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翻开奇诡之书
拿着欧贝克递还给他的漆黑书籍，罗伦手有点发颤。
是高阶圣途者的人皮制成的书……
海姆·欧贝克站在罗伦身旁，两人站在幽蓝绮丽的法阵中央。
“如果你觉得有风险，可以尽早放弃。”海姆·欧贝克不计较已经消耗的时间和祭出法杖却没能物尽其用的遗憾，伸手拍拍罗伦肩膀，“毕竟这对你来说还是太过危险了。”
在这种时候，罗伦又犯病了，找死病。
“刚才你说，这本书上的感知魔法和参与的神圣奇迹仍在你的控制范围之内，对吧？”抬眼看向海姆·欧贝克，罗伦的眼中闪烁起略带兴奋的微光。
海姆·欧贝克一愣，随即点头：“是的，我可以用我家族传承的魔法师尊严担保，绝对不会让你遭受任何肉体上的伤害。但是这邪物在精神上的触动，我不能完全作保，毕竟你的精神到底有多坚韧，只有你自己知道。”
于是罗伦笑了起来：“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只剩下最后的启动，为什么我们要在这种地方停止呢。”
有时候，夜里失眠，罗伦躺在床上辗转，蕾奥娜在旁沉眠。他望着天花板，时常反思：他的人生，到底是追求平静的生活，还是渴望惊悚的冒险。若说只要岁月静好、了此一生，那他深夜活捉希尔芙、主动涉险潜入不息鼓动教团的行径就是最好的反证；可若说他追求平静生活，他又真心希望能够平安宁静地度过这重来的一生。
想了又想，罗伦觉得希尔芙对自己的评价还是有些参考价值的——虽然表面保持着平和与宁静，保持着冷漠和疏离，但他的骨子里还是翻涌着沸腾的血，还是燃烧着求险的魂。所以他的行为也如他的性情——以哈桑·萨巴赫的外皮裹覆自己，去行使那些危险的、恐怖的、九死一生的行径，等到一切结束，将外皮脱下，依旧是那个看起来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不会做的寻常药剂师。
也许在希尔芙之前，养母艾尔提米斯已经更早地看穿了罗伦的性情，她说罗伦的灵魂就好像黑湖本身。罗伦曾经不以为意，但现在仔细思量，那漆黑的大湖便正是表面一派平滑如镜，水下暗流旋涡却足以将巨龙的骨骼席卷挤碎。
想到这儿，罗伦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哼笑：“我这个人，虽然是个药剂师，却也是个斤斤计较的商人——既然成本已经大量投入，怎能因为这一点点的风险就全盘放弃呢。”
海姆·欧贝克挑挑眉，静静观瞧罗伦脸上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并非全然了解眼前这个人，他年轻、英俊、学识丰富、婚姻幸福，但是他似乎仍然在灵魂深处潜藏着某些即便是诸神都无法参透的秘密。
“何况你也说了，对身体的伤害全然可控，那我还有什么顾虑呢。”
“但是精神的创伤同样可怕，甚至更为恐怖，”海姆·欧贝克觉得自己有义务把一切风险都告知罗伦，如果这样他依旧尝试，便是他们一同承担后果的时候，“很多时候，圣途者的异变都是从精神的崩溃开始——若是没有完全将力量接纳就贸然攀登更高的阶层，圣途者便会听见神使的呢喃，这种呢喃最后逐渐清晰、逐渐暴躁，变为斥责，然后侵蚀他们的精神。于是他们发了疯，于是神明的惩罚接踵而至，让他们变成怪物。”
罗伦再次点头：“好在我不是圣途者，所以我觉得我是不会被那种东西给侵蚀的，更不会因为天使的呢喃而便变成怪物。”
“行了，讨论已经结束，结论已经做出。快点动手吧，还是说你需要一个更加阴暗的环境好方便圣途之力的施展。”
罗伦的乐观言语令欧贝克露出一个略显疲倦的苍白笑容：“法阵可以制造相对阴暗的环境，对发挥圣途之力来说已然够用。既然你坚持，那我们就继续吧。”
说完，他拄着法杖走出法阵，将罗伦一人留在了里面。
而罗伦，他吸一口气，笑容立刻消失在了脸上，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平和。
随后，他低下头，看向手中那本漆黑古旧的诡秘之书。
“不要离开法阵，也不要说话。等我告诉你可以打开，你就打开，就这么简单。”海姆·欧贝克站在法阵之外向罗伦叮嘱各项事宜，“如果打开书后你感到任何不适，第一时间将书合上，如果发生意外，我会尽我所能地保护你。”
点了点头，罗伦向这位魔法师朋友做出回应：“我信任你。”
于是海姆·欧贝克将罗伦炼制的魔法增强药剂打开，一饮而尽。随即，他闭上眼睛，慢慢垂下了头颅。
他在集中精神。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罗伦发现他的双眸没有了眼白与眼瞳，只剩一片深邃的紫黑与繁星般的闪烁光芒。
这便是魔法的真实样貌，也是夜之圣途的真实体现。
罗伦本能地一惊，并略感惊悚。因为这种状态下他已经无法明确欧贝克的视线到底落在哪里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周围的环境似乎变得黯淡了不少。考虑到以欧贝克三阶的实力应该还不至于改变天象，他觉得大概率是他靠夜之圣途的力量改变了法阵之中的光与暗的平衡。
随后，海姆·欧贝克杂乱的头发开始失重一样飘浮了起来。元素的力量似乎在他周围无形地流淌，如今的他已然置身于不可见的洪流。
在这样的情况下，年轻而苍白的魔法师从往日的佝偻中挺直了脊梁，将手中法杖高高扬起。
他在唱诵古老的咒文，那也是魔法关键的组成部分——伴随唱诵，元素的流转将越发强烈，只有真正理解了魔法本质、拥有数十年甚至数百年造诣的大魔法师才有资格舍弃咒文唱诵却依旧发挥魔法的全部效果。
罗伦听不懂欧贝克的低语，但他自幼便掌握的精灵的精神共鸣，令他能够远远地感知欧贝克此时的情感与精神。
那既不是神圣奇迹那种自下而上的祈求，也不是咒术那种自上而下的命令，眼前魔法师所表达的情感，更像是平等关系间的对话，是毫无掩饰、也毫无隐瞒的诉求。
罗伦听艾尔提米斯母亲说过，魔法最早诞生自妖精，那是一种沟通自然的力量。直到现在，妖精们依然可以驱使自然元素进行劳作，以弥补他们巴掌大小的体型带来的不便。
所以说，脱胎自妖精的魔法，其本质正是在重演妖精与自然元素之间平等的对话。而人类的魔法，无非就是经过了人文加工与系统解释后，更加稳定、安全、可理解的古老力量。
当罗伦在心中暗暗理解着魔法本质的时候，海姆·欧贝克结束了唱诵，伴随最后一声骤然高亢的呼喊，法杖“影月之主”的末端重重触地，旋即，紫黑而透明的纹路于虚空中刻画，相互沟通、相互连接、最终构成环绕法阵、环绕罗伦的纹章壁障。
昏暗之中，一切定型，似乎连空气都凝固。
在一阵长吁后，海姆·欧贝克用那双星空般的诡异双眸看向罗伦，点了点头：“‘沉默者的孤独壁垒’，这是我能够施展出来的最强的隔断魔法，不仅对感知魔法起作用，对攻击型魔法也同样可以起到隔绝作用。”
“所以，我可以打开它了？”罗伦问道。
“可以了。”海姆·欧贝克点头，“这个魔法在法阵加持之下能够持续五分钟，但它的总体力量是逐渐衰退的，所以你的行动还是越早越好。”
罗伦嘴角一挑，勾勒出一抹微笑。
“那还等什么呢。”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那本漆黑之术的封面。
刹那寂静。
持续寂静。
“如何？”海姆·欧贝克问道。
紧皱眉头，罗伦嗫嚅：“嗯……我暂时……还没有什么感受。难道是因为时间太长，这上面的魔法都已经……”
话还没有说完，罗伦脸色骤变。
下一秒，仿佛牢不可破的魔法壁障之上，出现了一缕如同闪电的裂痕。
海姆·欧贝克大惊，但魔法增强剂的效果还在，虽然没料到魔法壁障会出现裂隙，但他自信能够进行修复。
不等他做出应对，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无数的裂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连出现，仿佛再有一个呼吸，整个魔法壁障就将全部碎裂。
“罗伦！你怎么样！！”虽然眼前情况危急，但海姆·欧贝克还是第一时间将注意力放在了罗伦身上。
魔法臂章都难以承受的魔法，罗伦的肉身又当如何！
因为碎裂而不再透明，阻碍视线的魔法壁障之后传来罗伦的回答；“我还好！没什么问题！！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是我的失误！！”海姆·欧贝克承认了自己的错误，高声回应的同时举起手中法杖，令月影之主上的幽蓝晶石闪耀紫光，“那本书里应该不只有感知魔法，还有增幅魔法的微型法阵！它在你打开书的瞬间增幅了感知魔法，冲撞了我的隔断魔法！”
“那现在该怎么办！”
“寻找书中的微型法阵，撕下相应的书页！”
罗伦连忙低头翻查，注视着手中的奇诡之书。封面之后的扉页上，一行潦草的笔记书写着古旧的文字，虽然难认，但罗伦还是晦涩地理解了它的意思——
“纪念吾友哈维尔·坦塔罗斯，愿他的灵魂安息，永不被众神侵扰。”
“此书，便以其命名《坦塔罗斯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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