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或我心真空（二）

铁网墙头的花儿释放淋漓尽致的艳丽，片片花瓣繁密无声地绽放，秋晴小心走过墙的另一端，之前的无畏气概被绵延不绝的铁丝网隔得支离破碎，她害怕全副武装的德国兵，更害怕肖蒙。秋晴期盼舒维利埃夫人能够在这个时候出现，带她进入公馆。

        墙下忽然窜出个小脑袋，吓了秋晴一跳。她定了定神，拍了下小脑袋，轻斥一记，“你吓我一跳，夏维尔。”

        夏维尔抱着兔子，吃吃笑着，现出鲜有的活泼神情，他突然转身跑了，过长的裤子绊得他跌跌撞撞。秋晴诧异他的举动，抬眼看去，黛丝半倚在墙根，头发蓬松凌乱，眼窝覆着不健康的暗影。

        “你还有胆子回来。”黛丝怪异地哼了声。

        这个女人自始至终看她不顺眼，秋晴不想理她，绕过围墙另择路径。女孩的身子像朵轻灵的浮云，在黛丝眼里扭曲成尖刺，她阴阴地说着：“我知道那个德国兵是怎么死的，是因为你……”

        秋晴惊惧地看着她，这个女人远比她想象的可怕。她微微颤抖，下意识地反驳道：“难道他不该死吗？”

        黛丝目露凶光，变得极端，“当然，他该死，这里的所有人都该死！”她喘着气，“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巴不得他们早点入地狱！”

        秋晴的心稍稍放下，看黛丝的眼神有了丝同情的意味。她应该不会去告密吧，秋晴暗想。她终究与黛丝没什么话可讲，干脆绕过往内园走去。黛丝并未罢休，冷言冷语的，“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跟伯爵在一起，要是有人知道他杀死了德国兵，那么夫人和小姐就完了。”

        秋晴刚放下的心又悬起，她受够了黛丝的阴阳怪气，索性说道：“不仅仅是夫人和小姐，还有你和我，以及其他人，这里所有的人都会遭遇劫难。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我当然不会说出去，这对我没什么好处。”黛丝懒懒地靠着墙，慵懒神色毕现，“可我不保证没有其他人看见。”

        “你究竟想怎样？”

        “我只是想请你在夫人面前说一句，让我进入公馆，像以前那样做一个普通的佣人，只求能够填饱肚子。”黛丝正了脸色，眼里竟现了泪，“我有孩子。”

        天气阴晴不定，临近傍晚时飘过一阵急雨，荡漾的雨帘模糊了视线，恍惚摇近一个窈窕身影，舒维利埃夫人举着把伞，提起裙摆往公馆里走去，她无视另侧高耸的铁棘网，脚步落得愈发轻盈。夫人看到秋晴，亦不问她这几天的去向，只是淡淡地吩咐了句，“秋，帮我把行李搬到屋里。”

        秋晴将箱包拖进屋内，舒维利埃夫人在梳妆镜前补妆，动作比平时利落，难掩愉悦，她优雅的眉眼之间隐约住着某个熟悉的影子。秋晴想着，也许安东尼更像他母亲。

        夫人掂起两朵胸花，在胸前比试着，转首问起秋晴，语气带了少女般的娇嗔，“秋，哪朵更好看？”

        “珍珠色的好看。”

        “我也这么认为。”

        夫人心情甚佳，秋晴想到黛丝的请求——她这么做也纯粹是为了夏维尔，秋晴说着：“内园的那个孩子挺可怜的……”

        “哪个孩子？”

        “黛丝的儿子，夏维尔。”

        “看着是挺可怜，上次还进屋子偷东西被人抓住。无人教养的孩子就是这样子，可恨又可怜。”

        “也许他只是饿了，想找点儿东西吃，他的母亲又找不到事情做。”

        “可怜的孩子。”夫人将花别在胸前，对镜恍然轻叹道，“我吩咐管家让黛丝进厨房工作，我不想在公馆其他地方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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