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天午时，冥王宫内。
烟雾灰蒙蒙地笼罩在屋檐上方，冥王宫静悄悄的，婢女默不作声地打扫，整个王宫空中还有血腥味，却不见尸首。
雌雄莫辨的冥若文一袭暗红君王制长袍高坐于上位，他的神情在烛光中明灭隐晦。
“冥王陛下，您的快递。”弥乐用上敬语。短短几日，少年比上次见面气势强了不少，他面色无波，不怒自威，远看少去让人心生敬畏。
一阵风过，信笺到了冥若文手中。
文思笛用了术法，除收信人外，无人能看到信件讯息。
少年冥王嘴角上扬眼尾带笑，软化了通身君王威仪，许是冥界阴暗成年不见光的缘故，他的肤色比白玉美瓷还是白上几分。手指修长，芊芊玉指多用来形容女子的手漂亮，这个词放在他身上却是毫无违和感。
几分钟后，信笺在空中自焚消失殆尽。
“吾妻，甚好。”冥若文面色看似愉悦，语气却耐人寻味，似感叹似追忆。
不知冥后写了什么，弥乐感觉此刻的冥王让人捉摸不透。
“冥王陛下，收件卡请签收。”弥乐营业式微笑，觉得自己犯了对人第一印象的刻板错误。
弥乐对少年冥王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呢？
一个与父母相识，长相俊美雌雄莫辨的少年？一个疼爱女儿的年轻父亲？
不管是哪种形象，在弥乐眼中都是相对无害、没有危险和攻击性。
而眼前这个人，他是冥王，是掌管万千魂魄的冥界至高掌权者，是一位经过叛乱血洗冥界势力的君王。
这种人不是弥乐愿意与之过多往来的。
比起高深莫测少年初长成的冥王，弥乐更喜欢风怀风那种冲动易怒的小少爷。
冥若文察觉到她的疏远，却浑然不在意，他面色如常，待弥乐和气。签完收件卡后，文思笃前来对他耳语一阵。
冥若文满目诧异，似惊似喜，百感交集。
弥乐不知他们说了什么，然后冥若文亲自引着弥乐御空。
起先他减了速度，是平时的一半，弥乐游刃有余地跟上。然后冥若文渐渐提了速，直到一刻钟后弥乐跟不上他才减了下来，逐步趋于稳定。
至此，冥若文对弥乐实力大致有了谱。
年少有为，根骨佳，好武学，冥若文暗自赞叹。
冥王带她到一座宫殿大门前停下，准确说是一座地宫。
弥乐也不东张西望，一板一眼跟在冥王身后。
古藤蔓延，孤风寂寂。
若说冥王宫有着王族的庄重威严，这座地宫则更多是庄重肃穆，不容他人冒犯。
冥王右手置于左肩，神色恭谨的弯腰行礼。
弥乐暗自诧异，面色不显。大千世界中能让冥王弯腰行礼的，屈指可数。
莫非这里是冥界王族的地宫？
弥乐揣测，又觉得不可能。
若真是王族地宫，又怎会让她一个外人跟来，再说她也不想进去啊！
就在弥乐暗自思忖，惴惴不安时，一名灰袍老者突然出现。
“见过王上。”守墓人恭敬行跪拜礼。
“免礼。”冥王淡然说道，随后进了地宫。
“这位小友还请稍等片刻。”老者和蔼地看着她。
弥乐也不急，暗自吁气，点头等待。
弥乐想起父母的话来‘异火转借简春秋’。假如异火是在地宫，冥王有可能是亲自去取异火拿给她。
弥乐是火灵根，对火的亲近度极高，所以父母才让她来这趟。
这般思索，倒也没什么不对。
今日没带上小符，与一个不认识的老者待在外面，弥乐难免感到无聊。
没想到的是那位看上去就不是一般人的老者与她搭话了。
“姑娘可是姓弥？”老者心平气和地说。
“是的，我叫弥乐。”
“王上与弥家缘分可真不浅。”老者笑着，对她像小辈般。
弥乐营业式微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老者的话。
她倒也没有不耐烦，回答中规中矩，遇到自己不便回答的，便打哈哈糊弄过去。
话说另一边，冥若文进入地宫，熟练地深入地下，直达王族仲宫墓穴。几簇异火躁动不安地闪烁跳动，却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岗位，守在那口冰晶棺材周围。
冥若文伸手触摸冰晶棺，眷恋地看着里面的人，是个与冥若文长相相似却面无血色的女子。
娘
他后退一步，直直朝女子跪下，叩首。
地宫黑色浓烟乍现，冥若文侧旁凝出一个人影来。
“父王。”冥若文侧身行礼。
“嗯，阿萝最近怎么样了？”声音自地宫内响起，让人分不清是哪个方向传来。
显然冥若文早已熟悉了父亲这般。
听他问及阿萝，冥若文也不由想念女儿：
“一切安好，前些日子儿臣让人把阿萝送去了异世，思笛在那边照料她。”
“如此甚好。”
“外面女子是谁？”老冥王的语气一顿，像是在与儿子话家常般。
“是先前护送阿萝到异世的弥家女。”冥若文面不改色地说道：
“她家中有人生病，需要极鹭天火淬炼。”
极鹭天火淬取万物，是异火中的翘楚。
“弥舒的女儿？”老冥王声调骤然升高，似诧异般，连黑影都跟着明明灭灭。
冥若文点头，微微绷直了身子。
“她可是火灵根？”
“想来是的。”冥若文收紧手指，若她不是火灵根，弥舒也不会让自己女儿来取极鹭天火。
老冥王不知想到什么，沉默在殿内蔓延。
极鹭天火窜动着火苗，幽蓝色的火焰越发躁动，一阵黑烟过去，又奇异地安静下来。
“罢了，你守护此地三百年，即与她有缘，便去吧。”老冥王说道。
极鹭天火离开岗位，飞至空中，冥若文感到一阵热浪，灵魂都在被它烧灼得颤抖。
“勿伤吾儿。”老冥王敲打这个淘气的，极鹭天火果然安分不少。
冥王族历来掌控万千魂魄，但有个致命点：
异火极鹭。
极鹭天火是王族血脉克星。
直到千年前极鹭天火被上一任王后驯服，从此温顺不少，可稍不留神便会烧灼到冥王族灵魂。
极鹭天火委屈，冥若文是它主人的孩子，它自是不会伤害他。
“文儿你在前面带路，让极鹭同你出去。”
“是，父亲。”
“你母亲当年受弥家不少恩惠，这极鹭天火就算是赠予弥家后辈的谢礼了。”他像是找了个借口，说完便消散不见。
冥若文拱手作揖，极鹭天火是母亲遗物，但冥王族无福消受极鹭天火的威力，赠予她人也是好的。
弥乐只见冥王身后跟着一团幽蓝色的小火苗，那小家伙乖乖跟在他身后三米处。
“弥姑娘，还请到另一处偏殿稍作休息。”冥若文说完，一路向西边偏殿飞去。
那团小火苗随即跟上，弥乐紧随其后。
所以为什么要带我去地宫门口？
弥乐百思不得其解，但眼下有其他重要的事，她也就暂时按下疑惑。
待弥乐与冥若文离开后，老者还在那恭敬站着，他朝着上空虚虚一拜：
“拜见吾王。”
黑烟显现，静默着又似叹息般，在空中漂浮，轻轻晃动。
“您不去见见她吗？”守墓人问着。自王后三百年前入棺，王上将自己关在地宫太久了。
黑烟在空中明显一顿，老冥王的声音自空中传来：“吾儿多加照顾便是。”
话音刚落，黑烟便消失不见。
他回到极鹭天火的岗位，缩成小小的、黑色的一团，代替极鹜继续安静地、孤寂地守护着妻子的遗体。
“弥姑娘。”冥若文侧身，极鹭天火飞至弥乐面前。
弥乐只感觉暖呼呼地，极鹭天火收敛着火焰，温顺地、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弥乐的脸颊。
弥乐看着冥若文，等他说下文。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冥若文微笑，眉目流转：“这桩生意于你不亏。”
“冥王陛下您先说说看。”弥乐打起精神，也挂起微笑，看冥若文想说什么，免得被骗了去。
“想来令尊也告诉过你异火转借给简春秋的事。”这是简春秋答应文思笛不插手冥界的条件。她可以不插手，但她要借极鹜天火。
少年冥王提及简春秋的语气不太好，这让弥乐不由觉得两人之间有龃龉。
他正色道：
“吾妻女均在现世，身为人夫人父，却无法在她们身边陪伴，还希望弥乐姑娘能多加照看一二。作为诚意，孤愿赠予极鹭天火。”
眼前的少年态度诚恳，言语真挚，他的眼神如一泉清水，不含杂质地注视着自己。
为人夫，为人父么？
许是年纪尚小，阅历浅薄，弥乐不懂这种感情。
可是爸妈也会担心自己出门在外遇到危险。嘴上说着派自己出去历练，保命的东西却是一次比一次给得多，她身上全是爸妈施下的保护禁制。
弥乐想至此心中一暖，又问道：
“为什么是我？”
弥乐是火灵根，家里也一直在为她找寻适合的异火，可帮助她修炼和增加实力。
冥若文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问，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令弥乐动容：
“你有一对疼爱你的父母。”
“早些年你父亲便来问过极鹭天火，只可惜极鹭只亲近火灵根天赋极佳之人，你父亲当年没能带走它。”
“吾倒不如做个顺手人情，换你弥家护吾妻女。”他垂下眸子：“回到现世还请你将极鹭借那女人一用。”
弥乐思索，又问他：“这个照看”需要照看到什么地步呢？
冥若文坐下，似想到什么，眼中带笑，纵容又无奈：
“弥姑娘有空多与思笛阿萝走动便是，想来阿萝是极喜欢你的。”
“”弥乐不是很懂。
好像需要我做什么，又不需要我做什么。
冥若文见她没拒绝，便敲定这桩买卖。
弥乐、冥若文契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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