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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其实也没打两下,成学士醒得巧,劝得更快,让大家都有个台阶下。

        看来他还是摸准了康熙的心思,莫说别的,难道康熙真舍得下手打太子?

        大阿哥、三阿哥被打了喊娘,倒显得太子越发可怜。

        三格格亦想到这一层,便道:“老三可机灵了,他未必会怪我,额娘那里必定少不了一通说辞。我先去领教领教,回见。”

        瑾瑛便也告辞,“下雪路滑,小心。”

        三人这边错开回家。

        到漱玉馆,几个宫女都围上来追问。

        “格格,听闻学里出了事,还惊动了万岁爷,您怎么样?”

        瑾瑛笑着摇摇头,雀儿紧跟着道:“格格没事,几个阿哥被打了板子。”

        鹦哥便道:“究竟为什么?”

        瑾瑛这才答道:“只是玩笑闹大了,并无旁的,所以皇阿玛小惩大诫,罚我们抄书,他们几个略重些,便又打了板子。”

        黄鹂笑道:“如今天冷,想来也不妨事,那格格明日还去么?”

        “自然是要去的。”瑾瑛答道,“但他们去不去,我就不知道了。”

        她换下沾雪的衣裳,凑到火炉边,手低低的,直放到炭火上。

        雀儿又道:“天冷到墨都磨不开,我看学堂也不必开,何苦挨着风雪来来去去。”

        黄鹂点头道:“或许吧,或许到年关前,就有消息的。”

        瑾瑛如今巴不得不去。

        不说别的,只看成学士。

        他固然饱读诗书,是个满汉通才,即便满人本有推崇未嫁姑娘的传统,但他竟比汉人腐儒更看不起女人。

        何况瑾瑛还惦记布贵人,越发没心思上学。

        她也不得闲,离休沐还有些时日,便吩咐道:“鹦哥,明日劳烦你走一趟流韵轩,替我去看看额娘。她病才好一些,如今天冷,也不知还好不好。”

        鹦哥先是一愣,然后才笑道:“正巧明日该去领炭火,不过顺路走一趟,格格放心。”

        瑾瑛乘着手热,忙去抄了几篇书应付成学士。

        倒次日再去学堂,大格格、三格格都到了。

        却是三阿哥没来。

        大格格还问道:“难道真打疼了他?”

        三格格拉着姐妹的衣摆,悄声笑道:“哪里就伤了他,是他觉得不能白挨,索性请几日假。额娘看如今雪厚,怕他贪玩去冰上耍,便也应了。”

        瑾瑛再看看屋里,竟然只有尹湛一个男学生,便道,“那想必大阿哥、太子亦是如此,都没来呢。”

        话音才落,忽然屋外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

        她们几个忙探头看出去,是大阿哥,带着三五个男孩儿过来。

        却见大阿哥昂首阔步道:“我皮糙肉厚,比不得他们娇生惯养的,挨几个板子也未觉得疼,这算什么?他们都不来,有你们给我作伴也使得。”

        一人跟着笑道:“那日后便请大阿哥多多指点。”

        大格格佳宁欣喜道:“竟然是他!我得问问,他怎么来了?”

        难得见她如此欣喜,瑾瑛便问:“那是谁?”

        三格格笑道:“说话的是五叔家的老大永绶,后面几个都是二伯、五叔家的孩子,还有别家的,我也不太认得。想必也是咱们满族亲贵之后。”

        瑾瑛看向佳宁,心内想道:“难怪她如此欣喜,是亲弟弟们来了。”

        佳宁已然迎上去,问道:“今日你们却来的巧,既请了安,怎么又到这处来?只怕屋里坐不下。”

        她年纪居长,便是大阿哥见了,也得乖乖行礼。

        大阿哥笑道:“正是给老祖宗请安,听说开了宗学,他们一个个心痒,老祖宗便吩咐让他们都来,皇阿玛也是准的。”

        永绶也跟着请安,又道:“挤挤也能坐得下,这不是正巧有人不来。”

        大阿哥笑道,“他原也不必来这里再上一遍学,或许从此就不来了,正好给你们腾地方。”

        连着其他几个也都笑了。

        瑾瑛知道这是在笑太子,念着当初他请太医的恩情,更不愿又生出事端来,便岔过话题去。

        因此说道:“哪里就缺这几个座?不必腾位置,大家挤挤便好。”

        不料永绶白了她一眼,说道:“你又是谁家塞来的人?和太子才见过几面,便如此亲热,还替他说相?”

        亦有人应和:“看着面生,见太子还没我见得多吧。”

        瑾瑛的脸瞬时涨得通红,心中又愧又疑,他们到了宫中,怎么还是这般言行?

        大格格忙骂道:“大清早就喝多了酒,头也昏了?这是五格格。”

        一时众人皆是哑口无言。

        大阿哥也连忙岔开话去,指着尹湛道:“瞧见没有,我方才说的,就是他。”

        永绶便冲那边喊道:“喂?听说你就是舍家舍业来投奔的那个尹湛……尹湛什么来着?”

        尹湛不卑不吭报了名字,接着行礼。

        见他举止挑不出错处,那几个却不好说什么。

        一时成学士也进来,想来也是得了康熙吩咐,不见惊讶,立即安排好座位。

        那个永绶,恰巧就坐在瑾瑛跟前。

        瑾瑛看他东张西望,前仰后靠没个消停,大致也猜到他的水平。

        她还没嫌弃永绶碰她的桌子,永绶却来招惹她了。

        趁着成先生出去,永绶回头夺走瑾瑛的书,高高扬起,讥讽道:“哟,这是《训蒙文》,开蒙的小孩儿才读这个,你几岁啦?”

        瑾瑛还没计较他前番的轻佻之语,见他还要冒犯,便道:“我是才开蒙,你能坐在这儿,看来也不怎么样。”

        不顾尹湛还在写字,永绶一把将人拉过来,问道:“她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尹湛一脸莫名其妙。

        永绶逼迫道:“你可别装傻。”

        瑾瑛嗤笑一声,“明说了吧,这两排不就是给没开蒙的人坐么?你来这里,倒也合适。指不定哪天我们坐到前面,你还搁这儿玩呢。”她抬眼恰巧看到前桌两个人的字,又笑道:“人家写得可比你好。”

        永绶恼羞成怒地扔下书,不由分说扯过尹湛才写的字,忙揉成一团扔到地上,这还不解气,又踩上两脚。

        恰巧成学士进来看见,喝住他道:“你在做什么?这里不准你喧哗!”

        永绶置若罔闻,只道:“一张破字,我就扔了,写得好现在也没了。”

        成学士听了愈加气愤,“好啊你!我说过读书人要敬惜纸笔,写过的纸不论好坏,都得好好收着。你很闲是吧?刚好院里落满雪,你去给大家扫出条路。”

        一时间众人都望过来,永绶抬眼看了看大阿哥,见他没表示,这才听命。

        “好,我去就是了。”

        “你们接着写字。”成学士吩咐一句,一边跟着永绶出去,一边说道:“你给我老实点。”

        屋里渐渐又安静下来,尹湛捡起地上瑾瑛的书,回头还到她桌上,“给,这个他没踩。”

        瑾瑛却很不好意思,抱歉道:“也怪我多嘴,白白浪费你一张字。”

        尹湛很是大度,微笑道:“无妨,本是我写坏的。”

        恰巧,门外永绶拿了扫帚路过,正好看见他们交头接耳。他停住轻声道:“好啊,你们感情不错,竟是我倒霉独自扫雪是吧。”

        廊下,成学士捧着茶盏吼道:“还不快来!我盯着你,你别想偷懒耍滑。”

        这一下来得突然,永绶吓得扫帚也握不住,掉在地上。

        他忙捡起来,向成学士道:“先生,我看着竹竿有些松动,正要给他紧一紧。”

        于是便倒拿着扫帚,一下一下往地上砸,好似在打什么人一样。

        他原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干过这种苦活。

        好不容易扫清了院门到屋前的路,他立刻拖着扫帚去复命。

        “先生,您来看看,我扫完了。”

        成学士换了杯新茶出来,抬眼一望,连连点头。

        没等他开口,永绶便道:“那先生我可以进屋了吧?”

        不想成学士却道:“竖的你扫干净了,还有横的。”他指了指东西厢房,“这中间的路,也给我扫干净。”

        永绶本想直接扔了扫帚,又怕众人笑话,便忍着气,话也不答,又去扫雪。

        成学士舒舒坦坦又喝了一杯茶。

        他昨日被几个阿哥闹得跌了份,今日又来一群贝勒、贝子。

        正苦恼不好再立威,可巧永绶撞了上来,那也别怪他杀鸡儆猴。

        抬头望了望漫天的雪,成学士也怕把人冻出个毛病来,忙又吩咐人在廊下立了个小火炉,温上一壶茶。

        成学士亲自倒了一杯,又叫住永绶,“天寒地冻的,你冷了,便过来喝杯茶吧。”说完便掀起厚门帘,进屋去了。

        永绶看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道,“那真是,多谢先生了。”

        他惯会偷懒,就这么扫扫停停地,挨到一壶茶喝完,他才扫完。

        才要进屋去复命,正好和下学的众人打了个照面。

        大阿哥笑道:“哟,这就扫完了?很不错呀,比太监们扫得还干净。”

        永绶忙把扫帚扔过去,笑道:“滚滚滚!”

        大约是开惯了玩笑,他也不生气,只道:“笑话,我是什么人!就该扫得比他们好。”

        但进来再见到尹湛,他就收了笑,纸笔一摔,正要开口,正巧又被成学士抓住。

        “我才说了,要敬惜纸笔。”

        永绶烦得紧,忙收拾了东西,边往外走便说道:“知道了。先生您长了几个眼睛,怎么又盯上我了?”

        成学士难得开起玩笑来,“我原是二郎神,还生了第三只眼,只盯你一个人。”

        没走的瑾瑛他们听见这话,都忍不住笑了。

        一时大格格又走过来,“妹妹,今日还不回去么?”

        瑾瑛抬头笑道:“姐姐稍等,我这就来了。”

        她连忙收拾好,也跟着大格格、三格格出去。

        出门三格格先走了,大格格忽然赔罪,说道:“今日妹妹收了委屈,我代永绶给你赔礼道歉。”

        瑾瑛哪能和她计较这个,何况,有账也只和事主算。

        她说道:“都是自家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瑾瑛也看出来了,那个永绶,分明就是个被爹妈宠坏的疯狗二愣子。

        等别过大格格,黄鹂也忙道:“格格,您也犯不上和他们生气,一来,没这个必要;二来他们那几个,自幼也在老祖宗跟前养过几年,即便闹开了,为着亲戚的情面,也会不了了之;三来,他们轻狂,格格纵出了一时的气,只怕后面也惹上几条疯狗。”

        “知道了。”

        瑾瑛心内冷笑。

        说到底她瑾瑛和那几个摆在一块儿,还不够看。

        不论是太皇太后、还是谁,掂量一二,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正如抚蒙的原主还在丧气,额附强抢下属之妻,被人一封朝奏告到京城,最后为着满蒙的情分,也不了了之。

        瑾瑛暂放下这一茬,她还念着布贵人,马不停蹄地回到流韵轩。

        换了家常的衣裳,瑾瑛忙把鹦哥叫过来,“你去看了?额娘那儿怎么说?”

        鹦哥早没了前日的顾虑,笑答道:“如今天冷,皇贵妃娘娘有令免了四处的请安,贵人便只待在流韵轩保养身子。皇贵妃娘娘对贵人很是照顾,流韵轩不缺什么。贵人让我带话,让格格放心好好上学。”

        看她神情不似有隐瞒,瑾瑛猜测应该差不到那里去。又道:“既如此,我也能放心了。改日得空再去看额娘,也要去谢谢皇贵妃娘娘的照拂。”

        鹦哥回了话,便退出暖阁,接着又被黄鹂叫到下认住的耳房里。

        黄鹂打探道:“流韵轩究竟是怎么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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