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欠钱不还
下午一点，明媚乘坐的黑色保姆车缓缓抵达了目的地——这是一栋带着小院的别墅小楼，位于城郊，四周环境幽静，倒是很适合录制节目。
这是《恋爱生存法则》正式录制的第一天。
想着一会儿就要见到秦舒朗，她突然有点后悔，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他之前威胁把明媚黑料发到网上，不知为何，到目前还没有任何动静。但她不相信秦舒朗会就此罢休，梁安妮也已经在招聘公关了。
见已经到了地方，心情复杂的明媚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踩进了雪地里。
她脸上顶着精致的妆容，身穿品牌方提供的一身运动装，外面套了个克莱因蓝短款羽绒服，活脱脱一个欧美风辣妹。
然而刚下车，一阵妖风携带着雪粒子猛扑而来，满头长发瞬间被吹成梅超风，发丝糊了她一脸。
因为有些猝不及防，她随着风势倒退一步，又踩到了一块结实的冰，脚下一滑，扶着行李箱才站稳，忍着气伸手把头发拨弄到后面。
她瞟了一眼旁边秃树枝上挂着的摄像头，心知这一段肢体搞笑八成要被剪进正片，随即艰难地迈开步子，拽着箱子往门口走去。
好容易进了门，把肆无忌惮的狂风关在门外，明媚略做整理，换了一双格纹拖鞋，注意到玄关处已经堆满了行李箱。数了数，有七个，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按节目组的设定，她是最后一个入场的。
将自己的行李箱也留在玄关，她走过一段长廊，向疑似客厅的方向走去。
这栋小楼装饰得颇为简约，长廊两侧空空荡荡，尽头是一个圆形拱门。
一走进拱门，明媚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好几个人的眼神。
这间客厅面积很大，中间由两张绿色沙发分割开来。七位男女嘉宾拘谨地坐于其上，此刻都好奇地打量着她。唯一一个偏着头不看的，是穿着一身蓝西装的秦舒朗。
明媚扫了一眼前男友，冲着所有人露出了一个微笑，抬手想打一个俏皮的招呼。
“大家……”
“好”字还没说出口，她鼻子猛然发酸，一时没克制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充满了关切，“冷到了吧，快来坐下喝杯热水。”
从喷嚏的余韵中缓过神来，明媚抬眼望去，认出说话的就是那个新人女演员——白星乔。她穿着白色娃娃领衬衫，简约的浅蓝色牛仔裤，笑眼弯弯，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明媚点点头一笑表示感谢，随后马上眼神锁定坐在最左侧的那个男人。
这是她研究了那么多照片和视频之后，第一次见到萧炼真人。
他只抬头看了一眼明媚，双眼便又低垂了下去。他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淡然，上身是简洁的黑衬衫，袖子挽了两圈，露出结实的小臂和修长的手。他的额发细碎地半遮着双眼，耳垂上一对红钻耳钉闪着微光。
在座男嘉宾中，他是打扮得最随意的那个。可是不知为何，明媚觉得他身上自带一种遗世独立的气质，让人没有办法忽略他的存在。
一个念头从明媚脑中一闪而过：如果她真的想谈恋爱，那她也许真的会喜欢萧炼这样的人。
随即她又在心中自嘲想得太多，迅速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即使她和萧炼能出现在同一个综艺节目里，但他们的世界差得太远，终究还是隔着山海般的距离。
也许是被盯着看得有点久，本来低垂着眉眼的萧炼重新抬头，看向明媚。二人眼神，他的目光没有什么温度，很漠然似的。
明媚果敢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那里。随后，她又扭头看向萧炼，特意展示出自己弧度最完美的一个笑容，愉快冲他单独打了个招呼：“嗨！”
她对自己的笑容很有自信。当初就是这样一笑，她才找到了第一份女装模特的工作，而后走上网红的道路。
可萧炼看都没看她。虽然他表情木然，但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明媚总觉得他好像有点生气。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之前在网上，隔着屏幕看萧炼，总会有一种疏离感。可此刻，明媚近距离看到他的侧脸，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正要仔细琢磨，她鼻子陡然又是一酸，于是打出了今天的第二个喷嚏，然后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
这下她才绝望地意识到，万恶的鼻炎犯了。
众人诧异而怜悯地看着明媚，仿佛在看一个因为故障而停不下来的喷壶。而作为此刻关注的中心，明媚万分气愤又停不下来，觉得自己十分丢人，眼泪汪汪，捂着嘴连连摆手，示意自己真的没事。
余光里，萧炼的手犹豫地动了一下，最后伸到旁边的木质小茶几上，抽了一张纸巾出来，递到了明媚眼皮子底下。
明媚露出感动的神色，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纸巾，开口道：“谢谢……”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喷嚏破门而出，而她的双手还在接纸巾，萧炼的手也还没来得及缩回去。
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正对着那只手，毫无遮掩地打了个喷嚏，诺大的客厅里甚至能听到回音。
此刻，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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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眼前那只手上可疑的水迹，明媚甚至不敢抬头。
一片寂静中，萧炼木着一张脸，欠身又抽了一张纸巾，缓缓开始擦手。
不幸中的万幸，明媚的喷嚏终于止住了。她把纸巾盖在自己的鼻子上，闷声闷气地道歉：“对不起啊。”
萧炼还是没说话，表情也很平静。但在明媚眼中看来，他好像更生气了。
好在这时，沙发对面的电视屏幕亮了起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两行字出现在了屏幕上——
“欢迎各位嘉宾来到《恋爱生存法则》。”
“下面请观看大家在事前采访中，对彼此的初印象评价。”
而后，一张照片出现在屏幕上，是那个女演员白星乔的，下方打出一行字。
“大家对于一号女嘉宾白星乔的初印象？”
屏幕跳转，出现了一个打着厚重马赛克的男人，他开口讲话，声音也做了变声处理。
“她是演员啊？长得很漂亮。”
背景里传来工作人员的问话：“以前有听说过她的名字吗？”
“呃……没有。”
镜头切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隐约能看出是个长头发的女生。
“她演过什么影视剧么？”她说，“确实没什么印象。”
看到这里，这个视频的意图就很明显了——节目组是想搞事情。
作为一个新人演员，事业刚刚起步，没有多少人听说过她本来也正常。
但节目组非要揪着这一点不放，并引导其他嘉宾反复强调，无非是用剧本和人设放大冲突，创造话题，让节目变得更有看头罢了。
明媚也明白，如今恋爱综艺层出不穷，不搞点花样，怎么能吸引人看呢？
可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被评价的嘉宾身为当事人，被戳到的又是切切实实的痛处，在当下的确很难保持心平气和。
明媚偷偷看了眼白星乔，后者虽然刚出道不久，但表情管理已经练得十分到位。她面色平静，嘴角含笑地看着电视，并没有露出不舒服的神色。
很快地视频就结束了。节目组并没有把所有人的评价都放出来，显然是剪辑掉了无法引发冲突的部分。
视频是按照一男一女的顺序播放。看完男一号和女二号的评价视频，明媚发现也没有比白星乔的好到哪里去。
节目组丝毫没有因为他们是素人，就对他们轻拿轻放。年龄小的嘉宾，屡次被评价为“幼稚”；还在读研究生的，视频里就着重强调“无收入”“不稳定”。
如此一来，客厅里的气氛已经足以令人窒息。过了一会儿，秦舒朗的照片出现在了屏幕上。
他的评价视频刚开始，第一个打着马赛克的嘉宾一出现，明媚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节目组，真的是太缺德了！
马赛克也许可以模糊掉人的脸和身形，但颜色是没办法变的。屏幕上那人头部周围一团浮夸的灰蓝色，任谁看都知道是明媚！
惊恐之中，明媚眼睁睁看着打着厚码的自己开了口，“他的那个网红轻食，我吃过一次。”
工作人员：“味道怎么样？”
“一般。”灰蓝色马赛克毫不犹豫地回答。
左手边的人轻笑了一声。
她扭头，见萧炼的脸色木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她确信，发出笑声的人就是他。
有什么好笑的，明媚愤愤想道。
这时，灰蓝色马赛克总算退场，屏幕上换了另外一个嘉宾，但评价的也是秦舒朗的轻食品牌。
明媚相当了解秦舒朗，他可没有白星乔那样擅长表情管理。果不其然，她偷瞄过去，看见他整张脸都已经拉了下来。
也难怪，毕竟秦舒朗曾经跟明媚说过，他上这个节目的目的就是为了宣传。结果节目组这么一搅合，反倒给他带来了负面影响。
明媚对前男友同情心有限，也对自己说的话没有丝毫愧疚之情——她说的可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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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六个嘉宾的视频放完，众人的表情因为尴尬，都十分耐人寻味。秦舒朗嘴角勾起，嘲讽似的盯着屏幕；白星乔收起了微笑，抱起了胳膊。还有几个人明显已经坐不住了，不安地挪动着身体，眼神也开始乱飞。
明媚坐直了身体，因为她知道，下一个就是自己。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
“明媚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说。
工作人员追问他喜欢什么类型。
“我喜欢那种乖乖的，笑起来很甜的女孩。而且，身上绝对不能有纹身。”
刚刚那段时间，明媚已经设想过，节目组会从哪个角度搞她。但这个路数，她的确没想到。
就这？
明媚勾唇一笑，挑眉，故意拉了一下卫衣领子，让锁骨上的蝴蝶纹身露出来更多。
但马上，她就笑不出来了。
另一名男嘉宾出现在屏幕里。他沉默半晌，缓缓了开口。
“我不喜欢明媚这种人。”
工作人员：“她是哪种人？”
“欠钱不还。”
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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