思暾,我要和苏思暾坐同桌!”
深秋的夕阳透过窗户玻璃笼罩了一教室橘黄温暖的光芒,苏思暾透过光线看清了楚子元认真坚定且急迫的表情,心里砰砰乱跳,不敢再看他,视线乱瞟时,才发现全班同学包括班主任都看向她。她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趴在桌子上,拿着笔在本子上乱画,脑海里却浮现出班主任刚才那看着自己的迟疑复杂的表情。
教室里安静了好一会儿,班主任叫了一个存在感很低的男生和他坐,不顾楚子元激烈的抗议,警告他:“你要是再欺负同桌,就搬到最后一个人去坐,正好咱班是53个人!”
看着走出教室的班主任,楚子元不顾老师的警告,想故技重施,奈何这个存在感很低的同学,任你骂,任你推搡,我失明也失聪,我就是块石头,你能把我怎么样。当真有种“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的样子。
时间长了,即无趣有无奈,没辙了,只能认命了。后来在下午吃过饭后到上晚自习之前的这段自由自习之间,苏思暾有时候没有出去背书,楚子元就会坐在她旁边,再后来交集越来越少,大约就是在楚子元过生日时,会请要好的同学吃糖,苏思暾的桌子上会放一把各色糖纸包装的硬糖。
大约有天晚自习下后,苏思暾先去厕所,碰见了小学一位要好的女生,不过她在一班,让苏思暾帮忙抱着她的书。苏思暾看到最上面是一本作文书,瞬间眼睛一亮,等同学从厕所出来,苏思暾将除了作文书外的课本还给她,打商量要借作文书,在听到同学说不是她的,她今晚借来看的。苏思暾二话不说跑回了教室,那个女生追到门口,却不敢进教室。和苏思暾商量明天问过书的主人替她借,苏思暾看她拒绝的并不怎么坚定,便和她痴缠。
突然有人从身后拥住她,去抢书,她下意识的两手抓住书往前送,那两只胳膊却不短,从她身后伸过来,还能够到她手里的书。苏思暾一面紧紧抓住书,一面抽空回头看,是楚子元。正好他低头瞳孔含笑,看着怀里挣扎的苏思暾,并没有看向那本被争夺的不成样子的作文书。
“我的书!我的书!”女同学在门口连连惊呼。
苏思暾才回过神来,脸颊一红,侧头嗔道:“快放开!”
楚子元好像也不是真的要抢书,看到她有些羞恼,便松了手。
苏思暾没看他,到门口讲书还给女同学,翻了个白眼道“还骗我,明明就是你自己的书,还说是借的?”
“好好好,是我错了行不行,等我今晚写完了作文,明天借给你!”
“这还差不多,明天我到你们班找你,可不许再找借口!”
“没问题!”
这些记忆浮光掠影般在脑海里闪过,苏思暾表情平静的踩着一层层台阶下山。翻着那时的回忆,就没有和楚子元说话,楚子元也只是揽着她的肩膀,沉默着下山。
季言凝和黄锦洲两个看样子大概已经在山脚下等了有一会儿了,看着两人这样子,都笑的很暧昧,却没有多说什么。
苏思暾想起来,楚子元的一位堂妹和自己吵架,说了一句:“你仗着自己聪明,不学习也就算了,拉着楚子元一起玩了半学期,结果你自己考了班里前几名,害的他成了倒数几名。你知不知道他小学拿过三好学生的奖状?”
苏思暾一直记得她那愤怒的表情,当时不以为然,后来心思渐渐变了,看着楚子元一直在班里倒数几名上徘徊,最后只能上职中,就有些愧疚。她有种预感,这次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后来的时光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纵容他最后的亲近,大概是一种好好的别离吧。既然好好的别离了,那么关于这个人和那些记忆便算是翻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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