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谁比谁更惨？

一场惨烈的海空攻防战终于结束了，结束的是那样突然，以至于面对着突然间就空空荡荡的天空，日本海军第一航空舰队的所有官兵都一时之间都有些适应不了，所有人都一脸茫然的看着天空。各舰负责防空高炮的炮手们更是烦躁异常，把各种口径的高炮那细长的脖子不停的转来转去，警惕的目光始终盯着敌机消失的方向，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睛的功夫，又有数不清的敌机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头顶，再次把无数个头大的吓人的炸弹扔到自己的脑袋上，那种感觉真是太不好玩了。

        对于这些日本海军官兵来说，这场战斗来的是那样突然，又是那样莫名其妙。在所有人都以为是绝对安全的时候，敌人的飞机就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稀里糊涂的恶斗了一天，第一航空舰队遭到了难以承受的重大损失，却到最后也不知道揍他们的是哪路神仙。

        太阳终于从西边的海面上落了下去，天色也黑了下来，天空中到处都布满了眼睛一眨一眨的星星，微微的海风，带着淡淡的咸腥味道，轻轻地吹动着舰上的旗角，一切都是那么安详，那么美好，所有这一切似乎都在说明：这应该是一个让人神清气爽的美好夜晚。

        是的，如果没有海面上那些悲惨的景致，这个夜晚确实应该是这样，让人神清气爽，感觉非常美好！是海面上那些不**的音符，毁掉了这个美好的夜晚，也毁掉了所有人的好心情。

        海面上，到处都是燃烧的大火。舰船在燃烧，从加贺号、瑞鹤号航空母舰，雾岛号战列舰，还有一艘油轮、三艘驱逐舰上腾起的大火，到现在都没有扑灭，可参加扑火的损管队员却快要累瘫了；海面在燃烧，从被击沉击伤的舰船上泄露出的燃油，铺满了好大一块海面，现在，这块海面上几乎到处都是这些燃油燃烧的火头。这所有的火光汇集到一起，是那样的明亮，明亮到掩盖了天上的繁星发出的星光，以至于身处其间的日本水兵一时都分不清这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在火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海面上到处都都是漂浮着的尸体，确切的说的尸体的碎块，因为大多数尸体都已经残缺不全。东一块胳膊、西一条腿，南边一段肠子，北边就可能是一块肝脏或者是从人身体里流出来的什么别的器官，还有从沉没的舰船里飘出来的衣服、箱笼、纸张、锅碗瓢盆什么的，这所有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随着海水的荡漾，不停地起伏着、漂流着。

        这所有的恐怖的景象凑到一起，让这一块海域看起来更像是地狱。可是，那些亲手把这块海域变成地狱的罪魁祸首——那些出现的莫名其妙、更该死至极的敌机，此时却早已不知消失在什么的地方了，仿佛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南云忠一终于走了，带着说不出的愤怒、遗憾和无奈，乘坐着因为水线被炸伤漏水而舰身已经有些倾斜的赤城号，离开了这块带给他可能终生难忘的耻辱的海域，踏上了驶向日本本土的归途。

        在赤城号的周围，那些曾经背叛他的舰船，现在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的数量，这其中有尾部升降机被炸毁的翔鹤号航空母舰，比起其他受伤的舰船，它的伤势算是轻的；好运的没有受到一点伤害的比睿号战列舰和筑摩号重巡洋舰，不过比睿号的屁股上还挂着三根胳膊粗的钢缆，钢缆的另一头拖拽着尾舵受了重伤，已经无法自主航行的雾岛号战列舰；蒲风、霞、霰三艘驱逐舰，以及极东丸、国阳丸、神国丸三艘运油船，总共就剩下这么多了。再加上远在威克岛的苍龙、飞龙号两艘航母，阳炎、秋云两艘驱逐舰和东荣丸、日本丸两艘运油船，这就是参与偷袭珍珠港的整个第一航空舰队所有二十七艘舰船剩下的全部家当，其余的两艘航空母舰、一艘轻巡洋舰、四艘驱逐舰、两艘运油船，全都今天一天之内一起沉到深的让人恐惧的太平洋海底去了。

        损失之惨重，使南云忠一的心里像是塞进了一块硕大无比，又冰凉至极的巨型冰坨，让他的身心从内到外都是拔凉拔凉的，而整个第一航空舰队所有幸存的官兵，此刻他们的内心，又何尝不是跟他们的司令官有着同样的感觉？

        尤其是最后沉没的加贺号和瑞鹤号两艘航空母舰，更是让所有人心里都不是个滋味，敌人的炸弹和鱼雷，没能让他们沉没，可第一航空舰队的官兵却不得不自己动手把它们击沉，因为这两艘航空母舰虽然没有当时沉没，可是看看它们的伤情，谁都知道它们已经没救了！

        两艘航空母舰都是飞行甲板被炸穿，引发了冲天的大火，大火产生的上千度高温，不但烧毁了消防管线和和消防水泵的供电线路，使它们成了摆设，而且诱发了更大的爆炸，把那些面对大伙束手无策的损管队员炸的尸骨无存。

        无奈之下，南云忠一只能下令两舰官兵弃舰，可是又遇到了更糟糕的情况，因为通往轮机舱的钢铁通道已经被大火烧得通红，轮机舱的官兵根本无法通过那条已经变成烧红的巨型烙铁的通道，可是外面的人只能干瞪眼，却毫无办法。这些轮机兵面临的下场只有两个：一个是在通道中被活活烙死！一个是在轮机舱里被高温闷死！而且无论选择那种死法，肯定都是极其悲惨和痛苦的。

        一道厚厚的钢板，把舰内舰外隔成了生死两个世界，既然两艘舰上轮机舱内的官兵命运都已经注定，作为他们的最高长官，南云忠一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轻他们在死前的痛苦。所以他仅仅犹豫了一秒钟，就命令尚且完好的驱逐舰霞号和霰号马上上前，分别向加贺号和瑞鹤号航母的发射鱼雷，目标就选定在两舰轮机舱的位置。

        “对不起了，大和的勇士们，这是我唯一能够为你们做的了，愿你们在靖国神社安息吧！”看着两舰轮机舱位置同时被炸开几个大洞，大量的海水随即疯狂涌入，加贺号和瑞鹤号开始缓缓下沉，南云忠一带着一脸死灰，嘴里喃喃的说道。

        日本海军第一航空舰队官兵满腹郁闷的踏上归途，他们在珍珠港创造的无与伦比的辉煌，现在成了昙花一现，而他们现在遭受的损失，跟他们给美国太平洋舰队造成的损失相比，已经不差上下，从某种意义上说甚至犹有过之，因为他们损失了两艘航空母舰，而美国人仅仅损失了四艘战列舰，他们的航空母舰都还完好无损。在舰载机损失的数量对比上，日本第一航空舰队今天总共损失了210多架各型舰载机，他们的损失，更是超过了他们在珍珠港给美国人造成的损失，在珍珠港事变中，他们仅仅摧毁了188架美国飞机。

        在舰队归航的途中，南云忠一手里始终紧紧地握着一份最终的损失报告，从那场倒霉的大战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他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把这份报告发给大本营。因为他心里十分清楚，随着珍珠港事件的发生，海战已经开始从大炮巨舰时代转向航空母舰时代，日本第一航空舰队今天遭受的损失，对日本大本营来说，绝对不是个好消息。以美国人的雄厚国力和强大的生产能力，损失区区几艘战列舰，他们很快就会有新的补充上来，甚至会比损失以前数量更多，这是毫无疑问的。相形之下，日本就要差的太多了，经济基础薄弱、资源紧缺、底子太差，这些舰船都是集举国之力，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才积攒下来的，现在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什么时候能把损失的舰船和飞机数量补足，这谁也说不准。

        南云忠一在他的指挥舱里坐立不安，远在塞班岛上的萧峰和石牛也是心里一片黯淡。经过一天的苦战，再加上半夜的长途飞行，所有参与攻击的机群终于全都返回了，可是出发时齐装满员的八个大队四百架战斗机，最终平安降落到机场跑道上的却只有187架。返回的战机数量，还不到出发时的一半，损失之惨重，让萧峰和石牛心痛得差点落下泪来，这是他们两人从第一次组建无常特种部队开始，到现在为止，所经受的最为惨重的一次损失。

        这一次空战，战机的损失大体可以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是空战的损失，这是不可避免的，这个道理谁都清楚，虽然损失未免太大了点，不过还可以接受；第二部分就有点让人心痛了，那就是在空战和对海攻击中受伤的战机，他们当中大多无法再次飞过几千公里的距离，返回机场，飞行员唯一的选择，就是弃机跳伞，等候救援。好在有雪风号和美人鱼号在海上，他们将按照飞行员落水前报告的位置，立即展开搜救，虽然因为飞行员落水的地点分散，他们可能不会把每一个落水的飞行员都找到并救起来，不过找到他们当中的大多数，还是可以的，想到这一点，还能让人心里好受一些；至于第三部分，就是空中加油时的损失了，因为空战结束的时候，天就已经快黑了，所以战机返航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黑暗中飞行，这就给空中加油增加了几倍甚至十几倍的难度。而因为飞行距离太远，战机又必须进行一次空中加油，可是仅靠安装在加油机伞套和受油机受油嘴上的照明灯发出的那点灯光，完成一次空中加油，难度可想而知，再说经过一天的苦战，飞行员都是又累又困，空中加油的时候，就不可能每个动作都做得那么到位。就因为这个原因，有两名飞行员在把受油嘴对向加油伞套的时候，没能很好地控制住战机的速度，一头撞上了加油机，把自己和两架空中加油机一起撞进了大海；最后一部分的损失，是最让人不能接受的，那就是降落的时候，因为飞行员太过疲惫，尽管石牛早已命令打开了所有的跑道照明灯光，甚至动用了探照灯为飞行员指路，却还是有将近二十架战机因为降落速度太快，或降落高度太低，而坠毁或撞毁在跑道上。所有的苦难都经受过了，最后却在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功亏一篑，只怕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也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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