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诗与酒(一)

叶州，叶家的领地。

        面积不大，但位置极好，向西便是草原经商的必经之路之一，每年单是商税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再加上查走私扣下的财货，叶家金库深不见底。

        另外，向东便是著名的大衍粮仓竣州，几千里沃土，为了给叶明泽面子，粮食供应基本算是友情价。

        而北面的太平府则是铁矿充盈之地，以一地供应了大衍四成的兵器锻造。

        可以说，李泽端对于叶家，确实用了心。

        沽叶城为叶州首府，也是整个地区的交通枢纽，每日大量的商贩进出，城中街陌纵横，老店林立，为西南首屈一指的繁华之地。

        而叶家上下秉性严谨，城中治安严厉，极少出现打架斗殴，或者出跳子骗外来商家的事。

        不管是街头泼皮，江湖，还是常年走马的茶商，都知道这里的规矩。

        那就是在叶州讨生活就要遵守叶家的规矩。

        这是铁律。

        因此，沽叶城也是难得的避难所，在蜿蜒的小巷深处，通常能碰到行事匆匆，不愿露相给旁人的人。

        江湖故事多，时间久了，大家也就习以为常。

        几年前，沽叶城闹鼠患。

        那两年天色不好，雨水下的极少，草原上枯草横生，大批牛羊被饿死。

        草原上的老鼠为了活命，也开始迁徙，其中一部分在叶州扎下了根。

        饿疯了的老鼠也顾不上害怕，在繁华的大街上与人争食，本来就比肩接踵的大街顿时更热闹了。

        城理司曾经组织人手清剿，但效果不佳，老鼠的生殖速度过于惊人。

        直到次年春天，老鼠们才散去，重新回到了草原。

        那段时间，沽叶城的人都称草原老鼠为叶州一害，当然，另外两害是叶九玄和离晏。

        两人倒是没有干过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但架不住频率高啊。

        在沽叶城居民的眼里，这两个小爷就是上天派来考验他们的人性的。

        昏暗的小巷子里突然跳出来的两个白衣白帽的黑白无常，街头馄饨店锅里突然爬出来的小蛇，独居寡妇屋外凄惨的哭声

        虽然质量不是很高，但是频率是真的高。

        每次当你默诵经文并表示少年都是天真无邪的，不碍事，不碍事，要心胸宽广，下一秒你的裤子就湿了。

        偏偏两人对此行为乐此不疲。

        其实就算叶九玄，前世也不过大学刚毕业。

        沽叶城言路通畅，向来不忌讳什么，于是，雪花般的状子递到了城理司，城理司司丞——沽叶城名义上的最高文官——叶夫人的堂哥叶秋华看着手里的状子哭笑不得。

        只能派人一一打点，该赔偿赔偿，该道歉道歉。

        极尽擦屁股之能事。

        这种事直到某天才被彻底解决。

        这天，叶九玄带着离晏来到沽叶城外的一个小镇闲逛。在叶家的长期治理下，叶州一片安详平静，叶夫人也就懒得管了，索性让两个少年到处走走，长长见识。

        反正叶州地界，就没有叶夫人掌握不了的情况。

        这个小镇距离草原不远，旁边就是叶家的西大营。

        叶九玄走到一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酒家，接过离晏手里的马缰绳，连着自己的一起交给店里的伙计。

        叶九玄和离晏走进去，找了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

        “两位小哥，来点什么？”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

        “随便来点你们这的招牌菜！再来壶酒。”叶九玄随口说着。

        “好嘞，您稍等马上就来！”小二吆喝着走了开去。

        本来就是随便出来逛逛，吃的什么也不用讲究太多。

        倒是离晏奇怪的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叶九玄笑了笑，说道：“男人喝酒不需要学，这是骨子里的东西。”

        离晏懒得理他，干脆的扭过头去好奇的看着四周。

        现在中午已过，店里人不是很多，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个人，看服饰，应该大多都是军人，让叶九玄奇怪的是所有人仿佛都吃的很匆忙，好像都在赶时间。

        其中一个人引起了叶九玄的注意，那人吃相很惨，仿佛很久没吃过饭的样子，衣服很破旧，上面满是污渍，领口有几处被划破，叶九玄能看出来，是刀剑所致。

        叶九玄继续打量着，那人长得很平常，面色黝黑，只是那双眸子亮的吓人，虽然在狼吞虎咽的吃着，但一双眼睛依然警惕的看着四周，一柄军用的马刀就搁在腿上，左手按在刀柄上，似乎会随时暴起。

        叶九玄不由多看了那人几眼。

        “小哥，您的菜来了！”小二把几盘菜和一壶酒从菜盘上端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有什么吩咐，小哥再叫我！”说着转身欲走。

        “哎，等等！”叶九玄抓住了他，“跟你打听个事！”

        “哎，您说！”

        “你们这军队的人挺多啊！”

        “那当然，这整条街都是给那些军爷服务的！”小二瞪大眼睛，这样一眼就明白的事居然有人问。

        “西大营就不怕这里混进什么探子间谍，来这里刺探军情？”

        “这你有所不知了，能在这开店的，哪怕是个扫地的伙计，大营里也有备案，况且都是祖祖辈辈在这的人，谁不认识谁，要真有个探子不长眼钻进来，用不着西大营动手，我们自己都能把他绑了！”小二话里说不出的自信。

        “那人是怎么回事？”叶九玄没有理会他，悄悄的指着刚才那人说道。

        “奥，你说吴校官啊，唉，那可是条好汉，刚从草原——”店小二突然停了下来，怀疑的看着叶九玄说道：“你好像不是军人吧，问这些干什么，我看你好像有点面生啊！”

        店小二警觉的看着叶九玄，仿佛在思量着什么。

        “别误会，我只是好奇那人怎么穿成那样，我是沽叶城的，可不是什么奸细！”叶九玄看出苗头不对，连忙说道。

        “我看你也不像奸细，奸细哪有你这么笨的！记住了，在这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看的不要看，免得惹祸上身！”店小二仿佛变了一个人，正色说道。

        “是是，”叶九玄连声答着，心里泛起异样的感觉。

        小店的酒一般，入口粗糙，只是胜在度数高，叶九玄浅浅尝了一口便放在了一边。

        离晏拿着筷子挑着几片牛肉，心不在焉的吃着。

        “叶少？”叶九玄正想着让伙计再换一壶好点的酒，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抬头一看，

        正是那名军人，他坐在叶九玄对面，正一脸笑容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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