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医院
啪!
毫不收力的一巴掌打得我脑袋一偏,往右接连踉跄好几步,如果不是场地在后面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可能会直接摔在地上。
“昭!”
“昭老师!”
甩了下嗡鸣的脑袋,我反手拦住作势要冲上去讨个说法的少年们,双手交握着朝面前暴怒的男人深深鞠躬。
“我为我的学生们酿下的祸事向您道歉。非常抱歉,牵连到您的女儿,还让她受了如此严重的伤。”
盛怒的男人本来还为没收住手打了一名女性而有些手足无措,闻言顿时眉毛竖起,金丝眼镜后的眼睛蹬得快脱眶,口中不断喷出刺耳的话语。
“你是他们的老师?你看看你教的都是一群什么学生!”
“作为老师不教导学生好好读书,反而让他们在外面无法无天祸害别人的女儿,难道我们交的学费都拿来养你这种连学生都管教不好的无能老师了吗?!”
“喂!大叔你……”
场地刚开口要反驳,被我直起身反手摁住他后背逼着一起躬身。
安静点。我侧头告诫地看了他一眼,意料之中看到少年又怒又不服气的脸。
“真的非常抱歉,是我管教不当。”
男人气的浑身发抖,伸出的手指也颤颤巍巍的悬在半空中,他的夫人在一旁抓着他的手臂,同样悲怒交加,只是出于温和的性格无法破口大骂,只能不断流着眼泪低声劝解自己的丈夫。
几步外的实习护士犹豫着要不要过来打岔,提醒这群人不要在医院走廊大声喧哗,但瞧着这幅塞满不良的阵仗又有些不敢。
手术室门上的红灯长亮不熄,刺痛每个人的眼睛,更刺痛这对苦守在外的夫妻的心。
他们是原田女朋友的父母。
原田的女朋友牧野由依正在手术室里进行手术。
当时预估的伤情没有错,牧野的确实肋骨骨折,但不止一根。
经过医生判定,需要立刻进行手术,不然有刺穿脏器的危险。
牧野由依还未成年,做手术需要监护人签字,draken传来消息时医院已经通知了牧野的父母。
原地解散普通成员,东万一干主要成员于是立刻驱车前往医院和draken碰面。
到达医院后,在大堂遇到了draken和坐在轮椅上的原田。
据说是因为听闻女朋友需要手术担心不以,挣扎着下病床想自己靠拐杖挪到手术室等候情况,结果被前来询问身体状况的draken碰了个正着。
“这家伙怎么说都摁不住,只能找服务台借了辆轮椅推他过去,”draken无奈的笑道,“手术室那里场地正帮忙守着,等手术结果。”
“给您添麻烦了,真的十分抱歉!”经过治疗原田看起来没之前那么惨烈,只是脸上到处是纱布和ok绷,道歉的话也有些中气不足。
但终归是得到了治疗,让大家安心了不少。
一众人跟在draken身后朝手术室走去,结果还未转过走廊转角,激烈的怒骂声就扑面而来。
加快脚步拐过转角,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和场地,双方似乎正在对峙。
说是对峙其实并不对,准确来说是场地沉默的单方面挨骂,低垂着头接受对方所有的怒火。
那位丈夫激动得面红耳赤,口中骂的话也越来越难听,甚至高高抬起手就要往场地脸上打去。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冲过去阻挡的我因为身高只到场地的太阳穴,被一巴掌扇在头上差点摔出去。
盛怒之下的中年男性的一巴掌堪比拳头,打得我脑瓜子直到现在还嗡嗡不停,左耳的也仿佛被堵了一团棉花,有些听不大清楚,好像有无数蜜蜂在耳边飞舞。
牧野先生依然在高声叫骂,“你们都给我滚!社会的残渣!就是因为和你们来往我的女儿才会落入这般田地!”
我攥紧拳头,仍旧躬着身,强压心底的不甘和愤怒,嗡鸣的脑袋有些眩晕。
“所有人,鞠躬!”
draken突然发令,以身作则的朝牧野夫妇九十度躬身,还顺手摁住身边几欲发怒的mikey,摁头把人压了下去。
“喂,坚仔……”
“闭嘴,mikey。”
衣料窸窣的声音纷纷响起,连轮椅上的原田也深深躬下身子,红着眼眶腮帮紧绷。
哪怕不明所以甚至不服气,大家还是听从draken的话一个接一个的鞠了躬。
半夜的医院走廊安静得落针可闻,穿着黑色特攻服的不良们整齐的弯下腰,向被无辜牵连的受害者的父母鞠躬,场面严肃静穆。
“非常抱歉,责任全在我们。”副总长语气诚恳的道歉。
……
医生检查摁压头部时略酸的钝痛阵阵,坐在凳子上的我下意识的往后缩想挣脱医生的手,结果撞上了身后站着的人。
一双手按住我的肩膀,略微使劲直接给我推回原位。
“别动,让医生检查。”场地低沉的声音落下,扶在肩上的手很快收回。
牧野先生是成年男性,手很大,于是被打伤的范围很广。
波及到的左脸颧骨很快发红发肿,脑袋的嗡鸣虽然变小了但依旧存在,从嘈杂的蜜蜂演变成了收音机里空置的频道,声线单一聒噪。
医生重新坐下,拿起圆珠笔在病历上龙飞凤舞,“头部没有创口,也没有头晕,想呕吐的状况,但是有轻微耳鸣……还是需要拍个片确定是否有轻微脑震荡。”
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取号拍片,短短十分钟,我从诊室的凳子转移到x光科室外的长椅上。等待结果时不免感到疲惫,往后一仰头抵墙面,扯下脸上的口罩,闭眼缓解持续不断的耳鸣。
检查是被mikey他们压着去做的,一个个半大孩子难得严肃,全都拿认真的眼神盯住我,似乎只要我拒绝,下一刻他们就要动手把我绑到医生那里去。
为了防止我嘴上说好实际完全不去就医,他们甚至还派了场地来监督,直接把我押进急诊室。
臭小鬼。我小声骂骂咧咧。
发热的颧骨处突然轻贴上冰凉的硬物,被冻得一哆嗦,我睁眼朝旁边躲开,转头却看见场地严肃的脸。
“怎么了?”
场地不说话,手里的易拉罐汽水追过来,又摁到我脸上。
力气有些大撞在伤处不禁发痛,我皱眉,左眼不自觉紧闭,轻呼还未出口脸上的力道骤然减少,恢复成能冰敷却不会碰疼伤口、恰到好处的程度。
我试图从他手里接过汽水,结果手刚抬起来就被抓着小臂摁回原位,只能作罢,暂时当会伤员接受少年的照顾。
不过,虽然不让接手冰敷一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问他问题倒是会好好回答。
“mikey和draken他们呢?”
“陪着原田守在手术室门口。”
还守着?我挑眉。
这种情况还能顶着对方父母的辱骂坚守,着实了不起。
“你怎么会来,这个时间点早该睡了吧?”
“draken给所有人都发了短信,看到就来了。”冰镇的汽水握久了手会被冻到发疼,场地换了只手接着帮我冰敷。
我再次尝试着抬手想自己冰敷,下一秒还是被镇压,冰透了的手心抓在小臂上,冻得我忍不住皱眉。
“被短信铃声吵醒了?睡前手机没调成振动模式吗?”
“嗯。”少年似乎被问烦了,随意应付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医院的ct区半夜鲜少有人来,除了急诊病人和住院区突发病症的患者,晚上经过这几个诊室的人屈指可数。
ct成像需要时间,我们坐在空荡荡的走廊上,等待漫长的半小时过去。
今晚的场地似乎和平日里见到的不同,沉默寡言令人不由得担心他的情绪。
如果用花来形容平时的场地,那大概会是向日葵,有着阳光般的花瓣,自发的追随太阳轨迹。
但现在,这朵向日葵好像蔫儿了。
“怎么了?”我第二次发问。
场地拿开汽水,观察了下红肿是否消退,而后继续把易拉罐贴了过来,他不自觉的皱着眉,“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巴掌?”
“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知不知道要是再往下一点,你可能会被打聋?”少年眼里难掩后怕,刚刚医生随口提到的可能好像把他吓到了。
我默然半晌,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我没事,保护学生是老师的责任。”不论当时站在那里的是谁,我都会过去挡下。
draken除外,他太高了,我有理由怀疑巴掌会直接从我头上挥过去。
“我不是你的学生,东万的大家也都不是你的学生,”场地眉头皱得更紧,“你没有义务做这些,没有义务去打架,去出头。”
他好像在否认我身为老师应该担负的责任,又好像在别扭的表达自己的关心。
“可我不是东万的一员吗?”我歪了歪脑袋,循循唤道,“队长。”
场地浅棕的瞳孔蓦然紧缩,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他看着我想找话反驳,却翻空脑子也想不出一句可以反对的话。
作为老师,少年可以拒绝接受我的保护,因为他觉得自己可以保护自己,不用学校里的老师插手。
但作为东万的成员,他不能反对我的行为。
因为他和东万的大家一样,都是可以为了伙伴拼上性命的家伙,所以他不能拒绝这种出发点一致的守护。
良久,郁闷的少年憋出一句,“没有下次……我比你想象中的抗打,没有弱到需要女生来替我挡巴掌。”
“好的好的。”我敷衍的答应。
……
天蒙蒙亮的时候“手术中”的灯终于熄灭,牧野由依被从手术室推了出来。
女孩躺在病床上,脸上戴着呼吸罩,因为麻药还未消退的缘故,她仍在沉睡。
手术很成功,只要好好修养,过一段时日牧野就能恢复健康。
但她和原田之间的事情估计不会顺利。
被牧野先生轰走后,在拐角后的走廊守了一晚上的原田红着眼眶,眼睁睁看着女孩的病床被护士和父母环绕着推进电梯,沉重的电梯门逐渐闭拢直至严丝合缝。
“我们走吧……拜托你了,队长。”
站起来比我高出小半个头的男生颓在轮椅上,沙哑着声音说道。
阿帕拍拍原田的肩,跟我们打了声招呼便推着他回病房。
目送他俩离开后,mikey转头问我,“昭,你的伤怎么样?”
“没事,”我喝着手里的汽水,酸甜的果汁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小伤。”
一旁的场地看了我一眼,我假装没注意到,眼神瞟向另一边。
看我干什么,轻微脑震荡不就是小伤。
晨曦透过大片落地窗洒进走廊,消毒水的味道骤然浓烈,应该是开始工作的保洁人员在同一楼层的某一处日行消毒。
番队长们在事情暂时摆平后,都或早或晚的离开医院回家休息,留下来陪同原田守到现在的只剩我,场地,draken,mikey和阿帕。
等阿帕送完原田回来,几个人合计了一下,还是由场地顺路送我回去。
“昭,诊所的情况还好吗?”前往停车位的路上draken问道。
“没事,只碎了个玻璃拉门。”我打了个哈欠,揉掉眼睛里泛出的泪花。
看来今天得请假在家休息一天了,我哈欠连天的往前走。
mikey和draken似乎在我去看医生的时候进行过谈话,离开前还有些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等我再回来时已经和好如常,mikey脸上愤愤不平的神色也消失不见。
我极其自觉地跨坐到场地的机车上,然后被车主人黑着脸拎住后领子提溜到后座。
顶着场地不善的目光,我缩了缩头,“忘了……”
脑震荡患者不能骑车。
“今晚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mikey过来道别,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口罩往下一扯,看完我左脸上的新伤后又给我扯了回去,口中问到,“决战日那天要不要来,昭?”
“你之前不是说……”我想起他之前说的话,有些迟疑。
“坚仔说“不良世界”的问题只能由不良内部消化,”金发少年笑得像只招财猫,“作为东万的一份子,也作为被牵连的受害者,昭,武藏祭那天你要来吗?”
“好。”我点头。
“那就好好养伤。”拧转钥匙发动机车,场地反手过来抓我的手臂,“抓稳了——别扒我腰带!你这家伙给我好好抱住腰!”
“哦。”我撇嘴,动作好比千年墓里的僵尸,僵硬地环住少年精瘦的腰身。
“mikey,我先送这家伙回去了,晚上见。”
“晚上见。”
初日逐渐靠近顶空,灿烂的金色阳光照耀人世间,黑色机车咆哮着闯过公路大道,猛烈的风被身前的少年挡住,绕过他后自耳边呼啸而过。
“难受的话就把头靠我背上!”车速明显没有之前快,场地的声音揉碎在风里,断断续续的灌进耳朵,“别逞强!”
“知道了!”我大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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