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雪夜突袭

三天后的晚上，张鼓峰附近，日军和苏军阵地上，都静悄悄的。日军阵地上，只有哨兵还在瞪大了眼睛，在黑暗中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其余的人都在工事里睡着了。

        因为长春关东军司令部被炮击摧毁，原司令长官植田谦吉被迫剖腹谢罪，致使张鼓峰前线三个师团的关东军士气大损，底层官兵都在盼望着结束跟苏联人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而关东军高层，因为人事变动太过厉害，一时指挥关系还不能完全理顺，也都心生退意。萧峰策划的那场炮击，几乎干掉了关东军高层的整个指挥系统。

        东条英机接任后，一边命令前线部队暂停进攻，只保持住现有阵地即可，一边密报国内，汇报关东军目前所存在的问题，请求跟苏联人谈判，以求得张鼓峰问题的和平解决。

        半夜十二点，正当日军睡得正酣的时候，岗哨突然发现，远处苏军阵地上有了动静。正在努力判断是否发出警报，却突然发现：大群的炮弹，在空中划出一溜溜火光，带着凄厉瘆人的啸叫，直扑过来。密集的爆炸声很快在日军阵地响起，大口径炮弹威力恐怖，把一个个坚固的工事，连同正在里面酣睡的士兵一起炸飞。

        面对着这毫无征兆的猛烈地打击，日军哨兵的嘴巴惊得大张成“O”型，大脑一时陷入呆滞状态。直到第一批炮弹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这些哨兵才反应过来，把枪一扔，抱着脑袋死死地趴在战壕底上，这么密集的炮击下，，无论你跑到哪里，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苏军单方面的炮击，并没有进行多久，大概只过了有两三分钟，日军还击的大炮就打响了，训练有素的关东军绝不是只挨打不还手的鱼腩。双方你来我往，密集的炮弹，在空中往来穿梭，在两军阵地上架起一条流光溢彩的死亡彩虹。

        就在日军和苏军互相炮击正酣的时候，石楞子带着特战队，人人身披白色的床单，悄悄出现在张鼓峰西北五公里左右处的一座小山包附近。小山包很小，也很矮，最高处也不过四五十米，山顶长度大约三百米，平均宽度在五十米左右。这个山包虽然很小，但却是附近唯一的高地，扼守着通往二十三师团指挥部的必经之路，二十三师团派有一个小队的兵力，配备八挺轻重机枪、四门迫击炮、六个掷弹筒，在山顶上驻扎防守，牢牢的守护着二十三师团指挥部的后背。

        在特战队身后一公里左右的地方，赵尚志和张寿篯带着训练有素的一千抗联将士，携带着所有的火炮，正悄悄隐伏在一片稀疏的树林中，等候他们的信号。

        这次作战行动，是张寿篯跟苏克洛夫反复协商的结果。本来，依照苏克洛夫的意见，要把攻击时间定在白天。一个是因为苏军对夜战并不擅长，打起来太吃亏，这也是苏军为什么一直没有跟日军打过夜战的主要原因；另一个就是夜间作战，苏军的战斗机不能起飞，坦克也无法瞄准，失去了空中掩护和装甲掩护，苏军相对与日军的装备火力优势就不复存在。

        但张寿篯强烈建议他这样做，原因是：第一，苏军从来没发动过夜战，日军就不会过于防备这方面的问题，攻击的突然性可以得到保证，而攻击的突然性，又为胜利提供了可能；第二，只有夜间攻击，他们第三军对于日军二十三师团司令部的袭击，才有可能成功，因为夜色为袭击部队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最后，苏克洛夫还是被张寿篯说服了，答应把攻击时间定在晚上。但为了稳妥起见，也为了减少部队的伤亡，他决定：在攻击发起前，对日军阵地进行两个小时的高密度炮击，掩护抗联部队的夜袭行动，而不是一上来就发起大规模集团冲锋。

        这一点，张寿篯没有过于强求。对于掩护偷袭来说，大规模的集团冲锋所造成的效果，跟大规模的炮击的效果没什么两样。

        石楞子带着特战队，在距小山包西南角一百多米的地方，悄悄潜伏下来。已经距离很近了，再往前走，恐怕就会被山顶上的鬼子发现。虽然远处滚雷似的炮声，可能会吸引了山顶上值班的鬼子大部分注意力，但他不敢冒险，第一次单独带队执行这样的袭击任务，心里空荡荡的有些没底，使他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最初在制定这次袭击计划后，石楞子曾打算跟赵尚志探讨一下战术的可行性，但被赵尚志拒绝了。赵尚志告诉石楞子：“我对特种作战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外行指挥内行的事我是不会做的，我想张主任也不会这样做。你就放心大胆的干吧，我们相信你会干得非常漂亮的。”

        军长的信任，更让石楞子有些惶恐不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底气不足。特种作战，跟游击战有些相似，但却又有很大的不同，游击战的随意性很大，自由度也高，可以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撒丫子开溜。让他指挥部队打游击，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肯定胜任愉快，而且保证只得便宜不吃亏，绝对干得漂亮。

        而特种作战的每次行动，都带有很强的目的性，基本上都有明确的目标和任务。虽然这些日子，他带着队伍在鬼子的地盘上四处活动，捉俘虏的活也没少干，还保护着张寿篯，在鬼子的封锁线上走了个来回，但那都跟这一次行动不一样。到时候，他的身后，军长和政治部主任将带着一千多人，就在后面不远处看着他，行动一旦失利，不止是他这四十多人的有危险，整个行动将被迫取消，而且会失信于苏军，从此很难跟他们打交道，就是日本人，也绝不会放过他们，整个第三军，将处于鬼子的前后夹击之下，很难有立足之地。

        石楞子越想越不自信，最后干脆找到报务员，让他发报给石牛，那是他的教官，希望石牛能给他一些指点。

        这时候，石牛正跟着萧峰，带着特战队，跟小鬼子斗智斗勇，一路向关内挺进。石牛接到石楞子的电报，拿着去找萧峰。萧峰看了一下，又把电报扔给石牛，扔下一句：“那是你的徒弟，怎样回复，那是你的事！跟了我这么长的时间，你应该有自己的主见，不要什么事都来问我。”就不再管他。

        石牛讨了个没趣，只好自己给石楞子回电：作为一个特种部队的指挥官，怎么指挥作战，那是你的事，你应该有自己的主见，不要什么事都来问我！如果你连这点事都干不好，以后就不要说是我的徒弟！

        石牛做什么都模仿萧峰，这封回电，活脱脱就是萧峰的口气。

        石楞子接到石牛的回电，哭笑不得，转了半天，挨了一通骂，问题还得自己解决。不过，石牛的这一通骂，倒把他的底气给骂出来了。信心十足的做好战前准备，带领着手下四十多名特战队员，杀气腾腾的奔赴战场。

        石楞子和特战队员们把床单往脑袋上一拉，连脑袋盖住，就在雪地里匍匐前进，慢慢的接近了山脚。

        之所以选在小山包的西南角，一个是因为这里是小山包的一个尽头，他们上去之后，即使被鬼子发现，也不会受到整个山顶上鬼子的集中火力攻击；另一个原因是：这一面山坡上的积雪大部被强劲的北风吹走，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他们运动起来，要容易很多。

        石楞子的特战队，没有萧峰的特种部队那么精良的武器装备，他们配备的三八大盖枪身太长、射速太低，在这种时候用起来很不方便，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携带。现在，他们每人配备的是两支毛瑟二十响盒子炮，一把亚光处理过的三八式刺刀，六个日本造手雷。

        在攻打731基地的时候，他们就接受萧峰的提议，全部配备了盒子炮，当时，为了给他们配齐这四十多支盒子炮，赵尚志几乎把所有的干部都缴了械。他们现在配备的盒子炮，是这次他跟着张寿篯去见苏克洛夫将军的时候，苏克洛夫将军慷慨赠送的。

        在山脚下，石楞子轻轻一挥手，其他所有队员马上停止前进，两名猎户出身、身背弓箭，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士兵超过他的身边，向山上爬去，没有消音器，弓箭是消灭鬼子岗哨的最佳选择。直到他们爬出十多米后，石楞子才带着队员，在后面悄悄跟了上去。山坡上光秃秃的，山上的鬼子为了扫清射界，把所有的树木都砍伐一空。

        远处，激烈的炮战仍在继续，炮弹在夜空中划出明亮的光线，看上去漂亮极了，吸引的驻守在山顶上的鬼子都在探头观看。自他们驻守到这座小山包上之后，一直平安无事，时间长了，就慢慢的懈怠下来，放松了警惕。

        在战场上，这种懈怠是致命的。两名背负弓箭的特战队士兵，悄悄接近了面向他们这面的鬼子机枪阵地。他们爬的很慢，从山脚到山顶，也不过七八十米的距离，他们爬了足足有一个小时。山顶上有一挺重机枪，负责封锁这一面山坡。两名鬼子机枪手虽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不时的向山下看看，但更多的时候，都在欣赏远处激烈的炮战，偶尔还挥舞着拳头，为自己的炮兵鼓劲。

        两名弓箭手这时都已把弓箭握到手里，在距鬼子机枪阵地大约二十米的地方停下来。瞅准了鬼子机枪手转过头去的机会，相互打了个手势，猛然起身半跪在山坡上，张弓搭箭，“嗖嗖”两声，两只利箭几乎同时飞出，准确地扎进两名鬼子机枪手的咽喉。远处的炮声，很好的掩盖了弓弦的响声，两名鬼子机枪手喉咙格格作响，却一声也叫不出来，手捂着脖子，慢慢的软倒在工事上。

        两名弓箭手把弓箭一扔，回手拽出插在后腰上的两支盒子炮，“嚯”的站起身来，像两头敏捷的豹子，“嗖嗖嗖……，”几步就冲上了山顶。

        山顶上的鬼子，看着远处的炮战，个个兴高采烈，偶尔也有会有几声抱怨，嫌自己命苦，摊上警卫部队这么个倒霉差事，捞不到上前线去狠狠的教训教训该死的俄国人，对身边所发生的变故，一无所觉。

        两名冲上山顶的特战队士兵，直接跳进鬼子的战壕，不等站稳脚跟，手里的盒子炮就开火了。四支二十响的盒子炮，近距离射击的威力，就跟四挺轻机枪差不多，一下子就把附近的十几个鬼子打倒在地。

        猛烈的枪声，惊动了还处于兴奋中的鬼子，转头一看，竟然有敌人摸上了自己的阵地，这还了得，离得远的，就赶紧调转枪口，准备还击。离得近的，就挺着刺刀，嗷嗷叫着，反扑上来，反而挡住了后面鬼子机枪的射界。

        石楞子这时带着特战队也冲上了鬼子阵地，盒子炮一齐开火，把反击的鬼子尽数打倒。石楞子趁着这个机会，一个人就把一百多斤的重机枪抱着转了过来，哗啦一声，推弹上膛，虎吼一声：“快给我趴下！”拇指跟着推动击发压铁，重机枪立刻发出怒吼，先敌开火，7.7MM子弹暴雨似的呈扇面状泼了出去，4500米的最大射程，使得这一挺重机枪，就可以控制整个山顶。

        石楞子手里的九二式重机枪不停的射击，旁边一名特战队员充当他的副手，抓着压满黄澄澄的子弹的保弹板，一个接一个的塞入子弹入口，保证了火力的连续性。

        鬼子失了射击的先手，被石楞子的一挺机枪全给压制在战壕里不敢露头。特战队员趁此机会，跃进鬼子的战壕，弓着身子沿着弯弯曲曲的战壕，一边射击，一边往前猛冲，边跑边把手里的手雷不停四处乱扔。爆炸的手雷，把也同样弓着身子向他们冲过来的鬼子炸得肢体乱飞。

        鬼子毫不示弱，立刻同样用手雷回敬过来，特战队开始出现伤亡，但因为事前已经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队员之间的距离拉得比较大，所以伤亡不算太严重。

        冲在前面的特战队员终于跟反扑过来的鬼子迎头相遇，二十响盒子炮在近身肉搏中大显神威，完胜鬼子手里那长长的三八式步枪，把一个个冲过来的鬼子打得千疮百孔。

        一场激烈的肉搏战，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石楞子的特战队，以伤亡十四人的代价，全部消灭了驻守山顶的鬼子一个小队六十余人。

        取得首战胜利的特战队员来不及喘口气，就马上开始整修阵地，调整缴获的机枪、迫击炮和掷弹筒的射击方向，准备迎战闻讯赶来救援的日军大部队。

        山下不到两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废弃的庙宇，日军二十三师团的指挥部，就设在那里面。有大约两个大队的鬼子，担任指挥部的保卫工作。

        小山包顶上手雷的爆炸声，引起了鬼子警卫部队的警觉，已经有一个多中队的鬼子向这面赶来。

        赵尚志这面也没闲着，当山顶上第一枚手雷爆炸的时候，他就带着队伍快速运动到山下。只是因为山顶太过狭小，大部队上去，作用不大，只能徒增伤亡，所以没有上去。等到石楞子彻底占领阵地，就带着队伍，携带着二十门分拆开的火炮，吃力地往山顶上运来。

        在步兵的帮助下，火炮终于登上山顶，缴获的七五山炮和平射炮组装起来非常方便。炮兵快速地组装着一门门火炮。

        赶来救援的鬼子这时也已来到山下，正摆开战斗队形，开始冲锋。已经替换下经过血战的石楞子的特种部队，接替了防守的抗联士兵，在赵尚志的指挥下，立即开火。新缴获的轻重机枪、迫击炮和掷弹筒派上了大用场，密集的火力，很快就把鬼子的第一次冲锋给打了下去。

        抗联的炮兵这时也已把火炮组装完毕，完成射击准备。日军第二十三师团的指挥部，已经置身于这二十门火炮的炮口下，在劫难逃了。

        “呜——轰！”第一发试射的炮弹，在距破庙一百多米的地方爆炸，占据山顶，视线良好的的抗联炮兵，立即修正射击坐标，接着就是连续几轮齐射。一座废弃的破庙，那里经受得住上百枚炮弹的轰击，很快在爆炸声中变成一堆瓦砾，把里面的二十三师团指挥机构一起埋葬。

        这是短短几天之内，骄横的关东军第二次遭遇到高级指挥机构被火炮摧毁，真是欲哭无泪。

        炮击日军二十三师团指挥部成功，张寿篯立刻命令报务员发报，把这一消息报告给苏克洛夫将军。

        苏克罗夫将军接到电报，顿时大喜，马上命令部队发起冲锋。他豁出去了，在整个攻击正面，一次投入了五万多部队，只留下一万不到的预备队。

        五万多苏军，上百辆坦克，在密集的炮火掩护下，向着当面之敌，发起了规模空前的攻击。而指挥部被摧毁的二十三师团，受到特别照顾，承受了苏军最精锐的两万多部队的进攻。

        失去统一指挥的二十三师团的几个联队，只能各自为战。虽然士兵战斗意志极为顽强，暂时顶住了苏军优势火力和兵力的进攻，可是却左支右绌，险象环生，越来越支持不住。而在他们左面的第七师团，又被苏军死死拖住，分不出兵力来支援他们。

        黎明的时候，苏军的战斗机、轰炸机也全部起飞，重点轰炸第二十三师团的阵地。关东军的飞机也赶紧起飞迎战，但因为飞机数量上和质量上的的差异，无法完全挡住苏联空军的轰炸。

        第二十三师团终于支持不住，部队开始溃散。扔下阵地逃命的士兵，大量涌入附近第七师团的阵地，反而把第七师团的阵脚也给冲的松动起来。

        在苏军进攻期间，赵尚志和张寿篯带着一千抗联官兵，始终死死钉在这座小山包的顶上，挡住了二十三师团的撤退方向。

        当苏军攻破二十三师团的阵地，抵达山脚的时候，整个二十三师团，除了跑到第七师团阵地上的三千多人外，其余一万两千余人，非死即俘，全部被歼。

        经此一战，更坚定了东条英机跟苏军讲和的决心，派出代表跟苏军谈判，让出张鼓峰地区，换得苏军停战的承诺。自此，苏日张鼓峰争夺战结束。

        在这次战役中，东北抗联第三军居功至伟，苏军统帅斯大林对于第三军的表现十分赞赏，特意下令嘉奖，并电告苏克洛夫：以后要与第三军多多合作，他们的一切合理要求，远东军区应尽量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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