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秦放
齐王。
先皇哀帝只有三个儿子，齐王秦放是哀帝的第二个儿子。
秦放出生前夕，彼时还是皇后的许音凤梦见血光一片。术师称，此梦不吉。
及至秦放出生，许音凤遭遇难产，九死一生。许音风更加肯定，秦放是自己的灾星。于是在秦放出生当天，便将其送出宫外。秦放单名一个“放”字，便是由此而来。
彼时收养秦放的，国剑师赵亭，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
赵亭于一套明月剑法扬名江湖。这明月剑法实为楚国开国始祖所创，也称为秦氏剑法。赵亭自然而然会将其教授于秦放。
秦放跟随赵亭修习剑术，待到翩翩少年时，已于剑法小有成就。天南地北，仗剑行侠，不几年便闯下一番名气。因秦放跟随赵亭生活于楚国龙泉山脉的东竹谷，所以江湖尊称其为东竹秦公子。
彼时江湖上出了个阴山老鬼，不断向各门派年轻弟子下手，施展各种酷刑逼迫其将本门功法心诀交待出来，为的便是创造一种涵盖各门派优点、天下无敌的武功。但因其对付这些年轻弟子时，利用的是迷药、美色、病弱老人等诱抓手段，所以事发地往往没有打斗痕迹，这些人便如同神秘消失一般。
彼时秦放与友人在牧州刚刚解决掉一伙悍匪，意气风发。游山玩水之际，那友人便在一湖泊处失踪。秦放查探多时，才知这是阴山老鬼下的手。于是布局下饵，将阴山老鬼引出，救出各门派残存的人。
秦放与阴山老鬼大战时受了重伤，内力尽失。那阴山老鬼功夫本比秦放高明得多，但因彼时正进行到重要关头，强行与秦放这么一战，气息紊乱，走火入魔，导致筋脉尽断。
阴山老鬼自不会放过秦放，派出本门弟子全力追杀秦放。
秦放躲进了岭安县的歪柳村。阴山老鬼，便出生在歪柳村。
这年，是平和十四年，春。
春末，阴山老鬼积愤而死。阴山派全力追杀秦放。
同年秋，阴小鬼北上京都，秋末，阴小鬼刺杀先帝，先帝重伤，五天后，先帝驾崩，皇长子秦好继位，改年号祥和。
初冬，消息传到牧州，秦放北回京都。
同年末，匈奴趁新皇继位，国少主疑，出兵楚国。秦放主动请缨，北击匈奴，直捣匈奴祭天圣坛。匈奴退隐漠北，秦放拜少将军，戎马生涯正式开启。
祥和二年七月，孟国、由国、乐国三个诸侯国以太后干政为借口，打出“清君侧”旗号，三国联合叛乱。秦放出兵平乱，两月，乱平，三国诸侯国撤消，土地收归中央。秦放被封齐王，封邑万户。
祥和四年，楚国西南边境小国吴、蔡，在赵国怂恿下，联合出兵楚国。楚国边境重城告急。秦放挂帅，不救重城，挥师直指吴、蔡两国国都。
同年七月，吴、蔡两国国都告急。七月底，城破。八月，秦放于涵关、水通路分别伏击吴蔡两国救援大军，大胜。吴蔡两国国灭。秦放班师回朝，封圣武齐王，拜大将军，赏邑十万户。
祥和六年，楚国东南边境倭寇猖獗，秦放出兵，倭寇闻名，不敢战，逃。数年不犯东南。
祥和八年，楚国邻国周国受南蛮攻略，向楚国求救。秦放再次出征，于狼山大败南蛮。周国献城池十座，尊秦放为天将军，齐家军为狼师。
天将狼师闻名诸国。天下只知楚国齐王，不知楚皇。
—— ——
方小山将秦放生平事迹罗列在一张纸上，密密麻麻。
布依看罢，深深吸口气，又长长吐出。这人在江湖时，仗剑行侠，声名在外，这披甲挂帅了却又是纵横疆场，无人争锋。神州境内，谁不知道楚国的圣武齐王？谁不知道天将狼师？
布依虽是女子，却也被这指点江山、舍我其谁的霸气所感染，胸潮一时不能平静。那方小山更是上窜下跳，双眸熠熠，拍手道：“好男儿就当这样！好男儿就当这样！”他虽早就了解过，但再观一遍，澎湖心潮却不减一分。
眼见过了盏茶功夫，方小山仍旧不能自已，布依皱眉道：“你有完没完？”
方小山感慨道：“你说做成这票，我也不遁了，直接留在王府可好？”
布依嘿地一声冷笑，道：“秦放短短十年成了今日的圣武齐王，脚下踩的可是成千上百万的尸体。疆场上厮杀也就罢了，在这朝堂之上，他这齐王宝座上又沾了多少人的鲜血？”敲了敲桌子，“当朝第一权贵，咱在这秦放头上动土，能全身而退便谢天谢地了，你还打算假戏真做？嘿嘿。”
方小山吐了吐舌头：“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嘛。眼下秦放去了虎林，怎么着也得耽搁上十多天，等他回来，咱早就拿着红货逃之夭夭啦。”
布依嗯了一声，不知怎地，突然想起那在山道遇见的那位白马青衣、气质绝伦的男子。
方小山道：“你不奇怪么？”
布依道：“怎地？”
方小山道：“秦放眼下已有二十七，可怎地一直没有妻室？”
楚国男子婚配普遍年龄在十七、八岁，女子则在十四五岁。像秦放这般年纪，已是大龄青年，王府贵族同样的早就妻妾成群儿女初长，即便普通百姓也早娶妻生子了。
方小山话题一下扯到秦放个人生活上，布依一时未反应过来，只“嗯”了一声，那方小山又神秘道：“坊间传言，咱这圣武齐王啊，有那断袖之僻！”
布依“啊”了一声，不以为然，笑道：“怪不得秦放留下了你，你说，是不是瞧上你了？”
方小山模样清秀，一笑两颊还有个深酒窝，加之性格又有些孩子气，确实招人喜欢。方小山嘿嘿笑道：“你别说，我当时心里还真这么嘀咕呢。”
布依道：“怎么样，秦放有没有教你去暖床？”
方小山哈哈笑道：“少取笑了。”顿了顿，忍不住道：“秦放平和十年春初到了歪柳村，初冬才离开，在村子里待了差不多九个月……布依，你就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布依苦笑道：“我试过多次了，可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方小山叹了口气，道：“你还记得当初你为何冒险救我么？”
布依神色一怔，良久，道：“忘了。”
方小山看着她，没有说话。
那时他中了剧毒，躲在破庙里等死，布依却是偷了东西被人追到破庙躲藏。等敌人离开，布依也准备离去，方小山叫住了她，拖她给青龙帮带口讯。方小山记得布依当时是神情淡漠地听完，末了又重问了他的名字。
方小山又说了一遍，布依转身便走。等她回来时，却是中了数刀满身鲜血。她把解药扔给方小山，方小山震惊之极，问她为何。布依却是茫然地看着他，喃喃道你是小山，因为你是小山。话音甫落，倒地昏厥。
方小山先是因这名字布依莫名其妙地拼死救他，再是因这名字秦放莫名其妙地留下了他。方小山笑道：“我这名字还真是叫对了。”
方小山上下扫了布依两眼，道：“你怎么没戴□□？”
只要经手大案，布依势必要粘上□□伪装自己，这次布依却只是变作男装粘上喉结进行伪装，方小山不觉有些奇怪。
布依道：“不是跟你讲了，这是我最后一单大票，所以想用真脸。那东西又是从死人脸上剥下的，细想时恐怖得紧。”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戴那玩意没几天便开始长痘，要好久才能消下去……”
方小山一呆，哈哈笑道：“是啊，忘了我们惊花大盗可是个大姑娘，也是爱美的。”顿了顿，忽地紧紧抓住布依的手，“这是我们最后一单大案，我们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布依转过脸来，朝着方小山点了点头，语气有几绝决：“最后一单，我绝不能败！”
聊了这么会儿，天色已是不早，方小山不敢再耽搁，悄悄退出。布依脱衣就寢，目光落在锁骨下那狰狞箭疤，轻轻抚摸，突然有些恍惚。
—— ——
布依又梦到了歪柳村，大朵的白云，宽敞的观音河，还有那绿秧的茶田。但她却没有梦到爹娘，也没有梦到四哥。梦境中反倒是有一人走在她前面，身影模模糊糊，瞧不出是男是女。布依想要瞧瞧他是谁，她拼命地追着，她感觉自己追了好久，等好不容易追上人，那人回过头来却是鲜血淋漓的四哥，而四下里，血光一片，到处是残肢断臂。
布依骇叫着醒来，直过了许久，才缓缓平复下来。
她缓缓踱步到窗口，看着夜色，看着残月。窗外竹林飒飒，她站在窗口，便如同一株孤竹，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拂晓时分，丫环站在门外轻声道：“林大人起了么？”
布依没有说话。半个时辰后，丫环又问了一声。布依淡淡嗯了一声。那丫环伺候着布依洗涮完，道：“陆老爷请林大人去用客厅用膳。”
布依让丫环先行去了，坐在镜中检查了下喉结，又重新束了束了胸，这才一整衣衫，迈步而出。
从怡竹园到待客厅须穿过三四个院子，正值早春，四下柳新草绿，鸟语花香。布依正穿过一扇月门，忽瞥见绿茵地上落着一块纸团，布依心一动，捡起打开一瞧，不由脸色一变。
上面行云流水写着六个字：刀用的合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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