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番外一·少年游
人生在世, 其实就讲究一个顺其自然。
沈怜雪夫妇二人对孩子并没有什么执念,毕竟,两人已经有了人人都喜爱的裴如意, 有这么一个贴心小闺女, 任谁都会心满意足。
对于两人来说,有一个裴如意已然足够, 若是能再有一个孩子,那便是锦上添花, 若是没有,也实在是十全十美, 幸福而美满。
似也因为未有太过急切之期盼, 第二个孩子到来的时候,那当真是意外之喜, 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意外之喜, 却也喜出望外。
在隆重的婚礼之后,一家人又恢复往日的宁静,除了坊间百姓偶尔议论,茶坊中的杂戏先生讲些动人故事,当日的婚礼并不对一家人有何影响。
他们上朝的上朝, 上工的上工, 乖乖读书的乖乖读书。
日子安稳而平凡,顺遂而平静。
就在这样的平静中,岁月匆匆而逝, 一晃神便到了隆祥二年三月。
到了三月时, 万物复苏, 百花盛开。新生的迎春染红了汴京街头, 红的娉婷, 黄的婀娜,自是一片春意盎然。
立春前后,裴家人便忙碌起来。
因为裴如意要去书院读书了。
为让她不觉生疏,他们特地给她选的裴明昉恩师的书院,也是郑欣年和赵允宁所就读的青山书院。
裴如意自己已经同父母奶奶商议过读书事宜,因此,她已经不再如过去那般紧张,反而有种即将离开家飞翔的急迫。
这种急迫中,有觉得自己即将长大成人的期待,也有想要认识更多好友,看到更改广阔天地的兴奋。
无论如何,全家之中,最高兴的反而变成了当年最抗拒的她。
为了让孙女好好读书,赵令妧好生忙了一月。
从学子服到书袋,从午食到丫鬟小厮,一个个都提前安排。
家中上下,皆很郑重。
裴大伯早先就送来两匹马儿,虽是小马驹,但那会儿裴如意才九岁上,个子不算太高,赵令妧担忧孙女骑马摔到,怎么也不肯让她学骑马,只答应她到十岁再说。
结果到了十岁,马儿又长大了,站在那比裴如意个子还高,裴如意即便上了妈都踩不着马蹬,便只得作罢。
就在赵令妧想要再给她选一匹温顺的矮脚马时,裴大伯非常福至心灵地特地送来了一匹已经训练好的温顺小母马。
马儿有着枣红色的鬃毛,湿漉漉的大眼睛,虽一路颠簸,却一直没有闹腾,待进了裴家之后,更是没叫也没闹,给它安置在马厩中后,就吃了些水又吃了黄豆饼,自己就很安稳睡下了。
这般性子,倒是很讨喜。
裴如意喜欢得不行,被父亲教导着给它梳鬃毛打扫马厩,又蹲在马厩里看了它好半晌,确定它要睡好长时间,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家去。
次日下午,被裴如意一连三封信催来的赵允宁也站在马厩外,看着她爱惜地给马儿喂黄豆饼。
黄豆饼是合了各种豆子蒸熟,很香很好吃,马儿最喜欢吃黄豆饼,似是因为睡了一日,精神也好了不少,小马儿便乖顺地就着裴如意的手慢条斯理吃黄豆饼。
赵允宁很少看她这么“娴静”,便打趣开口“看来你是得了新宠,这才连请带催,叫我过来陪你一起伺候新宠”
裴如意不理他的打趣,自顾自喂完了马儿,这才从马厩出来,用帕子仔细擦手“你自己答应我的。”
她人小个子矮,若现在便要学骑马,得特别小心。父亲大哥和奶奶都会骑马,甚至沈怜雪如今也被裴明昉教会骑术,技艺颇为精湛,但他们却不便骑着矮脚马,陪伴在裴如意身边教导她。
教导她骑马的人选,非赵允宁莫属。
赵允宁这个承诺早就许给裴如意,只一直等她再大一些,有了适合的马儿,这才颠颠过来允诺。
两人玩笑几句,赵允宁便敛起脸上的轻松写意,他正色道“一回儿上了马,你可不能固执顽皮,要听我话,知道吗”
裴如意很是乖顺“知道的,我什么脾气宁哥哥还不知道吗”
赵允宁无奈让她去换骑装,自己则去给她选马鞍,心里嘀咕我就是太知道你的脾气,这才要细细叮嘱。
平日里哪次不是你的主意最大
待到裴如意换了一身干练蔚蓝骑装过来,穗儿也换了骑装跟在身后,她是会骑马的,今日要一起跟在小姐身后保护她。
裴家在状元巷的宅子并不算大,也没有公主府那么敞亮的跑马场,却有个空旷的小花园,倒是可以骑马简单溜达溜达。
裴如意现在要学的就是能稳当骑在马上,不会因为马儿的小跑害怕颠簸。
待来到家中的小空地前,赵允宁让穗儿扶着裴如意,让她通过马凳慢慢爬上马背。
小母马依旧温顺,似乎因为两顿黄豆饼的恩情,同裴如意之间多了几分亲昵温馨,因此在她骑在背上的时候倒是一点都不反抗,甚至低下头嘶鸣一声。
裴如意终于在众人的帮助下上了马儿,这是她第一字自己一个人坐在马背上,即便小马儿并不如战马那般高大,却也让人有种登高望远的晕眩。
赵允宁一直站在马儿身边,双手虚扶着,很认真地仰头看着裴如意。
“怎么样,害怕吗”赵允宁问。
裴如意不敢低头,只用余光瞥了赵允宁一眼,最应道“不怕。”
赵允宁便露出灿烂笑容。
他微微弯着眼睛,看着小姑娘一动不敢动的样子,却没有嘲笑,只是带着笑意问“团团,咱们这匹良驹可有名讳”
赵允宁这一岔开话题,裴如意的心神立即就被引走,她道“哎呀,忘记给马儿起名子了。”
她这么一念叨,精神便放松下来,整个人便不再如刚才那般僵硬如石。
赵允宁声音有些轻,一点都听不出来他的紧张“宝马配好鞍,良驹配佳名,团团,你给马儿起个响亮的名讳。”
裴如意被他说得心潮澎湃,全然忘记刚刚的紧张,她眨了眨杏圆眼儿,低下头来,在小马儿枣红的鬃毛上轻轻抚摸。
“马儿,你想叫什么我叫你红缨好不好”
这名字倒是好听又响亮,马儿自是听不懂人言,但赵允宁却替它答了“好,咱们就叫红缨,多好听。”
裴如意便很自然地扭头看向赵允宁“宁哥哥也觉得这名字好”
赵允宁举着的手一直没有放下,他冲裴如意咧嘴一笑“好得很。”
待到这时,裴如意才发现赵允宁的动作,她又看了看右边的穗儿,略有些羞赧“我我不怕了,你们不用这般紧张。”
一问一答之间,她心中的怯意确实不翼而飞。
赵允宁的手依旧没放下,他认真询问“真的不怕了若是你真的不怕我便先陪着你往前走几圈,可好”
裴如意动了动踩在马镫上的脚,觉得自己确实已经放松下来,她深吸口气“好,咱们走几圈吧。”
由马童牵着马,一边是穗儿,另一边便是赵允宁,两个人一左一右护着裴如意,用比踱步还要慢的步子往前走。
反正裴如意年纪小,身量又很轻,红缨也不是急脾气,就这么慢条斯理往前踱步,一人一马竟都很自在。
如此在小花园中溜达了两圈,裴如意就觉得自己大约已经学会了骑马,便道“宁哥哥,不如快着些”
赵允宁便知道她想要跑起来,但每个刚学骑马的人都是如此,一开始走步时觉得自己已经学会,可马儿若真的跑起来,立即就要吓得面无人色。
赵允宁摇了摇头,道“你腿上用力,夹紧马背,如此在适应两圈,咱们再看。”
裴如意刚想再辩解一句,就被赵允宁一个眼神看过来。
他目光坚定而有力,似如开了刃的长刀,闪着点点寒光。
“团团,你刚才答应我的。”
裴如意“”
好吧,这么凶做什么
裴如意心里嘀咕一句,倒是没有闹腾,乖顺地跟着又“骑”了两圈。
赵允宁一直在观察她的骑术。
裴如意已经开始跟裴少卿和裴明昉学裴家拳法,她身量虽然并不显得如何高壮,身体却颇为健康矫健,她的双腿腰腹都很有力气,并不如凡俗少女那般软若无骨。
赵允宁见她骑马的姿势越来越放松,却越来越自然,在绕完第五圈后,他道“团团,咱们可以小跑一圈试试。”
“但你要听话,不能过分催促红缨,要跟着马童的步伐前行,你若答应,咱们就跑。”
裴如意点头“好。”
赵允宁这才叮嘱了马童一声,马童便动了动牵引缰绳的手,小跑起来。
他跑得很慢,慢到比成人快步走还要慢一些,但即便如此,裴如意也只觉得自己似乎要从马背上飘起来,一瞬间的颠簸让她轻忽出声,情不自禁地“哎呀”一声。
赵允宁仰头看着她,抿了抿嘴唇,还是没有忍住笑意“我就说,不要急,吓到了吧”
他边笑边说,惹得刚刚受到了惊吓的裴如意愤怒地瞥了他一眼,伸手去拍他肩膀。
她这一动,身躯在马背上就是一歪,看起来颇为惊险。
而陪着夫人一起过来看女儿骑马的裴明昉,突然就被身边人紧紧抓了一下胳膊。
裴明昉立即往身边看去,就看到沈怜雪的脸一下子便白了。
她微微蹙着眉头,紧紧握住裴明昉的胳膊“夫君,我我不太舒坦。”
裴明昉也紧张起来,两个人就站在小花园一侧,已经一瞬就忘记了似乎还很“惊险”的女儿。
“哪里不适”裴明昉一边问,一边对闫管家安排。
“多加人手去护着小姐,别让小姐摔了,另外立即去请华春堂的徐大夫,快。”
就在此刻,沈怜雪已经腿脚发软,倒在了裴明昉怀中。
闫管家得令立即跑走,而裴明昉也顾不上还有赵允宁在场,直接弯腰把沈怜雪抱起来,匆匆往清风苑赶。
大抵是担忧母亲,亦或者天生便有骑术天分,裴如意直接一拽缰绳,拉扯着红缨便往这边跑了来。
马蹄声响,伴随着背后马童和穗儿的呼唤声“小姐,快回来,危险”
“娘”裴如意心急如焚。
马童一个没拦住,眼前就闪过一道光,手里马儿和马背上的小姐便都不见了。
赵允宁“”
赵允宁咬牙切齿“裴如意,你还是没听话”
然而裴如意已经什么都听不到,她只想飞奔至母亲身边,知道母亲到底如何。
为何突然便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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