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高虐警告
听到中也的声音时,矢琶羽的眼前突然陷入了黑暗。
“来玩个游戏吧。”
他听到了魇梦的声音。
“你似乎舍不得杀死那个人类呀。”
“那,和我玩个游戏吧,就玩那个你很熟悉的游戏——捉迷藏。”
黑暗中,矢琶羽听到了中也离开的脚步声,他举起手来,却发现手心的眼球也是只能看到黑暗。
他故作镇定出声。
“你确定要和我自相残杀吗?无惨大人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耳边似乎传来了魇梦的轻笑,魇梦并没有回答矢琶羽的问题。
“和你和说一下我的规则吧,鬼要被蒙着眼睛,在屋子里捉人,捉到的第一个人要被鬼吃掉……”
矢琶羽冷笑一声,对这个游戏感到无比厌恶。
“当然,如果鬼选择放过被捉的人类的话,作为代价,鬼要替代人类。”
替代人类?
“什么意思?”
这句话勾起了矢琶羽的注意力,他开口询问道。
魇梦的语气依旧是轻柔的、和缓的。
“字面上的意思,代替人类——被吃掉……毕竟,这里的鬼可不只有一只哦!”
被吃掉?!
为什么,这这种事情明明是只有换位血战才被允许发生的……
矢琶羽惊愕地后退了半步,对魇梦提到的代价感到难以置信。
换位血战,血战如字面意义,守擂失败的鬼会在无惨大人的授意下,将失败的一方吞噬吸收掉。
但是这明明不是——
矢琶羽突然呆怔在了原地,某种让人血液生凉的真相一瞬间让他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你……得到了无惨大人的许可,是吧。”
他的声音异常低哑。
那位大人厌弃了自己吗……
“嗯?才发现吗,嘛,现在可不是让你分心的时候哦,倒计时一分钟,在那之后就可以捉人了!
耳边传来了魇梦的报数声,矢琶羽“看”向了庭院的方向,慢慢捏紧了拳头。
中也,快逃——
中原中也被传次郎拉着,径直跑进了屋子,两人一前一后奔跑在曲折陌生的走廊中。
望着传次郎的背影,中也冷静了下来。
“传次郎?你是传次郎对吧?”
传次郎一个急刹停在了原地,然后笑眯眯地转过了身。
“当然啦,长桥寺传次郎如假包换哦!”
和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对视着,中也不动声色地开始扭动手腕。
“你说的捉迷藏到底是……”
传次郎眨了眨眼睛,笑出了声。
“就是鬼捉人的游戏啦,中也哥,你没玩过捉迷藏吗?”
说着,他主动松开了中也,然后走到了一侧的障子门前。
“这里有鬼哦,我们要藏起来,不要被鬼捉到。”
没想到传次郎会放开自己,中也警惕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盯着传次郎。
“比起这个游戏,我更好奇你,传次郎,为什么你们一家不声不响地消失了两个月?”
传次郎听到了中也的问题,颇为苦恼地摇了摇头。
“中也哥,我说了呀,因为鬼啦,这里有鬼。”
从见面开始,传次郎就一口一个鬼的,中也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被自己绑在树上的“鬼”,于是他试探道。
“你说的鬼,是那个头上长角的男人吧?不用担心,那个鬼,已经被我处理掉了,幸一郎是知道的。”
提到了友人的名字,中也顿了顿,把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幸一郎他、刚才我看到,幸一郎他也在这间屋子里对吧?”
是啊,中也刚刚分明在矢琶羽身后看见幸一郎,而且……那双捂住矢琶羽眼睛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也脑海中闪过了无数想法,但还没等他问出口,传次郎突然伸手拉开身前的障子门。
“好啦,快躲起来吧中也哥,被捉到的话,是会被吃掉的哦!”
传次郎的身体灵活地钻进了门里,咔哒一声,障子门就在中也面前被关闭。
中也一愣,随即追上前想留住传次郎。
“等等,传次郎,我还有……哎?!!”
明明他亲眼看到传次郎进入的房间,但是中也站在门口,视线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存在。
传次郎消失了。
还不等中也回声,身后走廊深处突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幸一郎的声音。
“中也,快来这边,游戏要开始了。”
中也扭头看向走廊深处,然后看到了探出半个身子来的幸一郎。
“幸一郎?!”
来不及思考太多,中也转身追了过去,与此同时,院子的大门口,魇梦的报数归零。
“时间到,游戏开始。”
矢琶羽抬手摸了摸眼睛,入手光洁无异常,但是他的眼前还是漆黑一片。
看来这也是魇梦的规则。
矢琶羽深吸一口气,凭借着记忆和身体感官,抬腿朝庭院走去。
拉开大门,踏上玄关,木质地板受力开始吱呀作响,矢琶羽动作谨慎地朝前方走去。
他拉开摸索着拉开一道又一道障子门,感受着空气的流动,确定屋内的事物。
一间间空无一人的房间,暂时让矢琶羽松了一口气,但是想到了魇梦,他沉默着还是加快了搜寻的进度。
另一边,追寻着幸一郎脚步的中也迷失在了阴暗曲折的走廊里。
明明自己已经在这个家生活了两个月了,但是看着四周陌生又熟悉的环境,中也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总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很久了,可是却一直在走廊里徘徊,就跟陷入了迷宫一样……
走在长廊里的中也并不知道,这栋房子,此刻,确实是延伸扩大了,院子的外墙正不断向外扩张,一点点吞噬街景。
突然,中也听到了急促粗壮的喘气声,他眼神一凝。
嘭的一声,身侧的障子门从内被撞开,尖锐的利爪穿过纸窗迎面抓向中也。
暗红色的重力附着在拳头上,中也弯腰回旋朝对方的肚子狠狠来了一拳,电光火石间,对方便抽搐着躺在了地上。
昏暗的环境并没有影响到中也的视力,他清楚地看到了对方额间的独角。
“这家伙……”
被他击倒的“人”正是两个月有过一面之缘的鬼。
但是,当时幸一郎不是说放着不管,它自己就会死掉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也思索间,地上的独角鬼便挣扎着,从地板上扬起了上半身,他两条布满青筋的胳膊垂在身侧,身体弓成了诡异的角度。
见状,中也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便重新握拳准备再次发起进攻。
下一秒,某种同样频率的喘息声出现在了身后,中也抬头的瞬间,第二只面容狰狞的鬼从他身后飞扑下来。
嘭——
矢琶羽猛地转身“看”向了声源方向,那边、中也在那边?!
他一把推开障子门,朝着未知的方向快速前进,途中一不小心撞到了拐角的墙壁上。
扶着那本不存在于记忆中的墙壁,矢琶羽握拳用力打在了墙上。
果然,魇梦对这栋屋子做了手脚。
可恶,什么也看不见,要是能知道地形就好了,那样的话,击杀其他鬼的事情,也会变轻松很多……
是的,击杀其他鬼,这就是矢琶羽定下的目标,这是这场游戏中,他唯一能为中也做的事情。
即使要死,也要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不能保护,那么最少,也要重伤敌人。
[……]
正在思考对策的矢琶羽并不知道,他掌心的眼球一点点泛起了涟漪微光。
手心与墙壁接触的地方突然传来了热度,矢琶羽皱着眉下意识缩回了手,然后,他发现,发热的不是墙壁,是他的掌心。
准确来说,是他掌心的眼球在发热。
[如果是力所能及的事情……那么,请全力以赴吧。]
矢琶羽一愣,掌心的微光涟漪中,有莹白的泡沫幻影起伏交替。
下一秒,他眼前的黑暗就层层叠叠如同水墨一般,慢慢淡开。
他掌心的那只眼球可以看见模糊的景象了。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
矢琶羽将手心翻转向上,他看到了自己看似正常的面容。
如果矢琶羽没记错,这只手的眼球里好像确实存在着……
“……你……”他欲言又止。
[我是【泡】,没什么用处的库洛牌。]
脑海中的声音直接点明了自己的身份,居然是曾经对矢琶羽恶作剧过的库洛牌【泡】。
可是明明一直以来都是毫无声息地隐藏着,为什么现在这张牌突然出现了?
【泡】似乎知道矢琶羽疑惑的事情,不等他发问,便主动说出了自己出现的缘由。
[过去我很讨厌身为鬼的你,但是现在……虽然我是张没用的废牌,但是一点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是可以做到的。]
墨绿色的眼球中一个小型的星月魔法阵在旋转着释放自己的魔力。
[我感知到了【眠】和【幻】的力量,所以才能出现,但是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我的力量太弱小了。]
[去吧,在我的魔力用尽之前,去做你要做的事吧。]
【泡】的话让矢琶羽微微失神。
曾经不屑一顾的东西,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站了出来帮助他……
矢琶羽的嘴唇蠕动了几下,迷茫的神色从脸上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毫不动容的坚定。
“就算你做这样事情,我也不会说什么谢谢的……”
矢琶羽迈动步伐大步跑了起来。
“如果能回去的话、”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了一贯的肆意笑容。
“如果能回去的话,我绝对会第一时间把你这张牌,这张弱唧唧的牌还回去……”
一道道红洁之箭从掌心射出,矢琶羽以一种极为恐怖的效率搜寻着周围的区域。
终于,某道箭纹传来了命中物体的实感,矢琶羽脚踝用力,飞身向那边的房间靠近。
转过长廊,矢琶羽感受到了空气的波动,就在眼前的房间里!
“魇梦,准备好去死了吗——”
他伸出一条手臂,掌心的眼球蓄力酝酿伤害更高的箭纹,下一秒被红色的箭纹抵在墙壁上的鬼就映入了矢琶羽的眼帘。
那只挣扎着的鬼,胡乱地抓挠着身后的墙壁,额间的独角醒目又显眼。
看清鬼的真容之后,矢琶羽的脸上出现了惊骇至极的表情,然后酝酿好的攻势也瞬间散去。
整个人像是遭遇了什么不可视的攻击一样,猛地歪倒在地板上,手心的眼球骤然闭合。
[怎么了?]
【泡】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不解,它并没有感受到来自同类的魔法攻击。
但是矢琶羽却无法分神回答它的问题。
明明眼前漆黑一片,他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一样,瑟缩着蜷起来了肩膀,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
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什么也没看到——
[是鬼的攻击吗?矢琶羽,别在这里发呆呀,会死的!]
被强制关住的【泡】在那小小的眼球里左右打转,它努力释放着自己的魔力想要呼唤矢琶羽。
[放我出来,发生什么事了?等等,我感知到了同类的力量,矢琶羽!快离开这里,他们要来了——]
“哥哥?你在干什么呀?”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矢琶羽却表现得更害怕了,身体甚至开始发抖。
“幸一郎,你在这边做什么,襄子找了你好久,快和我去见你母亲吧。”
是父亲温和又带着些严厉的声音。
但是矢琶羽的依旧没有抬头。
“你这孩子,是在外面玩雪冻着了吧,真是的,都开始发抖了呀……”
一条薄薄的被子从后面围了过来,隔着被子的,是母亲温暖的怀抱。
“没事了,妈妈在这里,真是个调皮的孩子呀。”
母亲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此同时,一只手轻轻搭在了矢琶羽的头顶,那只手轻柔地抚摸起了矢琶羽的头顶。
“乖、乖……”
矢琶羽抖动的频率慢慢变小了。
“嗯,看来幸一郎也有某些自己的小秘密不愿意和妈妈分享了。”
那只手停下了动作。
“真是让妈妈伤心呀,算了,妈妈不想看见你,你就这个样子吧!”
那温暖的怀抱慢慢离开了矢琶羽,下一秒矢琶羽就朝身后伸出手去,抓住了女人的和服衣料。
“……不要走。”他的声音颤抖着。
矢琶羽用力往回拉女人,然后眼眶通红地回过了头。
“妈妈,不要走——”
“好~的~”
和矢琶羽对上视线的,是面容残破,脖颈被撕咬得糜烂的、满脸是血的母亲。
“——”
矢琶羽瞳孔紧缩,大脑瞬间空白。
然后搭在他头顶的那只手也突然用力抓住了矢琶羽的头发。
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点点扭动矢琶羽的脖子,让他的视线转到旁边。
在那样的母亲身边,是同样身体残缺的父亲,还有,浑身裹着布条,身体散发着焦臭气味的弟弟……
两个月前的那抹残月印在他的瞳孔中,那些猝不及防全部回来的痛苦记忆击碎了名为幸一郎的美梦。
现在,矢琶羽面对的是毫不遮掩的真相。
家里着火了。
妈妈,爸爸,带着他还有弟弟住进村尾的屋子里。
弟弟的身上总是涂满了黏糊糊的药膏,房间里也是臭气熏天,烧焦的皮肉混杂着血腥味,熏得人恶心头脑发昏。
某天爸爸去砍柴,摔断了一条腿,温和的爸爸变得恐怖陌生,总是微笑着的妈妈也慢慢变得不爱笑,他们一家受尽了羞辱与嘲讽。
某天,给弟弟上完药的他撞见了母亲和父亲的谈话。
“原一郎,西边的河野家愿意用三贴金纳我进门,三贴金可以给幸一郎和传次郎换来很多药材,这个样子——”
“住嘴——”
卑微地跪在地上的母亲,她的额头像是要低进了尘埃里去,那刺眼的黑色和服让幸一郎忍不住落泪。
扶着墙壁的父亲脸色无比苍白难看,他的身体佝偻又消瘦。
“丢人至极,我不需要你那么做。”
父亲的怒吼让幸一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踩到了瓦片。
躲在门缝后偷窥的他瞬间被父亲发现了。
“你在那里干什么?!滚出去!!”
父亲拿起树杆做的拐杖狠狠地砸了过来,幸一郎被砸了个正着。
他在那场火灾中烧坏了眼睛,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颜色,所以根本躲不开父亲丢来的东西。
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一家也不能活下去。
纵火的村民,把西边村子的鬼引了过来……
这时,母亲沾染着血污的面容突然凑了上来,那失神放大的瞳孔里倒映着幸一郎平凡又怯懦的影子。
“幸一郎,你可真幸运啊,为什么那天唯独是你不在房子里呢?”
“被那只鬼开膛破肚的时候,真的好疼呀,疼得妈妈都想咬断舌头自杀呢!”
“呜~呜哥哥,我喘不上气,身体好痛,哥哥你在哪,哥哥我要死掉了、呜……”
“……”
矢琶羽金色的眼睛睁得极大,用力到连眼角都撑破的程度,鲜血混着泪水从脸颊流了下来,他的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濒临破碎。
“撒谎撒谎撒谎撒谎……全部都是在撒谎!!!!”
他猛地低下头去,几撮黑色的头发被硬生生挣断。
“幸一郎,我们被鬼杀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哥哥呜~哥哥你在哪,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自私鬼,为什么只有你自己活下来了?!”
“看看我们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看看被你抛弃的家人的惨状……”
矢琶羽的两只手死死捂住眼睛,即使眼泪如同决堤一般自掌心溢出来,他也没有挪动半分。
“撒谎,全部都是骗人的,全部都是骗人的!!!”
那天,那天晚上,妈妈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对不起呀幸一郎,咳咳,让你看见了这样的事情噗……”
穿着黑色和服的长桥寺襄子趴在地上,秀美消瘦的面容泼溅着不知道是谁的血液。
幸一郎瘫坐在房门口,鼻翼间浓郁的血腥味呛得他忍住不恶心反胃,入目一片模糊的血红,代表母亲的那一抹黑色也变得刺目至极。
“幸一郎乖,把眼睛闭上,不要看这些咳咳咳……”
嘴巴里面一直在咳血的母亲,艰难地爬到了他的面前。
那时的母亲,应该也是在笑着的,只不过嘴巴里面的鲜血染红了牙齿,凭幸一郎坏掉的眼睛根本看不清。
然后,笑着的母亲,温柔地抬手捂了幸一郎的眼睛。
“不要看,什么也没有发生,咳咳、咕、幸一郎,忘、忘掉这里的事情吧。”
是的,只要看不到,就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这是妈妈最后告诉他的事情。
——只要闭上双眼就不会失去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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