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我可以试试
人的同理心，最直观的反应就是尊老爱幼。
看到年迈和年幼者工作或者弱小，就会激发起人类的同理心。
对于身强体壮的成年人，即便是再落魄也很少会激发同理心。
老大姐落寞的神情和近乎绝望的心态，没有让陆平感到过多同情。
因为这种状态是属于‘成年人’的主动选择，而不是孩子或者老人那种被动选择。
但是看着两个小家伙明显营养不良的样子，陆平眉头紧皱“虽说是凑合，但也不能这样吧。”
“不然呢？举家去城里打工？”王世风轻笑道。
“城市不是很多劳动岗位紧缺吗？就算工资少一点，但至少环境要比呆在老家更有出路，现代社会守着田地的小农经济确实不太行了。”陆平说道。
“而且孩子也应该得到更好的教育，大姐家这两个孩子现在还没上小学。”蒋宵凡也皱眉道。
他们俩都觉得为人父母，至少保证孩子的营养和未来吧。
“等老三明年到入学年，就一起去镇子上学了，义务教育还是要读完的，至于后面能不能上学，就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他们大姐争气，自己考上大学还有奖学金，没花家里钱，他们要是考不上，就趁早打工，攒点钱娶个媳妇，
到时候我要是还能干，就跟孩子他爸一起再努努力，要是干不动了就回家养老，没想着往城里跑，那地方喝水都花钱，怎么活的起哦。”老大姐安排的明明白白。
养娃，赚钱，等孩子长大，然后回村养老，这就是她的人生规划，清晰的让人惊讶。
蒋宵凡刚要说些什么，却被王世风拦住了。
“没错，日子也挺美的，而且等孩子们都长大成家了，你们就该享福了。”王世风柔声笑道。
“享福不指望了，不给我惹麻烦就谢天谢地了。”老大姐擦了擦小儿子的鼻涕，满脸笑容。
却看的蒋宵凡和陆平眉头紧皱。
又闲聊的一会儿，王世风带着陆平和蒋宵凡告辞，没有提早饭钱，老大姐反而很高兴。
离开村以后，陆平感叹道“现在我知道了，果然穷是有穷的道理。”
王世风挑眉轻笑“怎么？觉得这种日子不对？”
“没有希望，没有目标，也没有打算，得过且过的人生，只剩下自然筛选后的优胜劣汰，就像以这座村庄为代表的所有地方。”蒋宵凡沉默的开口。
“而且很奇怪，你说这大姐勤劳吧，她又不愿意想办法努力上升，虽说种田不赚钱，但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总归没错，
但你说这大姐不勤劳吧，她又每天起早贪黑的背柴劳作，那柴篓至少三五十斤，我背着都费劲，她却毫不费力，好矛盾啊。”陆平又叹息道。
“还是思想的问题，在现代社会，劳动很难创造出财富了，没听大姐说，这地种了未必会赚钱，甚至还可能赔钱，种子，人工，化肥之类的都是本钱，这笔账算的没错，但省下来的时间，应该还是能做点其他事情提升自己的。”蒋宵凡说道。
看着两个富二代如此正经的套路穷人为什么会穷，王世风真的有些莫名其妙的想笑。
“你们俩说的都没错。”王世风脸上带着笑意“但是你们别忘了，你们能想到的这些东西，是因为你们不是穷人。”
“我觉得不对，所谓穷则思变总归没错吧。”陆平反驳道。
“那是指山穷水尽的情况，向这大姐这种贫困才是大多数人的常态，他们并非不想去过更好的生活，而是改变的成本对于他们来说太高了，勉强的活着就已经是小心翼翼的用尽全力了。”王世风摇摇头。
“我刚查了一下，像这位大姐家的情况，人均年收入达不到2000块钱的情况，至少有三五千万人。”陆平说道。
“那大姐不说他丈夫一个月打工有四五千吗？”蒋宵凡皱眉道。
算起来就是一家五口，人均一万左右呢。
“谁知道打工的单位计不计税上不上保险呢？”王世风轻笑着摇摇头“这大姐的情况确实算不算贫困，只能说是温饱线挣扎，不至于饿死，但是也没什么出路，城里养不活那么多人的。”
“所以要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啊，我刚才看那两个孩子不但营养不良，反应有点慢，
我准备回去和我姐说一下，在镇子里资助点儿校车，这样就能让这些孩子减少出行成本能好好上学了，不上学不行啊。”蒋宵凡正色道。
“怎么？不准备捐款了？”王世风轻笑道。
“这不是捐钱能解决的事情，救急不救穷啊。”蒋宵凡说道。
自从上次在医院被王世风教育之后，他就意识到，光捐钱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即便他很有钱。
“风哥，你今天大早上带我们出来，一定不只是采风吧。”陆平忽然灵光一闪。
“怎么说？”王世风笑呵呵的看向他。
“额，说不上，就是直觉。”陆平摸了摸鬓角。
“直觉还挺准，你们看到这些地方的荒地还有那些留守人群能想到什么？”王世风问道。
“劳动力和土地资源呗。”陆平答道。
“您不是要开发旅游产业链吧？”蒋宵凡灵光一闪。
“之前你们觉得荒地可惜，现在深入了解一下原因现在不就清晰了？种地成本高，不如外出打工，所以就宁可让地荒着，但是实际上外出打工成本也不低，
虽然说一个月四五千，但就算是省吃俭用，抛去各种费用，一年到头最多也就两三万块钱，而且还有很多职业，
比如体力劳动一年最多就能工作八个月时间，那如果在老家门口，就有一个稳定月入两三千的工作，也许地也就不会荒了。
而且荒的不止是地，还有家。”
王世风蹲在田垄边看着荒草丛生的大地
“年轻的劳动力全部外流，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以最低生活水准在老家生活，不敢吃饱，不敢吃好，不敢生病，更不敢考虑出路，能每天不饿着健康长大的成人，就是这个人群的真实情况。
广义上称之为留守儿童和老人，说是年轻劳动力为了更美好的未来进城拼搏，牺牲家庭换来更美好的未来，因为学历和认知的关系，只能做一些最基础不繁琐的体力劳动，
你们也看到了，刚才那位老大姐的长相和年龄差距很大，这就是过度体力劳动带来的身体透支，长时间做这种工作，别说出路了，身体不垮都算是养生了，更谈何跨越阶层，寻求突破？”王世风吹着清爽的晨风，眯起了眼。
“但是说实话，我觉得还是思想观念问题。”陆平说道。
“什么思想？”王世风转头笑道。
“用体力换取酬劳是社会运转的基础规则，但不是唯一规则，即便是最初级的力工，如果愿意转变一下观念，也可以慢慢晋升，但大多数人习惯被动工作，
不愿意主动思考，所以才会让前途变得渺茫，永远处于温饱线上挣扎吗，我还是觉得穷则思变，既然想赚钱改善家庭，那就应该再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啊，
就像商品一样，要有核心竞争力才能在市场上存活。”陆平正色道。
“说的有道理，但也只是道理。”王世风笑了笑“刚才你们替大姐背柴是什么感受？”
“额，沉，不过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个缺乏劳动或者没有习惯这种劳作状态，并不是我们体虚。”蒋宵凡沉声辩解道，顺手摸了摸自己还有些发酸的腰。
“那点儿劳动力，只不过是正常体力劳动的十分之一而已。”王世风指着荒地说道“你们知道不依赖机械的情况下，一个成年人这一亩地从播种到收割需要多长工作时间吗？”
陆平和蒋宵凡摇摇头。
这种事情我们怎么可能知道，我们又不种地。
“一亩地的话，一两天？”陆平大胆的猜测了一下。
“一两天？光靠人力和畜力能播种就不错了，平日里还是浇水，施肥，除虫，收割，翻地等等，一亩地最少五天时间，我是指工作8小时那种，四十个小时周期，
每亩人工40个小时的工作周期，按照玉米的成熟期120天左右算起，把自己当牲口使，也就二十几亩地，但是一亩地的收成，以玉米为例子只有200~300元，
算三十亩地收成最多九千块钱，一年两种，也就不到两万块钱，你们自己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在这种高压劳动下，还能有什么时间思考明天会更好？
别跟我说一边种地一边思考，那就是放屁，体力消耗的同时，人脑子是不转的。”王世风轻笑道。
不了解不知道，原来种地的利润竟然这么低，一个农民一年忙到头，也就两三万不到的收益，平均月薪两三千，怪不得都跑出去打工了，虽然赚的钱差不多，但是应该没有种地这么累。
“人力畜力种植肯定收益低啊，所以才有工业革命解放劳动力，像那种集中大农场机械化作业，一个人种植一千亩地都轻轻松松。”陆平反驳道。
“大型农机是天上掉下来的吗？”王世风反问道。
“赚钱嘛，肯定要有投资啊。”陆平说道。
“投资嘛，肯定会有风险啊。”王世风轻笑道“你觉得一个一年收入两三万的家庭，用什么东西去抵动辄几十上百万的农机风险？用命吗？”
“额....”陆平语气一滞，面色尴尬“可以当地村委集资嘛，风险分摊。”
“要是那么容易，早就脱贫致富了，理论没错但也是天真的，实际情况很复杂的，尤其是在土地问题上。”王世风没有过多解释
“不讨论这些，只讨论，这个人群到底有什么出路，到底是他们自己不正确，还是别的原因。”
陆平抿了抿唇“我觉得还是认知有问题。”
“换位思考，如果你身处这样一个环境中，你能实现自我进步和阶级跨越吗？”王世风笑着问道。
“阶级跨越有点儿太夸张了，但想要改善生活应该问题不大。”陆平信心十足的说道。
听到这里，蒋宵凡突然眼前一亮，伸手拉了拉陆平，示意他话不要说的太满。
“阿平这么有信心，不如咱们玩儿个游戏？”王世风笑眯眯的说道。
“啊？啥游戏？”陆平愣了下。
“上次你不是说毕业课题没有合适的吗，我觉得这个游戏就不错，就是你以一个处于贫困线阶层的身份，用你自己的想法，在半年内改善家庭条件，
比如你可以换到那个老大姐家，看看半年内能不能帮她们家，用只种地或者其他的小农经济方式实现改善，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课题。”王世风解释道。
？？
什么意思？
我变成那老大姐她老公了？
陆平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要是感兴趣，可以顺便策划一部综艺，不管结果如何，最后肯定能够帮助这几个地区提升一些gdp和知名度，而且在过程中，也可以将【心复】的部分产业转嫁到当天，
比如这些荒地可以承包下来种植玉米或者其他作物，再投资一个宠物粮工厂，自主生产，不但可以控制原材料还能给这些留守妇孺带来额外收益，就当实地产业链考察，一举多得。”王世风笑呵呵的建议道。
“这个，听起来好像确实不错。”陆平眸子一亮，这个课题对于他们学校来说应该算是一个冷门的课题。
因为【心复】是非盈利性质，所以也不用考虑太多开厂的因素，只要不亏本就行。
而且他也确实想尝试挑战一下，自己和王世风的理论到底哪个正确。
“额...风哥，阿平他....”蒋宵凡张嘴试图拉好兄弟一把。
“小凡不是担心你爸抓你回学校吗，我觉得你姐在当地这个度假村项目，也可以利用起来做点儿事情，这样一来我大哥看你有正经事情做，就不会抓你回去了。”王世风笑容温煦。
蒋宵凡却莫名的后背一凉，闭上了嘴佯装认真考虑。
“风哥，这个综艺听起来挺有意思的，感觉可以让更多人了解到留守群体的情况，还是挺有意义的。”陆平眨着大眼睛满脸期待。
不得不说，陆平是一个很有爱心以及责任心的男孩，王世风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大早上带他出来采风的。
“如果有你的参与，那这个综艺可能会成为夏国传媒界里程碑式的案例。”王世风正色道。
“啊?我有这么重要吗？”陆平有些害羞的抓了抓头。
“当然，因为这是一部，真正换位阶级的综艺，你的每一个举动，都会引起无数人的反思，让给无数人带来新的希望。”王世风沉声道。
不知为何，陆平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又沉重了起来“风哥，要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我看还是算了吧。”
“如果你不去做，那这片地，可能就永远荒着了。”王世风站起身看向陆平，目光中闪烁着明艳的希冀。
陆平愣了下，看着那片荒草丛生，却毫无生机的大地。
又想起那个看似整洁实则贫困的村庄，以及临别时老大姐家里那两个孩子艳羡的眼神。
陆平突然感觉自己生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我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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