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section 35

　　萧洵与阿徵在屋子里下棋，点点在外头开阔的地方宰羊，生死关头，小羊挣扎着要蹬腿，点点差点被肥羊踹中脖子。

　　“母亲，我来帮你吧。”

　　阿徵与萧洵下完棋，笑着跑出来，正巧见点点用匕首划开了小羊的肚子，点点公主的金刀一转，羊肠被她扯出来，阿荣在旁边生火煮水，羊血溅出来，点点手臂上脸上全是血，萧洵随着阿徵出来，便见了一身是血的孟景初。

　　他看见血，便想起他的妻儿，他想起她的妻子，一个平实到乏善可陈的普通女人，她不如点点。她不如点点，无论是从家世上，还是从长相上，她皆不如点点。

　　萧洵原本是笑着的，他很喜欢阿徵，阿徵和他的女儿差不多大，是啊，死去的萧景润若是长大，也该如阿徵这般年纪了。萧洵喜欢和阿徵在一起，他有种看见自己女儿的感觉，他也只有看见阿徵的时候，才觉得心中有爱，才能告诉自己，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还是温情的，他还是能爱，也会爱人的。

　　点点被羊血溅入了眼睛，她擦眼的时候看了萧洵一眼，她正好看见他的眼神从笑着变成了深沉，女人冷笑一声。

　　孟景初满脸是羊血，那血浓于水，点点穿红梅白裙，手帕也是茜红的，公主用帕子揩去眼睛上的血迹，那帕子沾血便似红梅怒放。

　　萧洵望向点点，点点的眼睛通红，帕子也揩不掉的红，点点公主冷笑一声，“望甚么，没见过血？”

　　公主将茜红的手帕往火堆里一丢，绢帕见火就燃，一小簇火苗蹿出来，点点转身。

　　萧洵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还是不见他，她不肯见他。

　　点点转身走了，女人带着一身猩红血迹，转身向河边而去。点点仰着头，她双眼通红，看真切了，那是她的眼泪泛红，她目光里有血。

　　羊血擦得去，可心里的血擦不去，点点心想，就这么活着吧，活到我们再也爱不动，也恨不动了为止。

　　点点觉得她恨不动了，她曾经手刃萧洵之妻的时候，她恨得要死，她恨她。她不如自己，甚么都不如自己，她家境平平，她相貌平平，才气也平平，声名平平，她太平凡了，平凡到点点公主根本不想去南京看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懒得看她一眼。

　　萧洵成亲的当晚，点点与蓝玉在南京城最昂贵的酒楼喝酒，过来抚琴的有七八个女人，人人相貌娇美，身怀绝技。点点平日里极为讨厌的烟花女子们于今日也显得分外可爱，蓝玉笑她，“舒服吧？公主，看开点，及时行乐啊——”

　　点点躺在几个女人的背上，她喜欢躺在人的背上，蓝玉一笑，三个女人争相凑成一堵墙，一堵肉墙，点点公主靠在上面，笑得欢快。

　　女人和女人也是有肌肤相亲也是有快感的，点点公主躺在别人身上的时候，蓝玉说：“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公主听过吗，公主喜欢的话，蓝某人今日便献丑，博公主一笑。”

　　“嗤，”点点笑了笑，笑得很冷峭。

　　蓝玉叹气，“公主不高兴，蓝某也很为难，点点公主如何才能高兴呢，在这南京城的地界上，我蓝某人的客人不高兴了，这传出去，蓝某人也颜面无光。”

　　“放火。”点点坐直了，说：“就从这里开始放，我要看她们被火烧的呼叫和欢愉。”

　　蓝玉瞧着那几个给点点当人肉垫子的歌姬，蓝大都督也不啰嗦，“好，就从她们开始，公主想看她们烧头发还是烧眉毛？”

　　点点撑着自己的下巴，“就衣服吧，我讨厌她们身上的衣服，难看死了，假正经。”

　　蓝玉点头，他手底下别出心栽的能人太多，蓝大都督与点点公主坐在花园上方，下头七八个歌姬被绑在树上和秋千上，绑在树上的人就被泼冰水，秋千就系在树上，火苗就生在秋千底下，若秋千被火烧断了，上头的人就掉下来跌入火里。

　　点点靠在窗口，说：“树上的人无恙。”

　　“非也，”蓝大都督后面那个人说：“公主请看，这树其实是脆的，上头根本压不得人，等秋千一断，这树也就该烧起来了。”

　　点点觉得自己无聊极了，但蓝玉的人实在会玩儿，七八个女人挤压在一处，她们在小火堆里滚来滚去，嚷得惊天动地，其实真的又有那么可怕吗？

　　等几个女人疯疯癫癫的时候，点点公主才道：“行了，救火吧。”

　　冰凉的井水将女人们淋成落汤鸡，她们衣衫本就烧烂，此刻七八人全部狼狈得要死，点点嘴角一弯，微微笑了笑。

　　“公主笑了。”

　　蓝玉蓝大都督说：“公主总算笑了，也不算咱们瞎弄，起码公主笑了。”蓝大都督丢出去一个金元宝，给了献计的那个副官。

　　点点低头弹弹手指，“大都督，那女子是何人？”

　　蓝玉手指头敲了敲桌子，他身后的副官道：“回公主，萧洵之妻是国子监祭酒王芳叙次女，王蔷。王蔷是嫡女，但因相貌丑陋，年满二十还未嫁。这次是萧洵主动向王蔷求亲，王家求之不得，即时就答应了。”

　　点点冷笑，“萧洵就这么缺女人吗？”

　　副官要回话，蓝玉摆摆手，副官低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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