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送药
钟念卿有些怕,但来都来了。
而且那个小厮还来送饭,这人应该还活着吧。
她走到床边,发现他个是身量修长的少年,一头长发披散着,嘴唇干裂,脸颊泛红,虽只露了半张脸,但依然盖不住他的倾城倾国的绝貌,钟念卿不忍多看了几眼。
钟念卿本想找点水给他喝,可是手里的桃子没地方放,床上的垫子看着又黑黑的。
她只能用袖角擦擦床沿,刚擦了一下,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寒星一般的眸子盯着她,钟念卿吓的呆住了,一动不动,头皮发麻。
不过一息间,他又闭上了眼睛。
良久,钟念卿轻轻松了口气,将桃子放好,环顾四周,记起院子里有口井。
井口上有个小型的桔槔,看着好像能压动的样子,然而想象很美好,她现在这副身板,实在是太小,根本压不动。
不过幸好前几日下了雨,井口旁的木桶里续了些雨水,木桶周围泛着青色,好似发霉了。
她将食盒里的粥倒了,将身上的棉巾沾了些水,将木碗擦干净,再把桃子拨了皮,扣下些许果肉,挤桃汁。
没干多久,钟念卿就觉得胳膊好酸,可是碗里的桃汁只有浅浅一层底,这哪里够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钟念卿终于把两个桃子扒拉的只剩个核。
她小心翼翼的端着碗走到床边,这里也没有勺子,只能用碗沿对着少年的嘴。
微微泛白的汁液缓缓流进少年的嘴里,钟念卿手里还拿着棉巾的一角,抵在他嘴边。
可是她太小了,手还没举多长时间,胳膊就困的不行。
此刻,少年喉咙滚动了一下,微微张嘴,好像想要更多,钟念卿一时没防住,碗一斜,顷刻间全洒到他嘴里。
少年被呛了一大口桃汁,猛烈的咳嗽起来。脸色通红,额头上浸出细汗,双肩抖动着。
钟念卿急忙给他擦嘴,擦到脖颈,才发现少年皮肤上的红痕不对劲,轻轻拉开衣领,不知是被什么打伤的,还沁着血。
难怪他身上这么烫,这不是伤口发炎了吗。
她突然想到身上带了一瓶二牛家送的三七粉,好似记得这个能止血的。
钟念卿本想伸手解开少年的衣服,可又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可是,如果不上药,他死了怎么办?犹豫了片刻还是扒了人家的衣服。
少年身上上下下都是伤,有些伤口都泛着黑色,真的是触目惊心。
她忍不住身体微微颤抖,是谁对这样一个少年下这样的重手。
钟念卿的视线不敢在少年身上做过多的停留,只能一点一点的给他的伤口撒上药粉。
她第一次清楚的看到一个人因为身体的伤痛,而不自觉的抽搐,心里不由的有些难过。
一瓶三七粉都用完了,不知不觉间天色都暗了,钟念卿匆忙给少年穿好衣服,爬树离开。
等到了墙壁对面,钟念卿落地时,双腿都在微微颤抖,今天运动量实在太大了。
钟念卿还没回到住处,就看见好些人举着火把在喊她。
白茶眼尖,第一个看到她,“姑娘——”
钟念卿本想笑笑,但实在没有力气。
白茶跑到钟念卿身边,看到钟念卿衣服皱皱巴巴的,脸颊上蹭了好几处灰,“姑娘,你这是去了什么地方啊,翠微姑姑都急疯了。”
钟念卿伸手要抱,“我不小心睡着了,醒了就到这会儿了。”
白茶来不及细辩她的话,忙抱着钟念卿就往回走。
钟念卿靠在她肩上,不一会儿就睡死了。
第二日,钟念卿醒来,都日上三竿了。
翠微姑姑端坐在她床前,盯着她看,有些渗人。
“以后,出门必须带上白果,再不准一个人乱跑了。”
“姑姑~”
“不准撒娇。”
钟念卿念着隔壁庄子的少年,要是白果一直跟着,她怎么去看他呀,“翠微姑姑,我以后肯定天黑之前就回来,如果我再晚回,我就一个月不出门,在家练字。白果姐姐还忙着庄子里的事儿呢,我能自己玩儿的。”
翠微本就是吓唬钟念卿,看到她竟然能下这么大的决心,昨晚回来那个惨样子,心就软了,“可以,但是以后哪天回来晚了,姑娘就一个月不能出门了。”“而且昨日的事不能不罚,今日写二十个大字,写不完不准出门。”
钟念卿垮了脸,她看翠微姑姑就是为了让她在房里练字。
二十个大字也太多了,钟念卿写到了晚上该进食的时辰了,还没写完。
白茶和白果端着饭食进来,翠微姑姑走在前面,“姑娘,没见你这么用功过,今日不写了,先吃饭。”
钟念卿心里有事,整个人怏怏的,但也是真的累,吃完饭,洗漱完就睡了。
次日,钟念卿早早摆脱翠微姑姑,就朝那棵大桃树去了,还特意穿了一件驼色的对襟襦裙,耐脏。
袖口、腰间绣着鸦青色的琵琶扣,翠微姑姑特意把衣服做的大了些,来年把扣子拆了,还能在穿一年。
这次来,钟念卿把从药农那里得来的药丸,药粉什么的全部装在了新做的斜跨布包里,爬树时还多装了几个桃子。
钟念卿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没有等太久,想得他伤的那么重应该还没醒,便推门进去了。
走到床边,那少年果然还躺在床上。
钟念卿走到床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指尖还未触到,床上的人突然翻身抓住钟念卿的手腕,反手一拧。
钟念卿疼得叫出生来,“疼疼疼疼疼疼……”身体不由的随着他的力道反转,背重重的磕在床沿,生理性的眼泪瞬间被逼了出来。
被少年钳制住的手,绕在自己脖间,钟念卿被迫仰着头,另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劲瘦有力,纹丝不动。
“我……是来……送药的……”钟念卿余光看到床头的两个桃核,“我还给你喂桃子了。”
许臣想到这几日萦绕在梦里的桃花香,嗓子火烧火燎的,渐渐的松了手。
钟念卿慢慢的滑下床沿,惊恐的爬出好几步。
脖子上还残留着少年滚烫的温度,此刻她背上火辣辣的疼,转头看去,少年的衣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惨白的肌肤上,纵横的鞭伤,望着她的眼神冷漠而警惕。
“你别害怕。”颤抖的声音不知道在对少年说还是在对自己说,急切的将布包里的药从布包里拿出来,“这些是药农叔叔给我的药,还有些刚摘的桃子。”
许臣并未开口,随着她的视线,拢了拢自己的衣襟。
“我是隔壁药庄,王家药庄的。”
许臣想了想王家,看她的打扮应该是钟家的那个庶女。想了一会儿,许臣便撑不住了,身体的燥热让他没办法深思,垂眸看着地上的药。
钟念卿细细的观察他,难不成真的是个傻子,长得这么好看,真的是可惜了。又觉得他可能想要吃药,弯腰把药瓶往他那边推了推。
良久,钟念卿都以为他可能不会拿药吃的时候。
许臣伸手拿了瓶清热散毒的药,打开闻了闻,便整瓶的倒进嘴里,拿了三七粉,挑了几瓶药吃了些,看似随意,但目的性很强,钟念卿再傻也知道药这东西不能随便吃,他应该很懂药理,不像是个傻子。
钟念卿站起来,起身时右臂有些不舒服,可能之前感觉都集中在背上,现在感觉右臂可能有些拉伤,姿势有些僵硬的将桃子放到桌上,礼貌性的道:“我走了,再见。”
少年依旧没有回应。
钟念卿不由的加快脚步,离开了阴沉的屋子,外面的阳光照到身上,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顺着树爬回来,她托着自己的肉肉的脸蛋,果然好色是要不得的,如果不是被少年的美□□惑,如果上面躺的是一个奇丑无比的人,估计她会叫翠微姑姑来帮忙。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白茶看到钟念卿从院子外面进来,脖子上泛着红色的勒痕。
钟念卿还一脸茫然,“咋啦?”
“脖子。”白茶蹲在她面前,仔细瞧着,都不敢用手碰,“姑娘,你在这样下去,翠微姑姑真的要禁你足了,你可是官家姑娘啊,怎么能天天在外面这么疯玩啊。”
白茶气恼的拉着钟念卿的手往里走,“白果,准备烧水沐浴。”
钟念卿弱弱的解释道:“我就是跟二牛他们玩的时候摔了一跤,不怎么疼的。”
晚上钟念卿沐浴完,乖乖的躺在被子里。
翠微姑姑坐在她床边给她上药油,一句话都没有。
钟念卿反而在心里瑟瑟发抖,“对不起,翠微姑姑。”
“没有的,姑娘。姑娘是主子,怎么能跟奴婢说对不起,是奴婢错了。奴婢没有看好姑娘。”
钟念卿听到翠微姑姑说的话,心里一阵无力,觉得她就跟前世母亲的对话一样,她不由的心里一阵烦躁,抽出手,“姑姑,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你生气了,就说你生气了嘛,干嘛阴阳怪气的。”
白日里受得气,好似这会儿找到了爆发的扣子,背上密密麻麻的疼痛,忍不住湿了眼眶,钟念卿鼓着脸,用被子把自己团成一个圆。
“呦,姑娘还知道阴阳怪气这个词啊,奴婢不记得教过您呀。”翠微姑姑调笑道,并没有发现姑娘的不对劲,隔着被子摸了摸姑娘的脑袋,放下药油,在铜盆里浸了浸手,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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