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骗子和星期天

技术部集体出访首站——模具车间——扑面而来。刘东刻教导别人时仿佛回到被别人教导的曾经岁月，情不自禁地把他和段岚定义为静止，钻进物理题中。

        技术部与模具车间工作联系极为密切，可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依存度很高，荣辱与共一大块。但他们的物理距离并不近。联系与距离从来就月经失调不成比例混乱不堪耳。

        铝材生产可以说是从画图开始的。现代企业常把销售当龙头，嘴把式环节先搁一边不提。

        技术部画的图先要拿去开模，有了模具，后道工序才能进行。模具并非模具车间所造、非亲生。模具车间的职能是负责模具的维修管理包括接收、检验、试模、煮模、修模、氮化、保管、报废等等，相当于模具的保姆。段岚对“煮模”兴致盎然。刘东刻说象下饺子那样把模具扔锅里烧火煮。柴火跟烧饭的劈柴没不同，也冒烟儿。段岚笑的不行，要煮熟才能用吗？刘东刻哭笑不得，不予理睬。这是一道原理简单，无需解释的简单工序，就让段岚无师自通去吧。

        几个修模工，面对置于墙边、一条长长的铁案一字排开，每人面前都装有台虎钳，各忙各的。铁案一旁，一个小伙子单手抡起短把铁锤，使出仇深似海之力一下一下砸向蹲在地上的一尊圆柱状的铁家伙。大锤与比大锤更硬一筹的模具碰撞发出尖利的声音，震耳欲聋、难听之极！段岚缩脖子捂耳朵不敢靠前。

        刘东刻走过去冲着轮锤的小伙子喊道：“连国安，停一下！长点眼行不行，没见有客人来吗？”

        连国安停下来，仍保持着蹲姿。几个修模工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一张张表情木讷的脸，眼珠儿却不老实，贼一样滴溜溜乱转。一帮没文化的家伙！能不能弄出点人声？！不认识她，也不认识刘大工程师？陌生也会传染？刘东刻心生不满。

        “她叫段岚，新来的，跟我在一起画图。以后她要有事来找你们，都对她好点。”说完，刘东刻转身就走并扬手示意段岚撤。

        身后一阵嘈杂，刘东刻服了，这反应何止慢了半拍！有人发出怪叫，只有气流回灌才能搞出的动静，比砸模具好听不到哪儿去。

        没走几步，身后一条大汉窜到他们面前，挡住去路。大汉伸出满是油污的大手去薅刘东刻的衣领。

        刘东刻本能地向后躲闪，这要是给他碰着，衣服就废了。

        “刘工，你这个骗子。”大汉道。

        “不明白你说什么，骗你什么了？你是有钱哪还是好看？”刘东刻纳闷。

        “少废话，前天不是说好了去网吧吗？你让我先去，你人呢？害得我在网吧等了你一夜！等得花儿都败了！”大汉一张饱受委屈的脸。

        “哦，那天吃了饭，老板娘过来说话，说起来没完，太晚了就没去。老帽儿！那不叫‘败了’叫‘谢了’，你以为是你家油菜花啊！”刘东刻不以为然。

        “重色轻友。”大汉也能整成语。

        “不许乱说！褚胖子可是玩儿枪的主儿。”刘东刻不知道这是警告谁呢。

        “那今晚去上网？”大汉发出新的邀约。

        “今天不行。”刘东刻摇头。

        “为什么？”大汉问。

        “明天是星期天。”刘东刻说。

        “靠，别搞笑了吧，星期天跟咱有关系吗？”大汉有理。亿邦花没星期天。后勤办公人员理论上每人每月有两天休假，但实际使用该权利者寥寥。车间员工休息则要等到单少停机时或者机器坏了，小坏不行还得大坏。前者指望不上，亿邦花不差单！老板老板娘卖铝材出身，能力出类拔萃！漆亚贤更邪乎，杰出于褚德福。机器坏了也只能开机器的休息，模具车间无此“待遇”。“因线路检修，某日某时到某时某线路停电”，那才是全厂欢呼日。因其突然降临性，幸福指数不亚于大节放假。

        “因为明天是星期天，今晚网吧人一定多，懂不懂你！”刘东刻指点迷津。

        “哦，懂了，刘巩俐还！那后天去？”大汉彻悟，更改约期。

        “好！”刘东刻爽快答应。

        “说好了啊，星期一吃了晚饭我到你宿舍喊你！”大汉吸取上次教训。

        “好！没问题。不用喊，我自己下来。”刘东刻。

        大汉叫杨少东，修模工。当时会上网很潮，绝大多数人还不知道上网是个啥名堂。杨少东上网则是刘东刻教的。

        先把周一后天的事交代一下。周一，刘东刻和杨少东因故都没去网吧。他们把段岚给坑了！听了他们的对话，周一的晚上段岚去网吧了。一个大姑娘、独自一人闯网吧需要勇气！手头儿还紧，进网吧最低消费五块，一笔不小的开支啊！段岚搜索那个号码，昵称“流末”，应该就是他。啥破名儿，咋不叫“流氓”呢！企鹅老黑着，一遍遍发出添加好友的请求，如石沉大海！段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暗骂“果然是个骗子，大骗子！”

        “杨秀在里面吗？”刘东刻问杨少东。

        “在，你俩请！”杨少东答，模仿优雅。果然土鳖，用词儿及手势都不到位。

        刘东刻带段岚往里走。

        段岚其实也不信，小声“毁容”式明知故问刘东刻：“他真在网吧呆了一夜？”

        刘东刻不屑：“听他胡说八道！公司规定，不经允许私自在外面过夜，罚款两百。”

        段岚笑笑，又问：“刘工，我看他们有好几个戴眼镜的，近视眼吗？”

        挤压模具不好伺候，材料硬度极高，又砸又磨，弄不好会崩一块下来伤人。戴眼镜是一种防护，防止模屑崩伤眼睛。

        没时间多做解释，刘东刻用上了缓兵之计，告诉段岚：“他们不读书不看报，近视个屁，眼睛一个个比狗眼还好。戴眼镜是为了好看，装知识分子！”

        段岚知道姓刘的拿她开涮：“切！骗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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