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第二日，叶小七手臂上的伤像是突然觉醒了，痛的她额头上汗涔涔的。
黄家派了两个下人过来专门服侍叶小七，吃饭喝水都有人递到跟前，她这才好受一些。
明卿则一整个白天均在查案，而且……叶小七还听说，那个男人一直和祝青烟一同查案。
到了晚上，左等右等不见明卿的身影，她终究坐不住了，直接要一个下人把明卿寻来。
不寻还好，这一寻叶小七便发现，明卿先去送了祝青烟去休息，方才来了自己这边。
“明捕头真忙！”叶小七看着走进来的男人，瘪瘪嘴默默道。
“的确。”明卿颔首，供认不讳。
叶小七：“……”
僵持片刻，最终还是叶小七率先打破沉默：“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明卿看她一眼：“一个女子，整日对案子感兴趣作甚？”
“我们那里流传一句话：女子能顶半边天，”叶小七不服，“说出来，说不定我能想到你想不到的呢……”
“女子能顶半边天？”明卿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继而笑了笑，“林，叶，黄三名死者之间，毫无任何联系可言，且凶手的攻击几乎有所停止，没有下一目标的信息。”
叶小七顿了顿：“没有任何联系……”她眼睛蓦然一亮，“会不会是交替杀人？毫无关系的两个人，替对方杀死想杀的目标，最后即便查到那人身上，也找不到动机或是证据……”
“林三和黄大富还有可能招惹仇家，但叶长林为人怯懦，在村里从不惹事，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明卿严肃看了叶小七一眼，“对他有最大恨意的人，只有你。”
叶小七：“……”尴了个大尬，最终，她干笑一声：“我……这也是随便说说嘛……”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明卿继续道。
“什么可能？”
“你还记得，凶手谋杀叶长林时，曾提前三日给了预示？”明卿眸光微闪。
“当然记得。”叶小七点头，还是她发现了林三手中的纸条了呢。
“可为什么凶手在杀黄大富之前，仅仅提前半柱香时间给了预示？”明卿眯了眯眼睛。
被他这么一说，叶小七也幡然醒悟，是了，为什么之前都是提前三天，却在杀黄大富时，仅提前了半柱香……
“凶手对于杀叶长林，提前三日预告，很有可能因为我们的提前防范而造成谋杀失败，这只能说明，要么凶手自负并未将我们放在眼中，要么叶长林死或不死，根本没那么重要……”
明卿抬手，倒了一杯茶，拿在手中却没有喝：“而杀黄大富，提前半柱香时间给了预示，证明凶手并非自负之人，而是……黄大富对于凶手而言，很重要，他必须保证一定要将黄大富杀死。”
叶小七震惊的睁大眼睛：“也就是说，林三和叶长林实际上只是冤死，凶手真正想害的，其实是黄大富？”
所以，前两人给了三日的预示时间，而黄大富，则只给了半柱香，半柱香内，甚至连赶到黄家都不能……
“没错。”明卿颔首。
“可是……为什么……”叶小七呢喃。
“将一片叶子藏在哪里最不容易被人发现？”明卿突然问道。
“啊？”叶小七呆怔，而后眼睛猛地一亮，“藏在树林里！”
“没错！”明卿垂眸，“将一起凶杀案，藏在连环凶杀案中，那么，人总会寻找死者的共通之处，却往往忽视了真正的证据。”
“这么说，我们只需要找到黄大富的仇家就可以了？”叶小七蓦然有些热血沸腾起来，真相离自己好像越来越近了。
“方才的那些，也只是我的猜测，”明卿看她一眼，“还需要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林三的死亡预示。”
叶小七了然，是了，只有证明林三也是提前三天被预示了死亡，才可以证明这个猜测……
林三死亡的前三天……
叶小七眼睛一亮，来这里之后第一天，在破庙里，那个叫二丫的女孩说，她已经被关了三天，也就是说……林三死前三天，正是她被抓奸的那天……而抓奸对象，正是林寡妇安排的她与林三……
也就是说，那天，林三和她是在一块的……
“明卿，快，去叶家我房里看看墙上有没有被飞刀扎过的痕迹，”叶小七一激动，手臂一阵刺痛，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明卿多么聪明的人，此刻一听叶小七的话，几乎立刻反应过来，飞身便直接朝门外奔去，半点犹豫都不曾。
望着男人的背影，叶小七默默瘪瘪嘴，她敢保证，以后若真的要这个男人在真相与自己之间选择，他会毫不犹豫的把她抛到脑后。
约摸亥时，明卿方才回来，眼底难得闪着亮光。
“找到了？”叶小七问。
明卿颔首。
“东西呢？”她追问。
明卿睨她一眼：“不过一张字条，写着‘三日后，林三’而已。”
“只是这样？”叶小七诧异。
“嗯。”明卿坐在长椅上，端起杯茶饮尽，而后身体一倒，人已经稳稳横躺在长椅上。
他没说的是，在那张纸的背面，被某个女人用烧火的木炭写满了“明卿”二字。想来纸对叶家还算珍贵，某个女人也不懂纸条上字的意思，便用来寄予情思了吧。
只是有些事情，他回应不得，便只有佯装不知了。
这次的发现，对于接二连三的凶杀案而言，是一场不小的进步，最起码这意味着，凶手可以缩小到和黄大富之间的纠葛人物上了。
可让明卿没想到的是，原本不该有的第四起谋杀案，发生了。
死者，是黄家的管家，那个……第一个目睹黄大富尸体的人。
发现管家尸体的，是黄家的一个下人，原本见管家长久不出屋，便前来唤一下管家，不曾想，管家竟惨死在自己房中。
明卿赶到的时候，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下人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站也站不稳。
最终，还是护院将那下人抬了出去。
管家死状依旧很惨，被挖了眼睛，死去的时候嘴都是张着的，显然极为恐惧。
管家身边，同样放着一张字条“第四个，黄仁贵。”
黄仁贵，正是管家的名字。
字迹，同样与之前相仿。
除此之外，所有痕迹，均被清理的一干二净。
除了……管家额头上有滴水滴。
明卿眯了眯眼睛，而后看了一眼房顶，此刻天潮，屋顶滴水也并非没有可能。
这一次，饶是明卿，都眉心紧锁，仔细打量着整个屋子，一切，太过整齐了！
“怎么样了？”黄家大小儿子黄一金和黄朔之姗姗来迟，黄朔之率先开口问道。
“已经断气了。”明卿坦言，目光自眼前二人身上一扫而过，下一瞬，他猛地眯了眯眼睛。
管家毕竟是个下人，因此黄一金和黄朔之均无任何强烈反应倒也说得过去，可为何，那黄一金肩膀微沉，手指松开，甚至细细呼出了一口气。
这分明是如释重负的反应。
“事出从急，搜查令已在路上，不知两位少爷可否提前让在下搜查一下？”明卿仔细打量着眼前二人，沉声问道。
黄朔之反应倒算平和，那黄一金眼底分明闪过慌乱。
“没有搜查令，明捕头，这恐怕不好办……”黄一金努力做平和状。
“明捕头！”却在此刻，门外一行人走了进来，均都穿着捕快的衣服，而后拿出一纸文书，“搜查令在此。”
黄一金神情最终颓然。
黄朔之的房间很小，里面果然只有一堆字画与诗经。
而黄一金的房间，则豪华的多，比之县城内县令的家，倒是有过之无不及。每一处均被收拾的整齐干净。
“明捕头，找遍了，什么都没找到。”一名不快凑近到明卿身前。
“嗯。”明卿轻轻应了一声，目光随意在整个房间打量。
“各位既然找遍了，那就出去休息一下吧！”黄一金此刻上前对众人道。
“不用麻烦了，”明卿脚步一顿，垂首看着脚下，仅仅看，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方才走过来，他能细微的感觉到，有块窑砖，微微凸起，“这窑砖下可有检查？”
一旁，黄一金脸色大变。
事实证明，明卿说对了。
窑砖下，有一个酒坛，满坛酒中，两封被层层油纸包裹着的文书。
一封文书，是黄大富的遗嘱，出人意料的是，他竟将黄家所有财产留给了二儿子黄朔之，且已画押，一旁，还有作为公证的管家的画押。
而另一份，则是一封伪造的遗嘱，唯一不同，便是将“黄朔之”三字，改为“黄一金”。
“酒坛还有东西……”一旁捕快低呼一声，随后又捞上一个油纸包。
打开之后，赫然正是黄大富尸体旁丢失的那一只右手！
许是困于冰凉酒坛的缘故，右手只有些青白，并未有任何腐烂。
显然……黄一金是想要坐实那一封伪造遗嘱的真实性的。
“黄一金，果然是你谋财害命？杀了管家，就没人知道真正遗嘱了，是也不是？”捕快之一望向黄一金，便要上前围堵。
“不是我……”黄一金慌了，“我只是把他的手割下来而已，谁让他把钱都留给那个杂种……”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几个捕快已然将黄一金控制起来。
“捕快大人，我……我冤枉啊，你们看凶手的字条，和我的字迹根本不像，你们看那……”黄一金竟挣脱了几人的束缚，走到一旁扒拉下一本账本，“你们看，我的字迹和凶手的不一样……”
“你这黄家大少爷变个字迹有什么难的……”捕快冷哼。
挣扎间，一个账本落在明卿跟前。
明卿看着那账本上的字，倒是端正大气，蓦然想到黄朔之曾经说过的话：父亲在世时，常说我的字迹难登大雅之堂呢，倒是大哥，虽说看来鲁莽，但着实一手好字。
思及此，他偏首看了一旁的黄朔之一眼，后者眼底倒是几分诧异，几分心痛，还有几分不可置信，脸色苍白，显然被吓到了。
“明捕头，明捕头，你要救我……”黄一金唤着明卿，声音哀求。
明卿眯了眯眼睛，的确，现在证据俱全，已经可以抓获了。这是他一贯信奉的，这次却不知为何，心中惴惴。
“明捕头，大人要您尽快回县里，听说上头来了大人物，指名点姓要见您，这边您就不要再管了！”捕快之一飞快道，语气大有尽快结案之意。
黄一金最终被带走了。
黄朔之接过了遗嘱，同样面色苍白的离开。
明卿则回了客房，眉心紧蹙。总觉得，事情绝不会这般简单。
……
“所以，黄一金是凶手？被抓了？”叶小七默默揉着自己的胳膊，看着坐在长椅上的男人，果然，每次都要她派人去叫，他才肯过来。
“嗯。”明卿随意应了一声。
“可是……好诡异啊……”叶小七默默呢喃。
明卿终于看向她：“诡异什么？”
“你不觉得……太简单了吗？”叶小七瘪瘪嘴，“一连串的杀人案，竟然这么这么快就破了？如果真的是黄一金的话，他完全可以等我们走了再动手杀管家啊，反正遗嘱在他手上。”
“也许是担忧黄大富的右手腐烂。”明卿回应。
“黄一金完全可以先用黄大富的手画押，之后等我们走了再杀管家啊！还可以顺便把右手销毁掉！”
“黄大富的右手还有血迹，黄一金没时间清洗。”
这是什么理由？叶小七皱眉：“这么说，你也认为黄一金是幕后凶手？”
明卿随意抬眸，望了一眼门口，目光一转，看向窗口，而后启唇，声音轻描淡写：“是。”
“可……”
叶小七还想说些什么，不待开口，已被明卿打断。
“明日一早，我便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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