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扭转

破旧的小区里，乌烟瘴气的味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天擦上一层白光，现在是五点钟。
保安室旁边的马路上，停着一辆车，车的品牌与这个小区格格不入，惹得小区的保安一直往这边频频看过来。
车内，三个少年手里拿着冰美式，一个在打盹，另外两个在低声说着什么。
“等一下我先来，你别插手，不然把人打死了，不好收场。”童知清警告他，“我知道这件事情你很生气，但你先听我的。”
凌瑾迟掀起眼皮，“我是这样不冷静的人吗？”
“冷静的话，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别人的小区门口了。要是我的话，直接就绑到家里去，或是找几个人教训一下。”童知清揭穿他的想法，很是直白，“你主动过来找他，就已经很不冷静了，这种事其实没有必要我们亲自来。”
凌瑾迟也明白这个道理。
以他们的身份，来这种低档的小区都是驳了面子的。不过，想到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他恨不得亲自将这个人碎尸万段。
“行吧，等一下你先来。”他道，“我暂时先不动手。”
童知清：“……”
不一会儿，一个戴着帽子的身影出现在小区门口。清晨的大雾中，他的姿态显得有些诡异，头压得很低，走路也是，左腿好像比右腿要慢一点。
“就是他了。”童知清看了看手中的照片，很确定是这个人，“王忠树。高一实验班的，擅长电脑，据说好像左腿受过伤吧，能看得出来和别人走路有区别。”
林忆幽幽转醒，听了他的话，探过半个身子，“看着是个书呆子呀，怎么胆子这么大？”
“那我们问一问就知道了。”说完，三个人打开车门下车。
王忠树低着头，沿着往常的路线去学校。学校的早自习时间是七点半，他会提前一个小时到，别人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今天，他灵敏地嗅到了不同于往常的气氛。
“同学——”
他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双鞋子。王忠树定格在原地，没有回答，不知为何突然毛骨悚然起来。
“不要紧张，我们也是校友，只是想问你点问题。”童知清问得非常温柔，拿出一张照片递到他的面前，“这张照片是你拍的？”
王忠树不敢抬头，后背起了一身的虚汗。
“或者我换个方式问，现在学校论坛里最精彩的那条帖子，是你发的吗？”
想也不想，王忠树转身就跑，用尽了毕生最快的速度。但他忽略了一点，自己本就有腿伤，怎么可能跑得过三个身体素质优越的人呢？况且，他做贼心虚，跑得踉踉跄跄。
凌瑾迟压着火气，已经是很体面地站在一旁了。岂料这孙子居然还敢跑，呵！
他再无顾忌，几个大跨步追上去就是一脚，将人毫无形象地踹翻在地。
“跑什么？看你拍照上传的时候挺利索的呀，现在慌什么。啊，同学？”
身段笔直的少年步步紧逼，犹如从地狱中走来的死神。王忠树愣愣地望着他，目光空洞。
这个人，不会打死他吧……
“好了好了，迟哥，你先消消火，这人我来问！”见情况不对，林忆赶紧拦住他，以免酿成大祸。
林忆蹲下来揪住王忠树的衣领，挑了挑眉，赤裸裸地威胁道：“这位学弟，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把事情都说清楚，不要想着糊弄过去，那是不可能的，监控照片什么都有，你那破技术在我们这儿根本不值一提。”
“聪明点，赶紧交代清楚了。总不想进局子吧，或者说我把你送到校长室去，看着你签个退学证明？”
“不、不行！”一听到退学这两个字，王忠树立刻就慌了。费了多少功夫才能上到这所贵族学校，绝对不能前功尽弃。
瘫在地上看着面前的三个少年，王忠树吞了下口水，“我，我全都说……”
……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王忠树就差磕头谢罪了：“求求你们了，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凌少爷，对不起，是我犯贱，我马上去把帖子什么的全删了，把真相澄清出来，求你不要让我退学……”
是这么回事啊，凌瑾迟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的起因，居然跟自己还有关系。
之前冷云杉胃炎，是一个女佣的失误造成的。那个时候，他大发雷霆，直接把人开除了。没想到，却因此种下了罪恶的种子。
王忠树和那个女佣是邻居，一直都很喜欢她。被开除的那天，李小花哭了很久，王忠树问她怎么了。
她很是委屈，又气愤，添油加醋地把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抱怨着主人的不公平。
王忠树见她哭的这么伤心，于是决定帮她出口恶气。但是，他只是自作主张，凭着一番热血去在网上传播谣言，忘记了做人的底线，也忘记了凌家的地位，对这样的行为是零容忍的。
“是我的错，千万别开除我……我从小城市考上来不容易，我还想考好大学啊！给我次机会吧……”王忠树抱着书包哭天喊地，谴责自己，祈求不要开除他。
沉默片刻，在场的几个人都没出声，等待着凌瑾迟的审判结果。
“这件事情你大可直接冲着我来，你却把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了。”他淡淡道，“把帖子删了，还有公开道歉。”
“做到这些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啊，谢谢，谢谢！！！我现在，现在就去学校的电脑室里删帖子……”听了凌瑾迟的话，王忠树的眼中重新焕发出生机，就差给他磕头了。
……
处理完凶手，三个人驱车来到附近一家早餐店，点了两笼包子油条和几杯豆浆。
少年熟练地用油条沾着豆浆，细嚼慢咽地吃着。
“一个早上又喝咖啡又喝豆浆……”童知清笑了几声，“中西合璧吗？”
“吃个早餐你还废话这么多。”凌瑾迟盯着他。
“我是无所谓了，填饱肚子就行了。”童知清夹起一个小笼包品尝着，眼珠转了转，“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轻易放过他了，我都做好打120的准备了。”
凌瑾迟嘴角上撇，“你不是一直都很希望我冷静的吗？”
“说了这么多年，你也没听过我几句话，突然间听话了，还有点感觉不真实。”童知清感慨道，“我们矜持终于是长大了。”
“请您别提这个名字。”
“哈哈哈……”
放下筷子，凌瑾迟浅浅地叹口气，“这件事怎么说呢也有我的责任，如果我当初不开除那个女佣的话，也不会发生现在的局面了。”
向来高傲的凌大少爷居然开始反思自己了，林忆和童知清只感惊奇。
但是。
如果再回到当初在厨房训话的那个时刻，他的选择依旧不会变。该开除还是得开除，但是方式上应该会宽容一些，比如说多给点钱。
*
昨天论坛里谣言四起，热闹了整整一夜。冷云杉睡得也不安稳，但当她来到教室，迎来的却是好消息。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清者自清。”肖小把手机论坛的页面移到她跟前，“这个人已经把帖子删了，而且还附上了道歉，说全都是自己的臆想。”
宋青从后面抱住她，乐滋滋道：“我就说嘛，我们云杉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多乖的孩子呀！”
帖子被删除了？冷云杉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她专注地盯着手机界面，方方面面都看了一遍。
真的，这个绯闻帖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发帖人的道歉，道歉得真情实感，甚至还有许丝认怂谢罪。
冷云杉大大地在心里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总算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了。虽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相信他的澄清，那也好过让谣言流传下去。
“不过，我可以多问你个问题吗？”宋青趴在她的背上，语气很八卦，“你说你只是寄住在迟神家，那这样相处下来，他对你怎么样，有没有一些情感发展呀？”
谣言是谣言，这是关于名声的一类事。不过，宋青此时是用一种八卦的心态来谈论的，可以无尽畅谈。
冷云杉把调侃和恶意分得很清楚，想了想，她道：“其实我也就是暑假才来的，之前我一直在乡下生活，你也知道。”
“嗯嗯。”女生们听得认真，示意她继续说。
“他挺好的，我感觉也跟同学们说的差不多，很有礼貌呀，也很尊重我。”冷云杉斟酌着措辞，“我觉得相处的还挺好的，就是他应该不反感吧。至于情感发展，那我们不就是单纯的，友情？”
“啊？”女生们显然对这个回答相当不满意。
“呃，可能因为长辈们的嘱托，在生活上对我关照一些吧。”冷云杉嘿嘿笑了几声，剩下的话也编不出来了。
宋青“哎”了声，“我该怎么说呢？”
她歪头，“啊，说啥？”
“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能和全校女生梦寐以求的对象处在同一屋檐下，肯定好多人都羡慕你……”宋青啧啧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没那个想法啦，但是，迟神长得那么帅，就算以后分了，你俩现在在一起也不亏呀。”
“啊啦，说什么呀。”冷云杉轻轻打在她的手臂上，好笑到她是怎么能想到这个地步的，“瞎说！”
于是经过这一事件，冷云杉再度在校园里扬名。
——不光是新晋的白月光女神，同时也是校园男神凌大少爷的同居女生。
当然，猜测是肯定在继续的。有的人认为他们肯定是在一起了；有的人认为，既然帖子已经被删了，证明两个人就是清白的。
至于住在一起，那就有可能只是住在一起。现在的高中生，寄住这种现象非常普遍，亲人家、朋友家……要是一出这种事情就被误会成情侣，乃至更甚的不为人知的关系，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
因此经过这一事件，冷云杉的名气不但没有下降，反倒愈加高升。
马上就要迎来国庆节。星杨有一个私下的传统，在临近这个节日的时候，为了表示学生对新学期的正式接纳，每年都会举行校草校花评比。
这种东西是不可控的，不需要自己报名，只要有人投票，都可以上榜。为此，有人打赌输了，常常有学生恶作剧，往年闹出了不少笑话。
校花榜上，第一天，冷云杉的名字就高居榜首。不知道是谁发起的第一票，但总之第一票出来之后，剩下的票数就是滔滔不绝了，直冲云霄。
投票时间一共是十天。早在第二天，冷云杉已经把其他女生远远甩在了身后。
得知此事的当事人很是无奈，她看向自己的同桌，怀疑地问道：“发起票不是你投的吧，别骗我啊。”
“不是我，绝对不是我。”肖小举起三根指头发誓，“我只是在后面投了支持的票，发起票绝对不是我投的。你这个绝对不能是我，前阵子你那么出名，是个同学都有可能会投票。”
“……”
所以还是投了。
肖小安慰她：“好啦，咱们班要是真出个校花，也是为班级争光啊。”
“姐妹们，是不是啊？”她喊了一嗓子。
全班女生整齐统一地应和着，吼出了谋权篡位的气势：“是滴！”
就连几个独苗苗男生，也是弱弱地表示了赞同。
冷云杉：“……”
她那张照片是在语文竞赛上拍的。大礼堂打光很好，照出来如梦如幻，清纯感席面而来。
是任何一个男生看到都会心动的程度。
放学回去，林琳居然也在为她投票，还号召别墅上下全体人员加入进来。
“您干嘛凑这个热闹呀？”她哭笑不得，“这就是乱投的玩的，别弄了。”
“不不不，这我一定要投票。”林琳回忆起了当年，对她道：“知道吗，你妈妈当年也是校花，我们高中历代以来最漂亮的校花！那会儿我就给她投票。没想到到了现在，我还能给你也投。”
她爱怜地捏捏女孩儿的面颊肉，“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混小子。”
“琳姨……”
“哈哈到时候要让琳姨先考察啊。女孩子更要矜持，要让男生主动，晓得嘛？”林琳开始给她灌输感情思想。
冷云杉偷偷笑着，附和着她的爱情观，“是的呢，您说的对。”
这时，正好走过来的凌瑾迟猛地打了个喷嚏。
“又发烧了？”林琳闻声问道。
“……没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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