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旧忆
是夜，寻卿宫内，烛火恍惚下，栗妃正忙着亲自绣着十公主的小衣服，桂嬷嬷悄声进来——“嬷嬷这么紧张，是有什么事求我吗？”
“小姐……娘娘，娘娘，奴婢的确有事相求。”桂嬷嬷福了福礼低声道。
“何事啊。”栗妃暂放针线，抬眸看向桂嬷嬷。
“奴婢的儿子本是好儿郎，被别人骗入宫中，最近很快就要被净身了……求娘娘帮奴婢救救奴婢的儿子……”桂嬷嬷求道。
“是平箴吗？”
“是，娘娘竟还记得。”桂嬷嬷欣喜道。
栗妃怎么会不记得，什么好儿郎，当初那副令人恶心的模样，她这辈子都忘不了。她身子缓缓往后靠了靠，是在躲桂嬷嬷，也是在躲桂嬷嬷口中的人。
桂嬷嬷见她沉默，以为她是在思考如何帮，便开口道:“娘娘只需要开口替奴婢解释一句，奴婢的儿子就能出宫了，不必您多废心思。”
栗妃嫌弃地睨了她一眼，语气颇有不满道:“平箴进宫，是他的福气，嬷嬷竟然认为这不是好事？”
“娘娘！”
桂嬷嬷瞪大了双眼，前几日那人对她说娘娘定不会助她，她还不信，可现在她被眼前从小伺候到大的人震惊到了。
“好了嬷嬷，我乏了，你让雪依进来吧。”
说完，栗妃不再看她，继续忙着手中的绣活。而桂嬷嬷也不再多做哀求，低头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连忙起身出去了。
——
桂嬷嬷忍住泪水低着头，持着一盏灯颤颤巍巍地走出殿，神情恍惚。而一旁路过的雪依一脸疑惑地瞧了一眼她，又便满不在意地进了殿。
就在桂嬷嬷刚走出寻卿宫的大门，便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都这么深的夜了，桂嬷嬷怎么不看路啊。”那人问。
桂嬷嬷连忙抬起头，看清了眼前人，惊讶地问:“你来干什么，我是不会帮你的！”
“呦，嬷嬷这话说的还是那么硬气啊。看来，对你的儿子一点都不担心啊？”那人教唆地笑着说，“你的主子都不想帮你，你还这么忠心啊？”
“我……我！你……你！”
桂嬷嬷握紧了掌着灯笼的手，可她的内心已经松动了，脑海回忆的画面一直是她的小姐刚才那副嫌弃冷酷的模样。
那人见桂嬷嬷差不多应该已经动摇，便开口:“如果还想让你儿子平平安安、全乎全尾地出宫，我建议，你不如帮了我们主子。”
“……”
这一夜过后，不知谁会后悔自己的行为。
——
至晨，总考核场。
今天是少卫队考核初考的日子，霍夫人不放心，非要拽着刚下了早朝的霍大人一起来看看霍仲也。
霍培书正被霍夫人刘氏拽着后衣领倒着身子走，嘴里嘟囔着:“啊呀，夫人你这一天天的，阿也肯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怎么可能会紧张焦虑？现在焦虑的是你夫君，你夫君困啊……”
刘铎薇停了步伐，转身揪过他耳朵小声道:“闭嘴，有你这么心大的叔父吗？赶紧老实跟着我走了，一会儿见到了也儿，你别哈气连天的，给我精神点。”
霍培书笑呵呵地自顾自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不想让面前的夫人再恼火起来。
就在刘铎薇四处张望找她的侄儿时，只听一个利落清朗的少年音响起:“婶婶！叔叔！你们来啦？”
是霍仲也。
只见他一身勿忘草色劲装束袍，手中持着一张崭新的白檀木长弓，桧皮色束发带将他的长发束起，好一个玉树朗月般的风发少年。
“婶婶的乖也儿，才一个月不见，怎么又长高了？”刘铎薇拉住霍仲也欣慰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每次婶婶都这么说，怎么就这么舍不得也儿长大？”霍仲也笑问。
“你这孩子，罢了，马上就要初考了，可有紧张？”刘铎薇又问。
“当然没有，也儿怎么会紧张。”霍仲也安慰道，他自然知道，此刻他若说紧张，那面前的婶婶自然更担心，说不定会非要拉着看完整场考核再走。
霍夫人突然瞧见他手中的新弓，好奇地问:“这弓是新的，甚是漂亮，材质瞅着也不一般，是谁送你的？是齐王吗？”
“不是。”
霍仲也答罢，斜着目光向一旁一直不吱声的叔父霍培书看去。
霍夫人刘铎薇了然，也同霍仲也一起望向霍培书，问:“说吧，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来看也儿了，也不带着我。”
“夫人冤枉，这弓也是我心血来潮买下的，想着也儿定是需要新弓作为开彩头，就急急托人送给也儿的……”霍培书越解释，话音越小。
刘铎薇见他这个样子，思索片刻，便喊道:“不对啊，你这个月的月钱都在我手里，账簿我也清楚，你是不是用私房钱买的？！说！你哪里藏的私房钱？！”
于是，只见，堂堂中书省霍丞相被自己宠爱的大夫人追得满处跑，边跑边喊:“夫人冤枉！夫人冤枉！听我解释啊！听我解释啊……”
霍仲也见到此情此景不忍地噗嗤一笑，远处的明千才看到之后边笑边快速走来，拍了拍他肩膀，示意考核马上开始了。
——
这场初考的科目是阻碍骑射科，是霍仲也最擅长的，所以他对此十拿九稳。
阻碍骑射科的考核规则是在两刻钟内，考核人在躲避考场内的所有机关的同时，能够准确射中目标物，射中目标物数量最高者，名次则高之。
一个时辰后。
“霍仲也在否？”入场处的王教头喊道。
“在。”
说罢他装好箭筒，飞身骑马而上。
刚入场还没有眨眼的功夫，只见一支暗箭直冲霍仲也而来，他稳稳仰背躲过，随后快速起身，抬臂瞄准不远处的旋转靶——“咚——”直中靶心。
“仲也哥好厉害！这个旋转靶刚才都没有人射中。”陪着明千才等候在高看台的明宝亿欢呼道，明千才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表示赞成。
继续看向场中，可见霍仲也动作十分利落地躲避着暗处的机关，他从马背上轻快地跳起落到高处的柱桩上，目光炯炯地看向远靶后，勾唇一笑，信心十足地放箭而去，随后毫无疑问，又射中了，引得看台的众人们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同在看台的，还有荀怿，他一身霜色长袍，玉色发带束发，坐在客椅上持扇撑眉，好不风流。
“就是霍仲也他勾得公主犹犹豫豫从安鹤宫预留侍卫的名单中拿出来拿出去的？”荀怿自言自语地问着。
“回公子，没错，是他。”一旁的侍从盘序答着。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荀怿又笑着问。
“安排明白了。”盘序低头答毕。
“本公子倒要看看他在这场考核中风光几时？”荀怿假作拉弓状，瞄准场中的霍仲也。
——
这时场中的霍仲也已远超前面人的成绩，后面再上场的人估计也不可能达到他的分数。而时间还未到就不能下场，但他此刻的体力远不及初入场时了，暗自喘着气，略显疲劳之态。
正当他略微停下躲在一处拦障后休整时，似乎听到刀枪相磨的刺耳声，他微微蹙眉，就在此刻，远处一支箭直冲他眉心射来。
箭飞来这一瞬间，加着那莫名其妙的刀枪相磨声，他脑海里突然回想起当年的一些场景:
“阿也！”霍伯珉迅速飞身过来替他挡住了那支箭，僵直倒在了霍仲也身上，他笑着把霍仲也的头埋在他的胸膛，摸着他的头一下下安抚:“阿也不要怕，兄长在这里……阿也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也儿小心！”同在看台的霍大人大喊道。
这一喝给霍仲也拉回现实，可他来不及躲了，就在他急忙侧身时，另一只疾箭从旁处飞来，将向他而来那只箭打落。
“时刻已至，本场考核结束——”考官喝令到。
霍仲也慌慌地从马上下来，寻找刚才射箭救他之人。“你这小子，还不快谢过斩沙大将军的救命之恩？！”一旁的王教头厉色冲他吼道。
“谢大将军救命之恩。”霍仲也一听赶紧单膝下跪谢道。
斩沙将军就是刘盎将军，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将军了，负责大泱的西北战务。刘将军笑了笑，扶他起身，说:“盯着你在场上许久了，怎么就在最后一刻失神了呢？”
“回将军，刚才面对那箭，想起一些旧事，不得以才……”霍仲也犹豫地解释着。
“下不为例，以后不可如此，既然是将门之后，必须懂得一个道理，战场上，任凭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由不得你犹豫片刻，否则，死的人不是敌人，就必须是你。”刘盎意味深长地教育道。
“晚辈明白。”霍仲也低声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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