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诀别而行
查尔斯完成了在维托卡波的所有拍摄任务。在维托卡波拍摄的最后一个镜头是博杜安和佩特里从科尔嘉岛咖啡店里离开,后续博物馆内的场景会在完成拍摄后通过后期剪辑拼接在一起。剧组从意大利国立艺术美术馆借到了《阿卡迪亚的牧人》的一比一复制油画,当人物从咖啡店离开时,一幅不知道谁买的油画恰好在路上运送,与他们擦肩而过。
在柔和的一天,两位牧人意外地发现了一座古代石墓,他们辨认着墓碑上的拉丁语——etinarcadiaego——我曾住在世外桃源1。佩特里和博杜安上衣的颜色恰好与油画上牧人的衣服颜色对应。
命运与人物擦肩而过,美梦将逝,死亡的阴影无时无刻不在逼近。
阿尔文娜执导的电影常常充满了细节和暗示,书店的海报、手机壳、被搬运的油画……无数符号构成了一个复杂的电影世界。
在这一部分,除了油画,编剧夏特里尔还增加一些背景情节。《无词之歌》原著里提到佩特里不愿意修剪祖父家院子的月季花,没有给出理由——理由可以用懒之类的词带过,但夏特里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在科尔嘉岛咖啡店送花之前,佩特里曾经修剪月季,花枝上的刺划伤他的手臂,鲜血流出,于是月季成为了不祥的暗示。
背景情节发生在佩特里的祖父祖母家,还没有进行拍摄。不过为了给演员提供更连贯的故事,阿尔文娜提前把它们告诉了瓦尔泽。
现在剧组的主要演员只有查尔斯和瓦尔泽两个人。等到完成在科莫湖区的拍摄、因新型冠状肺炎疫情被推迟的电影节结束,会有更多演员来到剧组。
阿尔文娜不参加今年的戛纳电影节。威尔第导演的拉拉电影《雅各布街22号》入选了主竞赛单元,电影会在电影节第四天进行首映。查尔斯扮演了主角娜塔莉·波内自私的弟弟——一个在艺术沙龙上放荡地背主祷文以讽刺世俗的浮夸和虚荣的男人,然而又无可救药地沉迷于名利,异常在乎自己的地位——最终出卖了姐姐和罗曼诺娃女大公。影片入围则所有参演的演员自动入围,在结束维托卡波的拍摄后,查尔斯会请假离开剧组几天,直接去电影节,然后再到科莫湖区。
走红毯当天,戛纳有些阴天。查尔斯没穿亮色的衣服,只穿了一身合身的深色西装,衣服上别了一枚自己的麦兰瑞古董钻石胸针。
相机的闪光灯闪个不停。离开红毯,查尔斯摘下手表和戒指交给了保镖——他不喜欢手上有东西。记者采访了威尔第和主创团队,主要采访了威尔第和两位女主演。
威尔第是个五十多岁的温和男人。他的电影总是有一种奇异的宁静力量,能让人轻易地感到困倦——这并非指他的电影拍得枯燥,而是指他的作品总是能轻易地把人带到一个舒适如梦的境地。贫困、死亡、懦弱……一切尖利的因素都不再尖利,只会像阴影一般投射进那场梦里,直到黑暗把整个梦境吞噬。如果每个给导演一个形容词,那么“哀婉”这个词,独属于威尔第。
查尔斯、女主演索菲亚·维缔经常和威尔第合作,索菲亚又被问到了老问题:“你对威尔第导演有什么印象吗?”
无论记者问多少次威尔第他怎么看索菲亚,他的回答都会是:“她是我的缪斯。”索菲亚不是威尔第的恋人,但是他爱她。他总能拍出最漂亮的索菲亚·维缔。他甚至在片场养一只了小狗,希望能让索菲亚开心。
查尔斯也被问到了那个旧调重弹的问题,他说:“让我想想,怎么说才能不重样。威尔第导演很温和,他身上有种女性气质,这和男性气质并不冲突。亚历山大的克莱门说‘有爱后,天父变得女性化’,神性本身需要父神变成女人,单纯的男性气质是不够的。任何优秀的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女性气质,我从来不认为这是贬义词,或者是男性气质的反义词——它们可以并行不悖。这次电影的主角是两个女人,脱离男性中心主义的等级窥视,离开男性-女性、男性-男性的关系,展现了女性之间不输给任何人的爱情。电影和威尔第导演的气质是契合的,最开始我看到剧本之后,丝毫不觉得意外。”
威尔第听完笑了笑说:“谢谢。我爱你,查尔斯。”
沙滩露天影院一直在放经典电影,查尔斯想看场刊评分,下午和几位女演员去看了一会儿电影打发时间,等待场刊出分。电影节是交换信息的好地方,查尔斯的经纪人也在,她会一直待到电影节闭幕,晚上她给查尔斯发了消息,说自己在后续派对上遇见了米勒影业公司创始人卡林内斯库,查尔斯回复说他不过去了。
查尔斯和欧洲导演的关系更亲近。他很少接商业片,除了个性原因,和他的私人经历也有关系。米勒影业公司创始人卡林内斯库是美国著名的商业片投资人——荷里活著名投资人,他曾经对着莉莉·华特斯裸露□□,并且扯掉了她的卫生棉条。那个时候查尔斯还在和莉莉谈恋爱,他还很年轻,没变得冷漠,查尔斯直接去找了卡林内斯库,警告他“再碰莉莉·华特斯一下,你就会死”,之后回避了所有和米勒影业公司有关的电影。
查尔斯不是一个长情的人,他从来不相信长期的、稳定的爱情,和莉莉分手渐渐滑向了必然,但他们的分手丝毫不和平,被狗仔和媒体闹得盛大、混乱而且难堪。不过在分手至今的三年里,莉莉从来不曾提起查尔斯——从来没说过查尔斯的坏话,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查尔斯的酒精依赖症。在那场分手闹剧中,查尔斯相信,米勒影业公司一定扮演了一个出色的隐形角色。
影视娱乐界就是如此肮脏,资本和权力在幕布后涌动,才华与关系穿插其中。男人占据了太多的位置,他们用电影美化自己和自己的性别、互相包庇,即使犯了错误被发现,除了同党,他们的作品也会保护他们,每一句从观众嘴巴里说出来的“道德和作品分开看”,都令他们的作品更成功,令他们的地位更稳固。
上世纪六十年代,电影界甚至没有女导演。查尔斯永远爱女人,他感谢所有女人的努力,她们从男人手里艰难地收取权力——承受着更多的质疑和压力,必须以加倍的出色才能换来称赞——然后揭露、革新、表达,让一切变得相对自由。
在多次恋爱里,查尔斯唯一学到的经验是,男人并不可信——即使是他,也并不可信。他迷失在一片浮华中,任由自己堕落,伤害了莉莉·华特斯。查尔斯从不指望傲慢的男制片人、男导演们能良心发现,他厌恶那些人,一如厌恶自己。
戛纳下起了小雨。一位女演员把自己的雨伞借给了要离开的查尔斯。在回酒店的路上,查尔斯遇见了拍照的记者,风吹动他的头发,相机闪光灯的光照在透明雨伞上,周围黑乎乎的,雨滴似乎都变成了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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