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丁水镇(9)
接近黄昏,府门终于传来一阵粗暴的敲门声。
赵春生如临大敌,神情紧张,原地转了几圈,最后还是甩下袖子去前院迎人。
却是安排姜懿留在逢春院保护他的夫人。
很快官兵涌入院子,赵府瞬间嘈杂起来。
“你去那里!张三你带人去那里!”为首的是一个肤色黝黑的神色阴狠的将领,对赵春生的谄媚不为所动,冷漠的安排将士搜房。
赵春生这边正低声下气的求着官老爷别把符篆弄乱了,见一个个都如听耳旁风,踩踏翻撕毫不在意。
热脸贴了冷屁股,赵春生也不说话了,脸色阴沉起来。
而这边的逢春院,将士云涌而入,已经把屋里屋外翻了个大遍。
姜懿陪在林盼旁边,就在她以为搜查要结束了的时候,一个小兵从院外进来,又她们身边经过。
姜懿只觉得一阵熏香袭面而来,视线瞬间模糊,脑海昏沉。
羡青白忽觉身旁人身形不稳,摇晃着竟要倒下,连忙扶着姜懿坐下。
那小兵早已不见了身影,林盼也慌了,急忙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羡青白紧紧的皱着眉头,让姜懿靠在自己的手弯里,掐着她的人中不停的唤着她的名字。
而姜懿只觉堕入了迷雾之中,脑海昏沉,前世的往事一幕幕从脑海浮现。一股浓重的悲伤就这样忽然涌上心头。
羡青白看着怀里的人突然死死的抓着胸口,两弯清泪直直的从眼角流下。嘴里带着哭腔唤着什么,连忙从怀中拿出姜懿之前给他的一沓护身符篆,辨别出静心符,稳稳的贴在她的额头。
而此时的院外更加喧哗了,仆从的尖叫传来,几个丫鬟踉踉跄跄的跑进院子里。
听完丫鬟哆哆嗦嗦的告知,林盼却反而缓了一口气。
“她把老爷抓走了?”
“对直直的朝山里去了。”
贴上了符,姜懿只觉迷雾微微散去,她听见了一声声的轻声呼唤,在迷雾中隐隐约约的浮
现,时远时近,仿佛来自天外。
昏沉中,她下意识的去追寻这道声音,声音也随着她的追寻渐渐清晰。
少年清朗的声线,平日里不急不缓的语调现在微微急切,更多的是担忧和关心。
是小男主啊。
昏沉的脑海清明一刻,迷雾霎时散开一条明路。
她凝聚精神力,心中念起静心咒。
羡青白见怀中的人有了反应,急忙将姜懿扶了起来。
姜懿紧紧的皱着眉,神色痛苦,又骤然松了口气,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撩起额头的符纸,视野由模糊渐渐清晰,入眼是小男主紧抿的唇,担忧的眼。
“我没事,别担心。”说着就要站起来,身形不稳的踉跄了一下,小男主又赶紧把她扶住。
姜懿感觉脸上湿湿的,一摸才发现,自己竟然流了满脸的泪。
“发现啦,没事的,刚才一时不察,着了那狐妖的道。”姜懿把手在袖子上擦了擦,笑眯眯的摸了摸小男主的头,转头看着院外的喧哗,又问“外面是怎么了?”
“赵春生被狐妖抓走了。”羡青白说完,眼里带着担忧,又补充了一句“你要不要去追?”
“那必须的。”姜懿看着远处空中,渐渐要飞远成黑点的两人,头也不回的说。
羡青白抬头看着姜懿迎着最后的夕阳,边缘微微泛光,下颚线线条流利倔强。垂下眼睫,嘴直直的抿成一条线。
“那,平安。”
姜懿把羡青白送进屋里,又在屋门外贴上一道符。便立刻御剑追去。
好在狐妖受了伤,逃的不算快,姜懿眼见着前方的黑点愈渐清晰,最后落在了一片竹林。
夜幕降临,竹林昏暗,木屋破败。
狐妖掐着赵春生的脖子,狐尾一扫,赵春生被迫跪在了木屋旁的一座坟包前。
长长的指甲划过赵春生脖颈脆弱的脉搏,狐妖一只手掐着他的下巴,逼着他看着坟头的墓志铭。
赵春生早已痛哭流涕,抖着嘴唇,不住的开口求饶忏悔。
“阿虹阿虹啊,我,我真的非常后悔,那天之后,我没日没夜都在想念你们我我当时也是被那老乞丐迷惑了心神啊!”
“阿虹,我求求你了,看在当年我救了你的份上,放过我吧好不好?”
“放过我吧,求求你了,就当我们两清了好不好?”
那狐妖仰面大笑,泪水从眼角流至耳畔,她掐着赵春生脖子的手越发用力,掐着他的脸转了过来,逼着他直直的看着自己的眼睛。
“不要叫我阿虹,我觉得恶心!”
“两清?你拿什么和我两清?!”
“你的茶叶生意怎么做起来的,你的茶叶为什么带着山茶花香,你心里当真是一点都不知情?”
“不,你怎么会不知道呢?那夜我去寻张老板,你一直在门外偷听啊。”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那几亩让你发财的茶树,都是我的血灌出来的,你的命,也是我断了一条狐尾换的。”
轰隆,轰隆。
一夜的惊雷,一夜的暴雨。
直到清晨才渐渐停歇,芭蕉的叶间滴落着水滴,绽放在土壤上,滋润的草的嫩芽,迸发着生的气息。
她懵里懵懂的孤身一狐在这山林里长大,没有父母前辈护法引导,化形历劫的时候被劈的外焦里嫩。
因为喜欢火红的山茶花,想着死也要死的幸福一点,于是在那个雷电交加的雨夜,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到了赵春生小木屋外的那棵山茶树下。
赵春生发现了她,经过一夜的雨水摧残,花瓣残落,满地娇红,一只黑乎乎的东西被掩埋在花瓣之下,蜷缩着身子,黑黑的,小小的,与土地几乎融为一体。
经过赵春生细心的照料,她也好不容易熬了过来。
他说:“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你又是只白狐狸。不如,就叫你白虹吧。”
她笑盈盈的说着好说着喜欢,却没窥见他念起这句诗时,目光透过她,仿佛在窥盼别人的影子。
后来她喜欢穿红艳的衣裳,就像她爱的山茶花一样娇艳。
后来赵春生弃文从商,贷了钱经营茶叶。
但是他一时放不下文人的傲气,又没有什么人脉和种茶经验,生意极其惨淡。
刘老爷开始派人上门来催债了,来催债的家仆趾高气昂,眼神轻蔑,言语羞辱,他每次都只能赔着笑脸应付。他开始失眠,一整晚一整晚的睡不着。
白虹很是心疼,决心要帮他。
可是,怎么帮呢?
她给赵春生留了一张纸条,便一个人跑去找了那个一直不买赵春生茶叶的茶铺老板。老板姓张,是一个留着八字胡子的中年男人,见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半夜来找她,眼里直放光。
“您好,我来是想问问您,为什么不要赵春生的茶叶呀。”少女眼神澄澈天真。
“嗯?小娘子是为了那赵春生来的?”
“嗯嗯。”
“哈哈哈,小娘子这就不懂了,赵春生的茶叶虽然不错,但是也不特别,与其要他的茶叶,我还不如要其他合作久的茶商的。”
“那怎么样才能让茶叶特别一点呢?”
张老板垂涎的看着面前一脸单纯的白虹,不怀好意的说到“小娘子要是今晚留下来陪陪我,我就告诉你,嘿嘿嘿。”
动作越发轻浮,竟然摸上了白虹的大腿。
咚!
一块石头穿过窗纸,直直的砸在了老板的头上。
赵春生踹开了门,冲到老板面前,抓起老板的衣服,冲着脸就是一拳,然后把他摔在地上,一个劲的往死里打。
她当时茫然无措,后来,才后知后觉发现端倪,而赵春生,大概就是从这件事开始变了。
白虹开始思考起茶铺老板说的特点,怎么样才能有特点呢?
她看向窗外的山茶树,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点子。
夜里,她偷偷来到茶园,用指甲划破手腕,鲜血流出,盛了满满一碗,白虹撒了几滴在茶树上,忍着痛开始施法。
于是,赵春生的茶叶凭借着独特的山茶香,在镇上走红,无数人开始争相购买,他的茶园越来越多,生意也越做越大,他在镇上买了大宅子,也开始经常外出做生意。
但是白虹并没有注意到,某天施法的夜晚,不远处树后的树枝不小心被嘎吱一声踩断。她没有发现,赵春生似乎对这些茶树的变化感到理所当然,从来没有做出过质疑。
当时的白虹也从来没有想过去质疑赵春生,她由衷的为他高兴着,看着他展露笑颜,自己的心也雀跃起来。
她好像,喜欢上了赵春生。
后来,因为生意,对家找人打了赵春生,断了一条腿,两条肋骨,生命垂危,就这样被抬了回来。
大夫们纷纷摇头,劝说白虹早日安排后事。
而白虹却掏了她的金丹,研磨成药粉,喂给了赵春生,哪怕自己会失去一条尾巴。
一尾一命,这次,换我来救你。
从此赵春生在生意上越发狠辣,他的相貌也仿佛定格,保持着二十出头的年轻。
后来的一次醉酒,他与她春宵一度。
后来他三六九聘,八台大轿的迎娶了他的心头月光、真心所爱。而她选择成全,一个人回到了林间木屋,却发现自己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她一直知道,赵春生心中只有那心心念念的林小姐,那晚只是一个意外,但是她还是选择把孩子生了下来。
是个女孩,她给她取名为阿月。
虽然是半妖,阿月却并没有什么妖力,甚至出生即是人型,没有一条尾巴。
她们母女二人就这样相依为命,在山上平静的生活了好多年。
直到一天,衣着华贵的赵春生,穿着缎面的靴子,再一次上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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