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沈父谋缺

时间飞逝，等翻过了年，过来元宵，沈晋又开始了他新一年的陪读生涯。

        从年初到三月，一切正常。

        这期间，沈少丞琢磨他在光禄寺少丞的位置上已待了三年时间，今年又是三年一度的官员考绩，他有心想往上走。

        而且近来因为沈晋跟王世子的亲近关系，官场同僚们对他态度都好了许多，上峰还经常带他与其他官员一起喝酒饮茶，他借机搭上了一个户部给事中的线，这段时日来他与这位给事中大人又约着喝了几次酒，送了不少礼，从这个给事中大人的嘴里，他得知了户部现任的郎中里，有几位即将调往地方任职，这让他动了不少心思，想谋个职缺。

        户部是外戚柳家的地方，现任户部尚书是柳太后的同族堂叔，户部侍郎更是柳皇后的亲哥哥。之前升任光禄寺少丞时，沈大人可算是费了不少气力，也花了不少钱，才跟光禄寺少卿搞好关系，还找了柳家在吏部的门生，才能连跨两级。

        沈少丞既然想去顶户部这个缺，自是知道这事不是简单送点礼、跟一个户部给事中打好关系就能办成的。

        虽然光禄寺少丞和户部郎中都是五品的官，但官与官之间天差地别，像光禄寺这种游离在政权之外的衙门，与户部是没法儿比的。

        沈少丞也曾想向柳家投诚，奈何没什么门路。

        只因他是真正的寒门子弟苦读十年靠自己考上来的，即使吏能还不错，在光禄寺三年也多少干出了点事，然而这样没有什么后台背景的寒门一抓一大把，暂时还入不了柳家的眼。

        沈少丞想着，如果以前的李家还在，自己如今倒不用担心这些了。奈何那个与自己没缘的前岳丈大人早早倒了台，现在也只能靠自己钻营了。

        突然沈少丞转念一想，现在自家三儿子与王府世子是同窗玩伴，要是能说动世子回家跟那位镇北王爷说一声，王爷如果能在这事儿上帮忙说了一句，他这事是不是就能轻而易举地成了？

        起了这个念头，沈少丞自然而然琢磨起该如何去办。

        年前卫世子生辰，沈府自然也有所表示，特地吩咐府上大管事送了礼过去，沈少丞还让沈晋去王府为世子庆贺。而现下，沈晋就生在三月。

        也许能通过这事将世子请来。

        三月正是春暖花开，莺飞草长时。这个月的十六日，是沈晋的七岁生辰。

        沈府往年从没为这个不被重视的庶子操办过生辰宴，毕竟府里基本没人记得他生辰，他又没有外家，生母早逝，谁还会惦记这个呢？

        不过今年，沈少丞早早交代了沈夫人，要给沈晋认真办一办生辰宴，还要办地体面一些，这样他才好邀请世子和莫公子他们过来，请帖还要以沈府的名义发出去。

        沈夫人是懂自家老爷的打算的，提前就安排了府里的人去操持这件事。让她亲自为沈晋操办自然是不可能的，沈老夫人乡里出身，儿媳妇又强势能干，因此沈老夫人是从来不管沈府这些大小事的。

        沈夫人最后是吩咐了沈府内院的管事嬷嬷，她的乳母陈妈妈来做这件事最好。

        其实左不过就是在沈府摆上一桌罢了。

        沈晋当然知道府里今年为何突然要给他办生辰宴的。连妈妈还得了令，提前给他做了两身新衣裳，就等着在那日穿。

        每年这个时候，沈晋格外想念生母，这些时日来，他把沈母留给他的东西反复摸了许多遍。

        三月十二日这天，接了请帖的卫擎风和莫子钰赶在午饭前到了沈府门口。

        沈晋端正地站在沈府门口迎人，卫擎风一下马车就看到了他。

        他穿着崭新的衣服鞋子，比往日收拾得精神许多，看起来倒真是不错。卫擎风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小伙伴阿晋就像是观音座前粉雕玉琢的仙童。

        “阿火，快把我给阿晋的礼物拿过来。”卫擎风道，不过他并没有让小厮把礼物直接给沈晋，而是从小厮手里接过，亲手递给他。

        见沈晋接过礼盒，卫擎风笑吟吟地摸了摸沈晋的头，“又长一岁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矮，哈哈哈哈……对了，我给你送了只玉笔洗，你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世子”，沈晋对卫世子的手不躲不避，嘴边扬起微微笑意，对他和在他身后的莫子钰点点头，“我自然是喜欢你们的礼物。”

        “嘿，我的礼物还没送，你怎么就喜欢了？”莫子钰也走上前来摸了摸沈晋的头。

        过去几个月，卫擎风和莫子钰的身高都蹿了一大截，沈晋却长得慢一些，现在已经比他们矮了一头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就喜欢美食摸摸沈晋的头。

        沈晋虽不喜欢这样，但也不敢因为这事就跟卫、莫两人抗议。每次都是心里有些郁闷，面上却很平静。所以卫擎风和莫子钰就越加得寸进尺了。

        沈晋感受他们像是摸宠物狗一样的动作，脸上的微淡笑意不改，向莫子钰问道，“那请问莫公子给我送什么？”

        “你猜猜看，猜对了就给你，如果没猜对，那礼物就没了。”莫子钰拖长声音揶揄道。

        沈晋看了看他手里的细长的红木盒子，莫子钰虽然向来和卫擎风一起欺负人，但莫子钰更为体贴关怀，看这盒子的形状，他手里的东西很好猜，“是毛笔吧？”

        “你小子还真挺鬼灵精的，拿去吧。”莫子钰把盒子递给沈晋，“这是沧州来的上品羊毫，我舅舅前段时间给我带回来的。”

        其实按照卫擎风的性格，送这么文雅的东西根本不是他想送的。

        卫擎风最开始想送的是一把制作精良的弹弓，手柄用金丝包裹，用了最好的酸枝木和牛皮，是他近来的新宠。但是在问过莫子钰送什么之后，他这个打算就被莫子钰鄙视了一通。

        莫子钰说既然要送人家东西自然是最好送别人喜欢的，他这才改成送玉笔洗。

        他是不懂，为何沈晋年岁比他们还小，怎么总是老气横秋的样子，喜欢的东西也跟一般孩子不同。

        三人说说笑笑一路往正院里走去。

        沈府的主子们都在等着他们几人，今天也没有请其他外客，只有卫、莫两人，主要是因为沈晋除了他们也没有其他朋友，毕竟不去学堂念书的话，沈晋没什么机会认识其他同龄人。

        这顿饭看着就是寻常家宴，只因为卫、莫二人到来，菜式更为精致。打听了卫世子喜欢子然居的菜，沈府特地打发人请了他们的厨子过来做这顿饭。

        三人还未进屋，沈少丞就率先站起来走到门口对三人笑道，“世子和莫公子真是龙章凤姿，今日给阿晋脸面，沈府真是蓬荜生辉。”

        沈少丞年近而立，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有着一副好皮相，他的笑声爽朗，给人第一感官很好，即使讲着客套奉承的话，也让人觉得极真诚。

        卫、莫二人均拱手行礼，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眼这个沈大人。这是卫、莫二人第一次看到他，只觉得沈晋应该是更像母亲多一些。

        沈少丞想让他们二人坐上座，被他们推辞了，只在沈晋身旁一左一右坐下。

        沈越和沈琦两兄妹看家中长辈如此优待这两个贵少爷，也不敢放肆，都乖乖坐着，只不过间或隐晦而不友善地看沈晋一眼。

        沈琦表现得更明显一点，她只觉得这个妾生子的运道真是太好了，一个不出彩的庶子，仗着年纪合适做了世子陪读，竟然抢了哥哥的风头。

        因为沈少丞长袖善舞，吃饭时言笑晏晏，都问些这个年纪的人会感兴趣的话题，场面一时间颇为和谐。

        吃完饭，照理说应该叫沈越、沈琦、沈晋三个孩子陪着两位小客人在沈府内玩一玩，但沈少丞不按常理出牌，知道世子、莫公子会下棋，就把世子、莫公子和沈晋三人叫到书房去下棋去了。

        留下沈越、沈琦两人跟沈夫人发脾气。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沈琦责问沈夫人道。

        沈夫人安抚着两兄妹，道“越儿、琦儿，你们父亲行事自有他的意思，我们就别管了，我让厨房做了些精致的点心，待会给你们送过去，你们回房去吧。”

        沈越比沈琦懂事一些，但还是有些不甘道，“我知道父亲是想拉拢跟世子和莫公子的关系，但毕竟只是两个孩子，我跟妹妹去陪着不是更容易些……”

        沈夫人道，“这是关系到你父亲前程的大事，他自有章程，你们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好吧。”兄妹异口同声道。

        沈越接着道，“我最近跟杨家公子的关系不错，下次我请他来沈府做客，说不得也能帮到父亲。”

        沈越所说杨家就是那个户部给事中，杨大人的儿子也在太史院启蒙堂念书，跟沈越是一个班的同窗，最近听从父亲的安排，沈越刻意跟杨家公子走得很近。

        听到这话，沈夫人欣慰地笑了，“这样就很好，你们要知道，只有你们父亲好了，我们沈家才会好。”

        书房里，沈少丞正指点着沈晋与卫擎风对弈。

        其实王府的课程里也有围棋，三人的这门课都学得不错，这是琴棋书画四项中，卫擎风和莫子钰两人唯一能胜过沈晋的。

        沈晋下棋瞻前顾后，常常想要考虑周全，这棋风正好被卫擎风和莫子莫两人以刚克柔，以快打慢，常常在沈晋的布局还未成型前，就如残风卷落叶般雷厉风行地结束棋局了。

        当然，偶尔他们俩也会惨败给沈晋，沈晋的棋局一旦成型就必赢无疑。

        而沈少丞为了融入同僚，这些年来也没少钻研，他自问自己的水平指点起几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四人在书房下了近一个时辰的棋，沈少丞还没找到机会把自己今天请卫世子和莫公子的目的说出来。

        这种事，大人之间好说，小孩之间也好说，但是让一个大人跟一个小孩去说，这就十分考验沈大人思量着该如何开口了。

        看时间差不多了，沈大人状似不经意地跟卫、莫两人提起，“镇北王和莫大将军都擅长军事，没想到世子和莫公子青出于蓝，听晋儿在家说，除了骑射武艺之外，你们的诗词经义也学得极好。”

        沈晋听了这话，看向卫擎风和莫子钰。他在家可从来没讲过这种话。

        卫、莫也有些讪讪然，他们骑射确实不错，至于诗词经义么……

        他们也不信沈晋会这样夸他们。每次学完一篇诗文，倒背如流的沈晋常常让背书背得磕磕绊绊的卫擎风和莫子钰产生自惭形秽的感觉。

        不过卫世子家有王位要继承，莫家又是带兵世家，以后他们两人是都不需要走科举仕途这条路的，诗词经义这一块学好学坏对他们来说其实都没什么所谓，真正有所谓的是沈晋。

        但是沈少丞既然这么夸了，卫、莫两人也不好不接口。

        卫擎风只好硬着头皮道，“这方面我们没有阿晋学得好，夫子都说了，以后阿晋定会榜上有名的。”

        沈少丞以为他也是在说客套话。

        沈晋是他带着启蒙的，学习情况跟大儿子沈越真是一点都没法儿比，笨算不上，但也聪明不到哪儿去，之前他还担心过沈晋不开窍学不好惹恼王府呢。

        不过话当然不能这么说。

        “世子谬赞了。镇北王如今还担任着兵部大司马，不知跟平时跟其他五部关系如何呢？”沈少卿最后还是把话说开了。

        这种问题，照理说卫擎风也不会了解太多，不过卫臻回家有时候跟王妃讨论一些朝中事宜也不避着他，所以他多少也知道点，想着这是阿晋的父亲，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答道：

        “户部好像是姓柳的管着，跟我父王交集不多，吏部和工部尚书与我父王关系尚可，其他就不知道了。”

        沈晋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卫擎风和莫子钰。

        心里突然觉得有些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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