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诸神正史

吃过午饭，蕾奥娜主动请缨洗刷餐具，罗伦就由着她去干活，自己坐在客厅把茶泡好，把小点心都摆出来，从二楼找出一本买来却没有怎么读过的《诸神正史》消遣时间。

        这本书是狄斯贝克官方发行，先由王国内数以千计的历史研究者内部辩论、整编、删改；再由艾斯博伦学院的威廉·海默大师带领狄斯贝克学派联合会的数十名大学者、大导师一同杜撰审阅、几经增改，最终定稿。

        在交给戈尔斯坦陛下和十二上领主审阅前，威廉·海默大师甚至将成稿送交给了自己曾经的求学之地——所有渴求知识之人的圣地、所有非凡学识的究极处所、所有学者都希冀老死之处——学识之城、通识之都、大陆的百科全数之国，“学邦”诺伦治。

        然后，这本《诸神正史》受到了诺伦治的高度赞扬，成为大陆之上诸国通行的历史与神学典籍。而其中关于诸神纪元的划分也成为了大陆诸国公认的纪元标准。

        “嗯……”翻开第一页简单地过了两大段，罗伦就觉得有些犯困了，“以数次重要事件为节点，将神与人的历史如下划分……”

        【昕诞纪元——最初的神明随着世间的第一缕光而一同出现，又或者这世间第一缕光的出现只因祂睁开了眼睛，没有人知道最初之神的姓名，也没有人敢以“最初”这种简单粗鄙的名字去称呼祂。于是如同赞美天穹的第一缕光明，诞生自空乏之中的第一丝灵知，我们尊其为“昕诞”。】

        “哦，一神论。跟我想的差不多。”罗伦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所在大陆的面积应该与曾经的亚洲不相上下，如果在如此范围内的所有居民都坚信一神的创世……至少，这很难得。

        于是他继续往下翻。

        【雷鸣纪元——在昕诞睁开祂的眼眸之后，好似沉眠中不知岁月，灰暗中缺失烛光。之后的时间无人知晓，因为日与月尚且没有被创造。但是终于，忽有一日，如同进入了繁茂的夏季，雨水伴随第一声雷鸣而坠落，于是旺盛的生命破土而出。】

        “竟然不是神创论么。”罗伦以为会是“昕诞劈开黑暗，双足踏地头顶天，死后遗体化作世间万物”这样的套路，却没想到世间生命竟然是自发形成，“那岂不是有点偏向进化论了。”

        “罗伦！我想吃树莓饼干！”厨房传来妻子的声音。

        “好哦，已经给你取出来了。茶也泡好了。”罗伦回应着，继续往下看。

        【昕诞的光辉赐予万物以神性，于是受到恩惠的种种成为了最初的种族——黑暗与永恒的深渊中诞生了古龙、高耸入云的山脉化作了巨人的始祖、坚实的土石成为山精、苍翠的林木造就有翅的妖精。】

        【因昕诞之光，祂的同类也诞生了。】

        “嘿你大爷，那最最聪明的人类爷爷们去了哪里？”

        就在罗伦嘴里嘟哝完这句话的时候，蕾奥娜从厨房走出来，冲罗伦的脸上弹水玩：“你在看什么？”

        “好孩子的睡前童话。”罗伦开玩笑道，并在蕾奥娜坐到身边后继续读下去，“在雷鸣纪元竟然没有人类存在啊。”

        “因为那是神话的时代啊，也因此，古龙、巨人这些在如今只偶尔出现的物种会被称为‘神话生物’。”蕾奥娜笑道。

        罗伦点点头，心中暗想：那精灵呢，仙女呢，难不成在最初的纪元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雷鸣大舞台，有胆你就来。

        逼话不少的罗伦心中说完，继续看。

        【昕诞之下，新的神明从黑暗中诞生，祂们环绕着祂们伟大的创生者，成为在神之居所默默注视世界的旁观人。】

        【在雷鸣纪元，古龙因为永恒的寿命、庞大的身躯和无尽的暴力，成为世界的掌控者。巨人稀少而孤独地行走在大地之上，山精群居洞穴，妖精徘徊在林间。】

        【当一切都开始逐渐成型后，迟来的生灵才刚刚稳住脚跟、站起身来。】

        写的还挺文艺。罗伦笑了笑。他想到自己前世学习法律知识时看过的写于1689年的古典学术专著。那种语言的高雅与思想的伟大是并行不悖的，罗伦为此深感崇敬。

        就在这时，敲门声传来。蕾奥娜示意罗伦安心看书，她去开门。

        于是趁着妻子去开门的功夫，罗伦又看了一行。

        【而当人类站起身来的时刻，众神方才知晓，真正如他们一样伟大的造物将成为下一个纪元的主宰。到那时，大地将成为人的大地。】

        虽然是对人类的赞颂，但罗伦觉得这句纯纯是写书的在吹牛-逼。

        “哦，奥涅金！”

        “下午好，维恩斯特卿！”愉快的声音从门外传入罗伦耳中，是他的好同事好朋友，康汉姆·奥涅金。

        罗伦起身迎接：“为什么不来吃午饭？”

        “我岂能恬不知耻地总是上门讨要食物？”将手中一份糕点的礼盒展示，康汉姆·奥涅金气色不错，“这是送给你的，刚刚出炉，趁热尝尝！”

        进了客厅，康汉姆发现了那本《诸神正史》：“你最近对神明感兴趣吗？”

        “毕竟一直生活在山林中，来到狄斯贝克后忙于生计，没有仔细了解过神明和人类的历史。”说这话的时候，罗伦常常产生身份认同的纠结——自己到底是不是人类呢，还是说只是简单做出投入某一阵营的选择就会打心底产生归属感。

        “可是我觉得这本《诸神正史》是我读过的最复杂难懂的书籍。如果只是看一看概述部分还好，越往后就越是学术化和专业化，让我觉得这不过就是一帮历史学者和神学研究者的炫技之作。”

        康汉姆撇撇嘴，落座后又向罗伦问道：“上次你那么晚为我送配药记录，维恩斯特卿没有生气么？”

        蕾奥娜坐在罗伦身边，闻言神色微微一变，想起来丈夫那晚为了夜行而编造的借口，如今他将实情和盘托出又被康汉姆旧事重提，不由得露出一个有些做作的掩饰微笑：“怎么会呢，毕竟是很重要的东西，虽然我觉得当下这种情况夜行还是太危险了些。”

        说着，她微微一伸手，借着罗伦身体的遮掩在他后腰处狠狠捏了一下。

        痛，太痛了！

        罗伦用咳嗽来遮掩自己的痛楚，微笑道：“其实还好，不算很晚。”

        康汉姆点头之余，压低声音凑近了些，看来是打算分享自己知道的秘密：“不过你运气真好啊，我听说，就在昨晚，一个在高墙区建立的神秘教团被国教给铲除了！之前在王城被拐骗的居民、药剂学院失窃的药材，听说都是这个教团的杰作！”

        罗伦露出一副惊讶神色，大呼：“是吗！那他们的建立者到底是谁！”

        “听说是一个圣途者，刃之圣途的圣途者。名字……我并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以维恩斯特卿的身份，要去地牢审问他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蕾奥娜笑了笑，没多说话。只是心中觉得康汉姆虽然对这件事知道些许，但到底对全貌无从知晓，否则他该知道，昨夜出手将雷明顿生擒活捉的就是自己。而那个毁灭了不息鼓动教团的并非国教，而是一个名叫哈桑·萨巴赫的男人。

        不过当她侧头看向罗伦时，才发现丈夫仍然饶有兴味的在跟康汉姆讨论着昨天发生的事情，一副对此事浑然不知的局外人模样。

        看得出来，罗伦很重视这位朋友。

        想到这儿，蕾奥娜便微微一笑，端起了自己的茶轻轻啜饮，不再打扰丈夫和好友的闲谈。

        ———

        康汉姆离开后，蕾奥娜躺在罗伦腿上，笑得闲适：“看来康汉姆对你的事情并不知晓。”

        “他不知道最好，我做这些事情并非为了让别人感恩戴德。”罗伦摸着妻子的额头，又一次拿起了《诸神正史》

        “看来审判庭也有意将这个教团的真正主谋掩盖起来，所以把罪责扔在了雷明顿一个人的头上哦。”

        “这是我们早就已经猜到的情况。毕竟现在的他连一条着火的尾巴都算不上，被舍弃也是利索应当的。”

        罗伦说着，很快找到了自己先前看到的地方。

        雷鸣纪元之后呢？

        【荣光纪元——在人类诞生后，昕诞预感到了他们的崛起，于是神明们开始向人类散播智慧，火的使用、武器的制造、战争与兼并在悄然进行着。同一时期，上古的造物们发现了人类，山精与妖精选择了避退，而古龙与巨人，他们吞噬人类、攻击人类，高傲而狂躁地据守着自己的疆土。】

        【当第一位被神明挑选出的人类之王举起武器时，那些诞生自黑暗深渊与高耸山脉的生物才真正知晓了这些微不足道之物的真正威力。它们被神圣的力量驱逐，退避深渊、隐居山林，销声匿迹遮掩行踪。】

        【为了感恩神明，人类将世间的一切献予神之居所的永恒主宰。自此，天空与大地、海洋与山川，晨昏时令，日月群星，人类的城池与武器——一切神明都有了统御，一切事物都有了归属。属于人类的时代真正到来，而人类将与群神所赐予的荣光一同存在于世。】

        “嗯……到这里还是大团圆结局。”粗略地浏览了前三个纪元的梗概，罗伦觉得个其他神话相比除了更加详细真实之外都是差不多的东西，殊途同归。要将其称为“正史”似乎有失偏颇。

        不过没所谓，图一乐罢了。

        这么想着，他再翻一页，追寻着人类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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