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切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
圣途的力量是神明向地面生物抛投的橄榄枝，登上圣途之人意味着他的强大得到了神明的承认，他的身躯得到神明的赐福，他的胜利得到了神明的应允。
身边是一个夜之圣途的精灵，门口是一个刃之圣途的剑士，没有圣途、没有魔法、没有咒术、没有剑术和武斗经验的罗伦，在被雷明顿堵门的情况下却给出了这样的指令。
“我出手，你待命。”
“你说什么？”希尔芙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她凑近了些，向罗伦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了一声雷明顿的高呼：“还不出来吗，你们两只阴沟里的老鼠！狡诈的异族，卑鄙的外乡人，赶紧给我滚出来受死吧！”
“蹲下！”希尔芙伸手按住罗伦肩膀，二人霎时蹲下身子，大范围的斩击紧随而至，将二人头顶无数书柜给拦腰斩断。坠地声音此起彼伏，罗伦以蹲姿扭头张望，发现这书房中的所有书柜似乎都没能逃脱被腰斩的命运。
俗话说“杀倒蜀黍闪出狼来”，雷明顿这是为了清空视野，等到自己和希尔芙一冒头就斩首行动啊。
并且，失去了书柜的遮挡，书房中的明亮程度就又高了几分，希尔芙的夜之圣途力量也将遭到削弱，情势愈发不利。
于是罗伦扭头看向希尔芙，低声重复了一边自己的指令：“我说，我出手，你待命。”
“罗伦，虽然你很厉害，但不代表你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到，”希尔芙伸手扯住了罗伦的外衣，眉头紧皱之下，一双幽绿眼眸中的严肃与希冀交缠流露，表达着她打心底的劝诫和珍惜，“你的药剂确实能在战斗中发挥奇效，但那终究只是辅助作用，这世上没有能胜过圣途之力的药剂，没有！”
感受到了她指尖传来的微微的颤抖，那是她担心用力太大将罗伦攥痛的拿捏，也是她真正发自灵魂深处的颤动。
但是罗伦，他一反常态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罗伦将它披在了希尔芙身上：“穿好，一定要穿好。当你看准了时机，就带我离开这里。”
“罗伦……”
“希尔芙，你全名叫什么？”
精灵是有姓氏的。
希尔芙愣了一下，开口答道：“艾琳多纳……我叫希尔芙·艾琳多纳。”
“艾琳多纳……星辰与晨露。”在精灵语中，“希尔芙”寓意清晨叶上的露珠，而“艾琳多纳”则是星辰的代称。以这个词汇作姓氏，意味着她的祖先也许曾经与某颗璀璨辰星缔结盟誓，这也与她血统造就的如同暗夜的肤色相符合。
于是罗伦伸手，以食指中指轻点自己的眉心，而后又去触碰了希尔芙的眉心。那是精灵之间许以与生命同等沉重之诺言时的动作：“希尔芙·艾琳多纳，来自黑湖山脉的罗伦向你起誓，今天绝对让你我安全离开此处。我会向你证明，这世上存在着能够战胜圣途者的凡人，也存在能够战胜圣途之力的药剂。”
虽然顶着哈桑·萨巴赫这张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粗糙丑陋的面皮，但罗伦灵魂之中的真情实意还是在希尔芙心房上重重敲了一下。她说不出话来，只是觉得自己脸皮发烫，手足无措。
精灵是一个在人类审美看来全员美女、人均靓仔的种族，而他们缔结婚姻的真正依据却是根据灵魂的共鸣来确认对方对自己的真实感觉。
此时，虽然罗伦只是真诚地给予了一个誓约，但希尔芙被确确实实地打动了。
这不重要，因为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都将成为王城塔洛斯永远流传的都市传说。“哈桑·萨巴赫”这个名字，也将在往后的数百年成为夜与火、血与仇、制裁与暗杀的代名词。
希尔芙看见，罗伦拿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金属药剂瓶。
———
挥舞短剑将碍事的书柜一击清空后，雷明顿已经循着敏锐的直觉找到了哈桑·萨巴赫与希尔芙的位置。他没有直接出手，他打算等哈桑·萨巴赫站出来后先斩断他的手脚，毕竟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说了要因为他使用药剂而斩断他的手脚，那就必然要斩断他的手脚。
至于希尔芙处置起来就方便多了，直接杀掉。毕竟他对精灵没有任何好感可言，而哈桑·萨巴赫这种外乡人在他的厌恶名单中尚且可以排在第二位。
实话讲，他对这个叫哈桑的年轻人不仅有厌恶，也有几分敬畏——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将希尔芙这样随心所欲的精灵拉拢、能斗胆潜入这地面之下的诡异教团、能以药剂和战术与自己周旋，尤其在没有圣途之力加持的情况下，他的冷静机敏被更加放大，令雷明顿确信自己并没有看走眼。
这样的人如果成为朋友，便会是相当可靠而无言的保障；若是成为敌人，就会成为沉默而危险的利刃。
既然无法成为朋友，那就只能将这利刃折断。用自己手中的利刃！
而后，雷明顿便看见了哈桑·萨巴赫的动作。
是被抛上半空的强光药剂，刚才电光火石之间的进攻中他已经记住了药剂瓶的形状，这小子休想再用同样的手段来暗算自己。
想到这，雷明顿按剑不动，等待哈桑错过时机而起身，被自己挥舞的剑风削成人棍。
忽然！
又一个药剂瓶飞了上去，与第一个升空的强光药剂撞在了一起。两发强光药剂碰撞，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几乎能与烈阳一较高下的超强光芒。雷明顿早有准备地抬臂格挡，阻挡强光对双目的伤害，但即便这样他的双眸还是难免地感觉到一阵酸胀，咬牙骂道：“该死，又是这种小把戏！”
说罢，他闭着眼睛，向哈桑躲藏的方向胡乱挥出一剑。
有尖锐碰撞的声音，是希尔芙用短刀为哈桑挡下了攻击。
强光转瞬即逝，雷明顿握剑的右手攥得红中发白。
该用的招数都用尽了，该使得办法都使完了，哈桑·萨巴赫，是最后一招的时候了！
瞧着吧，你这异乡人，你这凡庸之徒！强酸、烟雾、光耀、猛毒——不管是何种药剂，都给你一分为二，连带你的身体和你毫不动摇的灵魂！让你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凡人能胜过神明之力的可能，即便是药剂……
思绪逐渐迟缓下来，雷明顿看见黑暗中飞来一个拇指大小的金属小瓶。在屋外灯火的映照下，倒映金属光泽的小瓶上镌刻着盘结巨蟒的神圣图腾，象征着它其中所承载的无上的知识结晶。
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雷明顿的身体颤了一下。不知怎的，他觉得那瓶中的东西是完全不该被斩开的。就好像从小读过的《瓶中之蛇》寓言，一旦瓶子碎裂，巨蛇便将无限膨胀、吞噬整个世界。
可若是它落在了自己面前，下场更是连凄惨都不足以形容。
挥剑！
锐利的剑气轰鸣而去，金属碰撞的脆响响起在半空。
在那声鸣叫响起的瞬间，罗伦将自己的规划复盘——
在迷晕那三名祭司的时候，他在教堂大门和通往各个房间的门口都洒下了无色透明的药剂，那是高爆药剂，只要接触哪怕一点火星便会爆发出足以掀翻房屋的强烈爆炸。
而此刻他扔向雷明顿的金属药瓶中所装的，是他用汉弗莱草、燃素之石、克拉德树妖的耀光果实等等原材料进行加工的液态炸药，再由海姆·欧贝克进行了三重爆燃魔法和夜之圣途的稳定性加持，使它能够在极危险的情况下保持相对的稳定。
于是，拇指大小的手雷制作完成，这是罗伦当下通过自己药剂知识所能创造的杀伤力最高的武器。
哪怕这个世界上存在神明，哪怕这个世界正处在被神秘、鬼魅、动荡笼罩的昏暗之中。
要打破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充足的火力。一切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子不语怪力乱神，如果真的存在，那就将它们轰炸到沉默！
雷明顿首先感知到的仍然是强光。
但紧随其后，热风迎面而来……
———
半梦半醒之中，守门的曼福萨尔·希尔维斯特被巨响惊醒了。
脚下在颤动，似乎是地震。
同伴惊呼：“怎么回事，希尔维斯特，我们快逃！”
“等一下。”阻止了同伴的失措，曼福萨尔感觉到震颤转瞬即逝，并没有慌忙逃窜，而是试探着向暗门的方向走去。
同伴不解，拍着大腿呼喊阻止他：“希尔维斯特，停步！我们该走了！”
“你先走，我想要看一看下面发生了什么。”
话刚说完，暗门的盖子被从里面一把推开，门板打在曼福萨尔的下巴上，把他掀了个脸朝天。
在他的惊诧之下，两个身缠浓烟的身影走了出来。
看清来人后，曼福萨尔惊呆了。
是希尔芙，她正搀扶着她带来的那个年轻人，哈桑·萨巴赫。她穿着他的外袍，原本浅灰的袍子已经被浓烟染得昏黑，二人身上都有着相当浓重的烟味，好像刚刚从熏烤架上走下来。
用翠绿的眼眸看了眼曼福萨尔，希尔芙想要拔刀。
但是哈桑抬手阻止了她：“算了，剩下一两个人也不要紧，先走。”
但紧跟着，二人身后的暗道中便传来了一声如同狮虎的骇人怒吼。
“哈桑……萨巴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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