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解酒
淡粉色的蔷薇开得很好,卫含章摘得更好,专挑将要落的。
比起有些公子哥只管采花苞,卫二公子还算有良心。
“阿贞,我要是这些花,就干脆烂地里。”沈归月随手编了个花环,继续追问:“然后呢?”
李慕贞放下插花的瓷瓶:“他送我回宫,以为我不知道,悄悄跟了一路。”
“笑死。”沈归月笑得前俯后仰,大声道:“卫二那么骄傲一人,怎么还会搞暗恋啊。”
“你别瞎说。”李慕贞压低声音:“他只是身为臣子,怕我不安全。”
沈归月抬手把花环戴到她头上,满意道:“该说不说,卫二眼光挺好,我们阿贞人比花娇,谁看了都会喜欢。”
李慕贞不好意思,想取下来,门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戴着吧,好看。”
来人语气平和,不知是说人还是说花。
只见深红的殿门旁,夕阳无限温柔,文质彬彬的青年双眼含笑,漆黑的眸子弯似月牙,带着狐狸的狡黠。
“怎么是你?”一看见燕行止,沈归月就摁着李慕贞的肩膀让她转过来,哄道:“不给他看。”
沈大小姐把毒唯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她绝不会嗑长公主跟任何人的cp,除了她自己。
何况燕行止是尚书府庶子,倒不是瞧不上庶子,只是沈归月觉得,对所有人都温柔的人本质上极其冷漠。
因为没有心,所以不会在意,自然就态度平和,春风化雨。
很少有人见过燕行止生气,哪怕沈归月护犊子的架势如此明显,他也面不改色,继续靠着殿门往里看,笑道:“沈小姐,听闻令兄明日娶妻,我先在此恭贺一声。”
李慕贞扯了扯沈归月的衣袖,她收起敌意,好声好气道:“多谢燕太医,也祝你早日娶妻。”
赶紧娶,然后离长公主远远的。
燕行止颔首:“恐怕要让沈小姐失望了。”话落,他走了进来,取出随身药箱里的一个布包,放在桌面上:“阿贞,我先回去了。”
李慕贞起身相送,回头时看见做鬼脸的沈归月,不禁失笑:
“沈小姐,也许你觉得我天下第一好,但旁人只是客套,你别想太多。”
“是你想的太少了。”沈归月看着李慕贞打开布包,里面是山林里新鲜的浆果,只能当日摘当日吃,难怪那个玉面狐狸身上的衣服被勾出破洞。
这一看就是进山采药了。
“他眼巴巴把这些东西给你送过来,怎么不算别有居心?”沈归月骂归骂,对李慕贞投喂到嘴边的浆果还是照吃不误。
她有点骨气,但是不多。
李慕贞无奈道:“在我眼里,表兄就只是表兄,有着青梅竹马年少相伴的情谊,他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归月,你哥哥不也是如此吗?有什么好的先想着你。”
沈归月笑不出来:“可我阿兄马上要娶嫂嫂了,如果未来嫂嫂对他不好,我一定要替他出头。”
“对了,我们试试衣裳吧。”她喊来帮手:“青云,把沈家送的伴娘服拿过来。”
沈归月嘴里总是蹦出新奇的词汇,久而久之青云也习惯了。
大魏婚嫁遵照“红男绿女”的仪制,是以女方傧相服也是青绿色,绣着金线并蒂莲,一般人很难驾驭。
沈归月试穿过,并不好看,只能寄希望于李慕贞,但是又怕她把新娘子比下去,只能不施妆,发髻也从素。
折腾半天,青云还是惊艳道:“公主不管怎样都好看。”
“是,披个麻袋都显得国色天香。”沈归月放弃抵抗,有些东西是没法遮掩的,比如说漂亮。
李慕贞五官精致,气质清冷,就算是丑衣服也不能打压她。
“可惜啊,你要是晚生一千年,绝对是顶流女爱豆,内娱紫薇星。”沈归月小声碎碎念。
衣服的事就此作罢,她问长公主:“你觉得我嫂嫂如何?”
李慕贞想了想:“外柔内刚,清秀不失力量,单薄不失风骨。”
深夜,汝阳王府。
柳鹤再次从不能自抑的咳嗽声中醒来,睁开眼睛,他第一眼看的是天边圆月。
再低下头,掌心是一团深褐色的血迹,他擦了擦唇角,浅色的眼珠满是落寞。这一身病骨终究是累赘,不敢叫别人喜欢他,也不敢喜欢别人。
他擦干净指尖,取出枕头底下的三根红布条,这是他的护卫从太清观带回来的。
上面的字是沈归月所写。
“盼他康健。”
柳鹤低声念着,这样的心愿太不现实,奢侈得有些贪心。听爷爷说,太清观许愿很灵,因为大多数愿望是信徒们舍弃自己的寿命来求的。
柳鹤曾坚定地认为没有鬼神。
可他还是害怕,宁愿叫人把红布条摘下来,也不愿意折损沈归月的寿命。
少年低垂着眼睫,看了眼搁在床头的傧相礼服,如果不能娶她,在喜宴的队伍里遥遥相望也很好。
……
第二日,黄昏之时。
沈家的迎亲队伍顺利接到花轿,秦家尚文,出了许多为难沈离光的题目,不过他有卫含章。
少年人一战成名,惹起不少轰动,不管是多刁钻的诗对,还是难破的残局,重活一世的卫含章都应对自如。
一方面是他聪慧,一方面是因为前世沈离光总爱碎碎念。
他上辈子娶亲并不顺利,被狠狠刁难,为此耿耿于怀,觉得没有在夫人面前表现好自己。
卫含章听了一遍又一遍,耳朵都快起茧子,于是这一次,他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一切有我。”
你就放心飞,出事我来背。
沈离光:“这不好吧?”
话虽如此,沈大公子卖队友比谁都快,他一门心思娶他的媳妇,卫含章任劳任怨去答秦家的题。
这,就是好兄弟。
卫含章被秦家的长辈围追堵截,一群小老头拉着他做学问,好不容易来到沈家,以为能松口气,结果又碰上一群人敬酒。
沈离光不太能喝,酒品也不好,卫二公子临危受命,再次顶上。
他想,他可能是上辈子欠了沈离光。
……他上辈子的确欠他。
不止欠他,还欠燕行止。除了叫人绝望的干枯大漠,卫含章还见过一望无垠的雪山,边关的战事不易,他屡战屡胜的背后是无数次生死一线。
阎王爷对他够仁慈了。
在无水无粮的大漠之前,卫含章先经历了冰冷刺骨的风雪。
他以为会死。
结果燕行止那么瘦弱一个人,竟然把他从雪山背了下来,卫含章至今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信念,能让与他并无深交的燕行止豁出命来。
这一点他上辈子到死都没理清。
他总有一种错觉,他认识的燕行止是两个人,一个温柔爱笑,个子高些,一个易怒爱哭,更瘦小些,俗称燕大小姐。
在雪山里救他的是后者。
卫含章也试图找寻后者的痕迹,然而雪山之后,他在燕行止身上再也没找到过。
那个人凭空消失,如流星划过,仿佛不存在,让他不得不把两个燕行止重合在一起。
可是今生,当他亲眼看到李慕贞戴着人l皮面具假扮沈归月后,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卫含章有一种念头——
救他的是她。
……
一轮又一轮的敬酒冲着他来,卫含章微微晃了晃头,脑子有些不清楚。
他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竟然敢不知深浅地揣度李慕贞,他是她的谁,她凭什么舍命救他?
凭她是他嫂嫂?
卫含章摇头失笑,他扶着栏杆吹了吹晚风才清醒一点。
不可能是长公主。
她没有理由,更没有动机。
长安城里的好儿郎千千万,刀口舔血的只有他一个,她爱谁不比爱他好呢?
卫含章揉了揉两眼间,白皙的面颊已微微泛红,他没有退缩,继续踏入热闹的人群,挡在新郎官沈大公子面前。
沈离光喊来柳鹤:“拉他走。”
柳小王爷:“……”
敢问未来大舅哥,让我这样一个病秧子,去拉卫二那个疯子,这合理吗?
柳鹤抿唇,手上的力道重重扣住卫含章的肩膀,往外拖他。
少年的额角青筋微现。
这一幕被沈归月看在眼里,她莫名有点心疼,喊了一声坐在席间的李慕贞:“快来,卫二成我哥的挡酒机器了,还连累柳鹤拖他,有没有醒酒的办法?”
后面的话李慕贞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只知道卫含章喝醉了。
“厨房在哪?”李慕贞没有一刻迟疑:“我去熬碗解酒汤。”
“不是。”沈归月一边领她去小厨房,一边问:“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柳鹤?卫二那么高一个人,全压在他身上。”
“他还是个病人。”
李慕贞似乎没听见,顾自默背:陈皮30克,葛根30克,甘草30克,治饮酒过度,酒毒积于肠胃。
沈归月跺脚:“阿贞,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李慕贞愣了一瞬:“我没听见。”
她只知道,柳鹤不归她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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