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结婚吧，新娘虽迟但到

狄斯贝克王国的王城塔洛斯今天有大事情发生——23岁的至高大骑士，出身王国十二上领主家族的蕾奥娜·凡·维恩斯特要结婚了。而她的新郎却只有17岁，这是狄斯贝克王国法定适婚年龄的最低要求。

        婚礼举办在维恩斯特家庄园的古堡里，宾客聚集古堡大厅，在描绘国教众神的穹顶之下见证新郎罗伦孤零零的致辞。

        众目睽睽之下，罗伦站在台上。新郎礼服比较单薄，不过没有跟多数男性一样穿紧身裤，勒得下面鼓鼓囊囊，这是万幸。男士的紧身裤和女性的病态美似乎成了当下的一种风潮，一种不利于健康的风潮。

        罗伦的婚礼礼服按照狄斯贝克王国传统服饰定制，黑色外衣的领口袖口均是金线手工缝制，低调奢华。他个子很高，身形匀称，称不上健硕，也非瘦弱之人，足以将那身衣装撑起，得体而优雅；金色蜷曲的长发扎成低垂的辫子，湖蓝色眼睛澄澈却黯淡，好像刚刚遭受了莫大的摧残。

        “感谢……感谢根本不认识我的各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从来也没想过自己这么年轻就要结婚，也根本没料到自己的妻子会是尊贵无比、美艳绝伦的王国支柱，大骑士蕾奥娜·凡·维恩斯特小姐……此时的我只感到无比的荣耀，以及……以及……cao。”

        我真的不想结婚啊……

        罗伦叹了一声，语气让人听起来不像结婚，反像受死。来宾们不能把握这语气词的意思，他们早就听说大骑士蕾奥娜的这位年轻丈夫是个性格有些古怪的人，经常会无意间说出些让人听不懂的东西。他说自己小的时候是被森林里的妖精养大，所以说话时容易蹦出个别妖精语言的词汇。

        这些贵族们私下觉得很好——要成为最强女骑士蕾奥娜的丈夫，脑袋太正常反而不能胜任。毕竟以她的家族地位，不管想要做什么职业都能得心应手，却偏偏选择鲁莽暴力的骑士，这在他们眼里就是一种脑袋不正常的标志。

        若是留意，更可以看见新郎罗伦眼圈发黑，死气沉沉。不过在这种欢庆的日子没有人会在意新郎的脸色，大家更愿意把注意力集中在宴会的餐食饮品以及与其他名流的应酬社交上。

        可惜，现在是新郎的致辞时间，所以数十双眼睛都盯着他，数十双耳朵都支棱起来，等着他那一声“cao”的语气助词之后的内容。

        罗伦咋舌，用右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他左手拿着一张纸，一张白纸。纸上本来应该写今天致辞的内容，但是昨天夜里他忙于其他的事情，根本没把婚礼致辞放在心上，如今他望着一张白纸，心里苦笑。站在他身后的一位侍从也看见了白纸，眼睛快要瞪出来。

        “啊，啊……”因为cao过之后忘了词，罗伦翻了翻白眼，这才继续说道，“今天这场婚礼，不仅是鄙人与妻子的盛事，也是维恩斯特家族的盛事，更是整个王国的盛事。”

        说着，新郎扭头看了看空旷的右侧，本就有些低沉的声音更加压低，如同是一种抱怨地嘟哝起来：“虽然这娘们儿直到现在也不在场就是了。”

        站在后面的来宾听不见，可是位于最前排新娘的家属听见他嘴里的话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此庄重场合、如此神圣时刻，怎么能说出“娘们儿”这种粗俗的语言！

        不过就在这时，古堡大门被猛地推开。对方手劲儿不小，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令整个大厅里的宾客瞬间将目光从新郎身上挪到了门口。

        耀眼日光顺着门缝一路照到新郎脸上，照得他那张英俊的脸皱成一团。

        背对着日光，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门口，棕色的短发在阳光下倒映出偏黄的光泽，一身白色婚纱倒是白得耀眼，异常圣洁。

        看见那身影，在宾客最前排站立的一对老夫妻松了口气，异口同声：“可算赶上了。”

        佣人赶过去关了大门，新娘的衣着面容终于清晰起来——除却高挑之外，她还是个身材堪称绝伦的女子，婚纱收束之下腰肢极为纤细，微露的酥-胸规模倒是相当惊人，令在场的同龄女子见了都下意识抬手摸一摸自己的肚子，看看自己的胸脯。

        若再细看，则能从新娘姣好容貌的女性柔媚中瞥见一丝坚毅的英气，想必当踏上战场的时候，这丝英气便会骤然放大，变成骇人的凶恶与狰狞，让她成为踏碎敌人的王国铁蹄。

        新娘的婚纱没有裙撑，非常自然地垂落，并且肩上还披着一件有些陈旧的大袍，很好地遮住了她较寻常女子显得更宽些的肩膀。灰色的袍子侧面绣着金翼龙纹盾，那是王国狄斯贝克的国徽，也象征这战袍的主人既不服从于某一领主、也不效忠于某一将军，而是直接听命于皇帝戈尔斯坦二世的“至高大骑士”，是狄斯贝克骑士阶层里顶点中的顶点、荣耀中的荣耀。

        新娘蕾奥娜，虽迟但到。

        宾客们鼓掌欢呼，蕾奥娜尴尬鞠躬，一边勉强笑着一边快步向前，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像个阅兵的将军一般穿过城堡大厅站到了新郎旁边，低头咳嗽了几声。

        罗伦挑了下眉毛，低声说道：“我以为今天这个婚礼只需要我一个人到场就行了，你还知道来啊。”

        蕾奥娜脸色发红，连忙道歉：“那只龙尸比我想象中要棘手，我已经尽最快的速度啦。”

        罗伦的嘴巴撇成个半弧，点头之余抬高声音，干脆利落地结束自己的致辞：“最后，蕾奥娜与鄙人的婚事也是整个王国的盛事，所以——让我们举杯祝愿狄斯贝克的缪斯王万寿无疆，萨达克里斯大主教永远健康！”

        又是奇怪的致辞，而且还有些押韵的意味，宾客们举杯之时又不免以为这位新郎还是位业余的诗人，相当业余的那种。

        之后就是双方的婚姻誓言、交换戒指，跟罗伦想的差不多。

        于是神甫祭祀面带微笑，高声宣布：“那么，以神峰之巅、众神名义，我宣布来自黑湖的罗伦与来自王城塔洛斯的蕾奥娜·凡·维恩斯特结为夫妻。”

        众人欢呼，罗伦松了口气，在如释重负中拥抱新娘，与她轻轻吻了一下。蕾奥娜面染红晕，比平日更加妩媚动人。而台下新娘亲属则都开始在胸前画起国教圆环，庆幸这个他们都不抱希望的婚礼能够顺利结束。

        之后就是自由活动的环节，罗伦回到房间换上了一身便衣，将礼服相当随意地丢在了床上。蕾奥娜紧随其后进屋，女佣人为她脱去了战袍——骑士婚礼时披战袍是习俗，不过王国的女骑士本就不多，更不要说还能结婚。

        在这个时代，女骑士里十个有八个都嫁不出去，因为常年战争让她们体格健壮、脾气暴躁，若是吵起架来能一拳打死一头牛，更不要说丈夫。

        佣人在为新娘脱婚纱的时候有些顾虑，因为新郎换好衣服后还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完全没有打算离去的自觉。但是蕾奥娜并不在意，扭头对佣人说：“快帮我脱下来吧，我觉得自己浑身都僵住了。”

        于是佣人点头，为蕾奥娜脱下了婚纱，又解开了束腰。蕾奥娜长舒口气，发出一声相当愉悦的轻哼。

        罗伦抬头看了看几乎赤身裸-体站在自己面前的蕾奥娜，眼神没有丝毫变动：“不得不夸奖一番，即便是常年征战的骑士，你的身材也堪称完美。”

        蕾奥娜受到夸赞，昂首挺胸走到衣柜前面，挑选着接下来会客穿的衣服。照常理，新娘应当从头至尾穿着婚纱接待客人直到婚礼结束，不过性格豪爽的大骑士显然没有那个耐心。她能忍受鏖战数月无法洗澡的痛苦，也能忍受利刃斩过身体的痛苦，但唯独不能接受高鞋跟和束身衣的痛苦。

        “可是你之前明明还说不想跟我结婚。”蕾奥娜说道。

        “不夸张的说，我直到现在也依然不想与你结婚。”

        “嗖”的一声，蕾奥娜扑到罗伦身上将他压住，那姿势完全就是以匕首进行贴身战时压制敌人的姿势：“为什么？难道你对我就这么不满意？”

        这不是个流行妻子年长的年代，也不是流行女子挥舞刀剑的年代。

        虽然赶回后时间急切，但蕾奥娜还是抽出时间沐浴了一番。闻着她身上散发的清香，罗伦不惊不惧地挑了下眉毛：“因为我没打算这么早结婚，而且我也根本没有足够的财产来支撑我们的婚姻。就这么简单。”

        蕾奥娜脸上的阴云骤然消散，跪坐在床上笑起来：“只要你不是讨厌我就好，其他的事情我会解决的，你不用担心。”

        罗伦侧目一瞥，嘟哝了一句。

        “我也不希望让别人觉得我是个吃软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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