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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天降不祥兆


  大堂之中,几人似在议事,筑子遥的突然闯入使得这景况有些个尴尬。

  筑子遥轻咳几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却闻姬汝颜道:“筑兄,好巧。”

  巧合可不该用于此刻,筑子遥也知他是好心为他缓解形势,回道:“姬兄,巧啊。”

  “姬公子,这位是?”

  “在下筑子遥,此前对侯爷美名早有听闻,今日路过姑苏便想着来探一番贤人,您便是侯爷了罢。”

  卓费稍稍点头,面透慈和,却被今日发生的事情弄得一身憔悴,卓费与段景可算同辈,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段景风华正茂,却有九分暴戾,而卓费记挂太多,两鬓早已有所斑白。

  “方才听闻小公子的事情,还望侯爷节哀。”

  “犬子蒲为这疫病所害,着实令人痛心不已。”自古“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今时今日,作为父亲的卓费也因而落下了泪珠。

  筑子遥为此略有感触,打自七百年前他死后就再也没回过筑家,也不知他那老父亲是否也会像卓费此刻这般伤痛。

  安慰。筑子遥也知并无甚作用,而凌侯王心怀天下,想必也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再像小公子卓蒲这般陨落。

  “疫病来之怪异,不知侯爷可有找到根源所在?”筑子遥谓然。

  届时卓费看向江易桁,他道:“江公子……”

  筑子遥起疑,江易桁随之接话,“不瞒筑兄,江某对卜卦略懂一二,前日卜出此非疫病,而是有妖孽暗中作祟,可江某无能,着实无从下手。”

  筑子遥微愣,谓然:“既然江兄早已卜出怪异,怎的方才过路人又纷纷道是疫病所害?”

  江易桁轻启唇口,略带殇然:“可若并非妖孽作祟,那么便是江某妖言惑众,又岂敢轻率行事。”

  “世人信与不信那便是世人的事,在下斗胆问侯爷一句,您可信此卦?”

  卓费愣怔许久,苦笑一声:“信有何用,不信又能如何?吾一心只想为百姓寻到这解决之策,却因一个皇后失踪而被大王甩之脑后,现如今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却无济于事,就连蒲儿也……吾无能,吾无用!”

  “父亲,您别这么说,这一切都怪不来您,都是那昏君的错,那些无辜百姓和二弟的冤魂也都该去找那昏君!”说话之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称卓费为父卓蒲为弟,那便定是长子卓云。

  “云儿!不可无礼。”

  “父亲,吾所言皆是事实,有何无礼?若不是那昏君沉迷美色疏远朝廷,二弟不会死,百姓们也不会死,难道父亲还要如此尽心全力为这昏君效劳吗?”卓云年轻气盛,口无遮拦之处,道出的却是真真切切的事实。

  “天子如此,黎民陷难,天将降大任于侯爷您,是为这天下黎民,再者为逝去的小公子,您又有何理由再不站起来引领天下杀出一条活路?”江易桁仿若早有准备,突而站出身劝说。

  转而姬汝颜轻轻一笑,迎合道:“江兄说的是,侯爷您这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广义天下,这也并非造反,而是救赎苍生。”

  二人饶有默契,仿佛早已安排好,纷纷看向筑子遥。

  筑子遥略略沉吟,稍有煎熬地说出那七个字:“是该改朝换代了。”

  此刻,心如刀绞。

  为何会痛?

  筑子遥不曾找寻答案。

  因为他怕……怕清明的那一刻会……一无所有……

  当自己已经对这颗心感到模糊的时候,就放手吧,不要再想下去了,揭露只会平添痛苦,不如就这么一直埋藏在心灵深处,至少这样还可以欺骗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仙君……”半妖欲言又止,暗自懊悔,果然还是不该让仙君进入这里的。

  卓费轻叹一口气,感慨万千:“三位公子的好意,桌某心领,只是眼下治病除妖要紧,其他事务还宜日后再议。”

  眼下既是姑苏有难,他也该留下来待这妖害度过,仿若不然,卓费等人只是一介凡人,怕是都会丧命于此。

  知子遥者莫过于汝颜也,欣言:“筑兄难得一来,虽是有难当头,却也不得失礼,筑兄可愿留下来歇歇脚?”

  闻言筑子遥自然舒心,“自当愿意,说起来姑苏也算是……咳咳,无碍,无碍。”轻呼一气,差是漏嘴,只见姬汝颜温文一笑。

  筑子遥这么做,倒是半妖更为之揪心。

  后院,也不知算叙旧还是合谋,二人在此言论,再加不离筑子遥之身的半妖。

  筑子遥持着天书,道:“我是何时被那妖孽缠上的?”

  “莫约一年前。”

  一年前才是常腓入宫不久,不想这狐妖下手竟这么迅速。

  筑子遥稍稍冥思,随之将天书还与江易桁:“多谢江兄。”

  江易桁无奈接过天书,“筑兄无需再用?”

  “再好的宝物也要跟对主人才是,在下目光短浅,这上古宝器跟在在下身边只行如废纸,也唯有江兄才能发挥它的作用。”

  “筑兄谦虚。”

  春风轻拂,桃花飘然落地,不带一点声音,隔着清风,隐隐听到几声咳嗽,筑子遥有种错觉闪过,四下望了望,问:“江兄可知是何人在咳?”

  江易桁稍稍冥想,道:“筑兄指的应是那无名氏罢。”

  “无名氏?”

  “事前陆兄从河岸边救起一紫衣男子,不知其来处,只道是他一身鲜血染衣,重病不已,侯爷仁慈将之收留,这几日陆兄悉心照料,却也始终不见好转,更不知其病因。”

  如此说来,筑子遥的心更是沉重了几分,很想否决那令人不安的念头,可越想着不是,却越觉着是。

  届时,半妖突然凑过来道了一声:“仙君,有仙气。”这更是落实了筑子遥的猜忌,急急道:“那人现在何处?江兄可否引路?”

  江易桁觉着诧怪,也随之旨意。

  愈走愈近,声音愈加明显,筑子遥紧张了几分,心头只道千万别是他。可是遥想司命离开时的异样,加之这半个多月来的离奇失踪和方才半妖所说仙气,筑子遥也很难再说服自己。

  江易桁将筑子遥领到房前,透过微微敞开的窗门,筑子遥看到里面虚弱的白衣少年,不变的容颜,却多了几分苍白无力,褪去一身紫衣不再如他曾经调侃的那般“妖娆”,不觉难受。

  江易桁道:“江某还有事务待处理,就暂且不陪筑兄了。”

  筑子遥轻轻点头。

  司命捂口轻咳,病态怏怏,里边是陆梓正喂他药汤。

  筑子遥不知此刻是否该推门进入,毕竟在他人看来这举止确乎有些暧昧了,他若突然闯入坏了人家的“好事”似是不太好。可那是司命啊,倘若被他晓得了自己在他大病之时还胡思乱想,比拟之下,筑子遥还是选择了前者。

  陆梓却并未因有人进入而停止喂药,他二人仿若当筑子遥全然不存在一般继续他们的“二人世界”。

  半妖不忍嗤嗤笑出了声来,“仙君,原来鬼君还好这一口呢。”

  闻声,他二人才知原是有人到来,筑子遥没好气地给了半妖个白眼。

  “腓儿……”似是隔阂了半世烟柳迷离,陆梓痴痴望着他,筑子遥知他投过自己看到的的却是常腓,打自江易桁将那段前尘往事告知于他后,筑子遥也不再似从前那般无措。只是他并非常腓,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常腓。常腓是何心他无从所知,但按他的思绪出招,不知是否会伤了陆梓之心。

  看着看着,手指一松,汤碗清脆洒落了一地,浓重的药味还在,水渍稍稍在地面流淌。

  碎成一地的碗具,是否还能复原?

  被深伤过的心灵,是否还能慰藉?

  筑子遥迟疑许久,才是稍稍启口:“如今还能一眼认出我的人不多。”姬汝颜是一个,江易桁是一个,陆梓是一个。着实不多,却个个非同等闲,稍有不慎,以他们之中任何一人对常腓的了解,都足以让筑子遥原形毕露。

  似是半带自嘲地一笑,陆梓淡淡道:“为何不肯等我三年。”本该是个问句,却听不出一丝的疑问之意,比起那不知几分真实的答案,更是责备,怨的却是他自己无能守护所爱之人。

  “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与昏君同流合污,残害天下黎民。”

  筑子遥自知作为一个外人本无权过问他二人之间的事情,只因此刻他戴着常腓的躯壳,不忍问:“你当真相信那些都是我做的?”

  从天书一事上来看,筑子遥对常腓的印象并非太坏,也不希望她这心爱之人与其他人一样误会她。

  “我不信,曾经不信。可是那日,我混入宫中只为看你一眼,却亲眼目睹了你与那昏君残害忠良的一面,你怎可如此心狠?短短一年,你却似变了一人,多日前墨烬斋相遇,我已不知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孰真孰假,我又哪里说得清……”筑子遥轻声,真正的常腓现在何处?他着实不知。

  突闻司命咳了几声,陆梓适才想起打翻了药汤,歉意道:“对不起,兄台。”

  司命无力地轻轻摇头,“无碍,我这命都是你捡回来的,该是我谢过仁兄才对。”

  筑子遥终于忍不住道:“司命,你这是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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