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你的日语都能跟那孩子交谈的程度了，你们府里的下人都学过吗？还是单独给你学的？！”叶五冷笑着又说：“难不成庆亲王那支早就通日了？”
慕秋知道叶五说的庆亲王那支指的是小姐的爹，曾经听说他们都是一脉的。
“我不知道那些，我……你等等我，”慕秋追着叶五一个劲解释，“我教育过她了，我跟她说这样做是不对的。”
叶五越走越快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慕秋开始小跑着追了，她说：“你就算把糖葫芦丢了也不能怎么样啊……”
叶五停的比较突然，慕秋一头撞了上去，他说：“他们没一个好人，我知道你心软，可那些强盗的孩子也是强盗别指望他们会改了种！”
慕秋点头，她哪能不知道呢，只是那是个孩子，她真的无法对一个孩子怎么样……
“我……”慕秋一连好几个我都我不出来，叶五叫她也别解释了，自己只是生气，气过了就好了。
还算和谐的一个约会就被这个插曲给搅和坏了，慕秋越想越气，她想把那个日本女童来回揉搓，以泄心头之恨。
冷静下来后她撒开被双手捶打的枕头，想，就算再来一次她还是没法把个孩子——无论谁的孩子——怎么样，唯一这件事中让她后悔的就是居然没叫kiyoko给那个小男孩道个歉。
乌冬儿端着脸盆进来，看到慕秋披头散发的样子就好笑，问她：“你一个人干嘛呢？”
“老爷他们以前跟日本人打过交道吗？”慕秋忽然问。
“哟，这没头没脑的，我哪儿能知道这些？”乌冬儿说，“不过别说老爷一层的官员，就是那几个大亲王谁家又不跟日本打点交道呢？”
见慕秋还愣着，她又说：“连老佛爷还跟伊藤什么的说过话呢，你问这个干什么？是不是姑爷跟日本人打交道了？”
慕秋心想，你家姑爷何止跟日本人打交道，他还有日本人送的礼物呢。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忽然传来急切的敲门声，接着一个小丫头探头慌忙喊道：“赶紧的，你们快梳洗好了出来，皇上来了！”
慕秋和乌冬儿对视一眼，两人跟在梦中一样。
“什么皇上？”
“还什么皇上啊，不就那一个！”小丫头说完就跑了。
千算万算，谁都算不到索大人会把逊帝给招这儿来，不光逊帝自己来还拖家带口的把皇后和妃子也带来了。三格格一个头两个大，出来跪迎都是戴着抹额的。
而慕秋与乌冬儿这些下人是更远的地方跪着，别说好奇看看，就是抬个头都会被老嬷嬷给一巴掌招呼到头上。后脑勺挨一巴掌的慕秋轻声跟身边的乌冬儿抱怨：“看一眼都不给真小气。”
“嘘，那是真龙，是咱们能看的？”乌冬儿声音更小。
慕秋心想什么见了鬼的真龙。
这一行人的排场并不大，与电视里的相比简直小家子气。迎的人男性穿的是缎子满绣的长袍，前排的女性也是整齐的大拉翅花盆底，可他们恭迎的一男两女却是西装与洋裙。
都散了后大家再开始小声嘟囔起来，有说祖上积德今日得见龙颜，有说怎么皇上跟自己想的不一样，有说怎么觉得这位不像龙椅上的，反倒像外国人。
慕秋也想听听，但越听越想去掰头两句，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是新思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很多话离开了某一个时代和这个时代浸染下的土壤就是飘的，虚的。没有坚实的事实做背书的时候，别人凭什么信你呢？
别说想扭转别人的思想了，就是让别人不把你当傻子疯子都难。
“怎么不说了？”乌冬儿笑她，她一早就看出慕秋又憋着一肚子话要说。
可慕秋就翻了她个白眼，叫她小孩子一边玩去。乌冬儿拍着手心里的灰说：“你说，我想听，以前觉得你就是个傻子，可能是听多了，你的故事有些也怪有趣的。”
“你当听评书呐？”
“那可不，外面听要钱，搁家听不要钱。”
柯怀思还没回来就听说这件事了，这事有点大，不属于家事的范畴了。他花了好几分钟才想好怎么处理，老督军倒是一如既往的混蛋，出主意说把带来的东西留着，人三个全撵出去。
三格格也不好说话，在她来说柯怀思肯收留自家这帮子人已经很好了，如今再来个逊帝，把这当什么了，避难所吗？逊帝虽然自己干不成什么事，但他所到之处无疑都会成为旋涡中心。
索大人抖抖索索却也算正气凛然的说了一大通君臣天下的道理，就要给老督军作礼，却被柯怀思上前几步给拦着了，这要不拦老督军那爱理不理的样子，索大人得一脑袋碰死在庭前柱子上。
双臂扶起时，柯怀思发现索大人早就没了往日的气势，鬓边再添白发，眼里也浑浊了不少，想来这段日子忧国忧家心思太重，连身子都先前板健了。
索大人盯着女婿的眼里快要滴出泪水，好在柯怀思及时避开了目光，使他有了功夫将眼泪擦去。
三格格已经不想说话了，她捂着额头，手肘抵在桌上。索大人叫她说个话，三格格没好气的说：“九十九拜都不问我，如今就一哆嗦跑来问我。”
索大人不敢和督军父子叫板还能不敢和女儿叫板？马上严厉起来，摆出当家老爷的款来，教训女儿顺带着一边的叶五，痛骂他们上不为天子下不为百姓，白享着优渥的日子，对不起当年浴血奋战入主中原的祖宗们。
三格格拦着一拍桌子要发作的叶五，先说：“这事还得看老督军的意思，这都逊位了，诏书也签发了，咱们要管也管不了了，我还劝阿玛一句，都这会了就别提那些老黄历了，说的越多越丢人！”
索大人气的差点没喘上来气，他颤颤巍巍的指着女儿，半天没说话。叶五听着倒是笑眯眯的坐了回去，大腿翘二腿继续等着看自家老爹还能说出什么笑话来。
柯怀思穿插进这一大家子的闹剧中，说：“可以住，但不是长久之计。内里你们打点，外面我会打点，”他思索了一会，又说，“牵扯到的各方太多，给半个月的时间转圜。到时候可以再找落脚处，我会尽力就是。”
索大人起身道：“够了够了，半个月足够，已和天津那边打点好，半个月想来应该是能安排了。”
柯怀思听到天津两个字，心下有数，也没多问就点了点头，对三格格道：“其他的事夫人负责操办一下，逊帝的排场看着用就是，钱方面不用担心。”
三格格点头，索大人理所当然的对女儿开始提要求，给逊帝的屋子要多大要什么样的环境，得风水好，得雅致，得……
三格格听完冷笑道：“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这府里哪儿风水好哪儿雅致，你一说我可全想起来了。”
那片结冰都比别家晚点的湖边上，可不是因为风水太好了吗！
烧掉的屋子前阵也找人新建了一间，崭新的屋子里特有的漆料味还没吹掉呢就急着往里住人了。三格格随手指着布置过，里面称得上雅致。
柯怀思与老督军没有参与“回鸾”这事，是三格格叶五和索大人带着去的，远远的就看到太阳下闪着光泽的屋子，走近了看，虽然与这些人平日住所完全没有可比性，但逊帝几人也似乎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们只是淡淡的感谢了然后便进去了。
进去后一个太监打扮的人从里面出来给索大人和三格格叶五行李作揖，嘴里恭敬的称呼着。
“张安达您多费心，有什么需要的可差遣人马上来说。”索大人说。
叶五给张安达弯了下腰算是回礼，索大人要进去再拜，那叶五就没了兴趣，转头就走根本不给自己亲爹说第二句话的机会。张安达精明的很一早就进屋了，也免去了看“父慈子孝”的画面。
“姐你可比我缺德多了。”叶五话是这么说，但神态却是赞赏的。
“不至于，缺德谁也比不过你。”三格格用手帕惮着身上，好像衣服上有不少灰尘，可料子光鲜亮丽，金丝线绣的祥云图案亮闪闪的，“那个，小姨太太到底找着没有？”
叶五说：“找着了。”
三格格默默的点头，嘴里念叨着什么，忽然又问，“今儿怎么没见你急着去见你那个丫头？”
“劲儿过去了？”三格格追问。
叶五依旧不答。
“你就爱招惹这种没规矩的丫头，到了还给自己一肚子伤心事。”三格格说的是弟弟，怎么自己反倒心下有些憋屈。
叶五马上反驳，“统共就两个，怎么被你说我好像没事就招一个呢？”
“干嘛去？这一大摊子烂事呢你又去哪疯？”三格格叫住叶五。
“找不自在去！”
逊帝这几人的事过下新鲜就慢慢散了，倒是老福晋的后劲比那几个人大。今天日头好，棺材又要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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