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阮咸
钟念卿喝着店里的茶水，看到一个抱着阮咸的姑娘，瞧着比她大一两岁，却弹得一手好阮。
钟念卿听过阮咸，也叫汉琵琶，据说昭君出塞带的其实是阮咸，并不是琵琶。阮咸跟现代的吉他声很像，但要比吉他柔和轻灵很多。
她乍然一听，好像看到了前世，一时间入了迷。
翠微姑姑看出姑娘喜欢，难得出门，便想让姑娘高兴一回，唤来小二，邀了抱阮的小姑娘近前。
小姑娘从络纱屏风后走了出来，近前细细看，才发现她很瘦，小脸上婴儿肥所剩无几，穿的衣服看着长短合适，可领子却宽大许多，仿佛穿了大人的衣服，不过她那一双美人眸，却是勾人的紧。
“民女小桃子拜见小姐。”小桃子不卑不亢的行礼，问道：“不知道姑娘想听什么曲？”
钟念卿并不了解这个时代的曲目，先是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民女十周岁了。”
钟念卿疑惑，这么小就出来卖艺了？
小二眼尖，解释道：“小桃子母亲病故，父亲不知去向，家里的住的房子被宗族收走，一个孤女，无处可去，掌柜的看她可怜便收她在酒楼做个伶人。”
白茶和白果沉默不语，翠微姑姑也面露戚色，这副样貌的小姑娘，要是长成了，一个普通的酒楼怎么护得住。
钟念卿依稀记得《十面埋伏》是收琵琶曲，阮即被称作汉琵琶，应该是可以演奏这首曲子的吧，“十面埋伏，会吗？”
听到这个曲名，小桃子猛地抬头，连店小二都不禁露出惊讶之色，他并未说出小桃子生母的具体身份，这位姑娘怎么会选这首曲子。
小桃子怔然不语。
店小二开口转圜道：“小姐在酒楼要听这曲子？”
钟念卿反问道：“不可以吗？你不会？”
也是她一个十岁小孩儿，要不……
“我会。”小桃子却坚定的回道，“可我这首曲子无价，小姐既然点了，能给我什么呢？”
“千金？”钟念卿不由结舌，这真是狮子大开口啊，便问道：“你平日里一曲多少钱？”
小桃子坦然道：“随听客，他觉得千金便千金，他觉得十钱便十钱。”
钟念卿不解，“那为何我不过叫你弹一曲《十面埋伏》便是无价？”
“平日里弹琴不过是练手，给不给钱，我每日里必定是要练琴的，有听客在，他们愿意给多少便给多少，只是《十面埋伏》在我这里无价。”
“你若给些阿堵俗物，我定是不要的。”小桃子抬眸看她，举手投足间，清冷与美艳已初露端倪。
钟念卿笑叹了一声，“就算你想要那俗物的，我也是没有的。”
钟念卿如此直白的话语，小桃子愣了愣。
钟念卿转动着玉珠，“在下不才，觉得自己可值千金，想要否？”
“姑娘！”翠微姑姑低声急道。
小桃子觉得这位小姐好生奇怪，“我要你作甚！”
钟念卿软语笑道，“我喜欢你呀，我现在对你情义可是无价，千金难换！”
“你……你……”小桃子被调笑的红了脸，她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调戏了。
掌柜的在柜台上，听着两位姑娘一来一回，都是世间难寻的人儿，对着小二喊道：“愣着做什么，还有客人等着呢。”
周围没了人，钟念卿凑近小桃子，低语：“要不你跟我走，我以西席之尊相待。我父亲是礼部主事，我朋友是长宁郡主，我祖母可是当朝太后。”
翠微姑姑震惊之下都忘记堵住姑娘的嘴。
钟念卿又凑到小桃子耳边，“我还有当今长公主的一个承诺。”
小桃子难以置看着她，这人难不成是个疯子？“为何？”
钟念卿脱口而出，“没有为何，什么事都要有为什么吗？你很合我眼缘，阮的声音我也很喜欢，去了我府上，每日可都得给我弹阮咸听，不拘什么曲子。”
此时，小桃子觉得这个姑娘又奇怪又任性，但之后小桃子才知道，她家姑娘其实很少任性的。
小桃子也是果断的人，思索片刻便道：“民女愿意。”
这会儿，饭菜也上来了，钟念卿招呼着小桃子，“坐着一起吃吧。”
翠微姑姑暗暗瞪了小桃子一眼，没说什么。
后面逛街市时，小桃子比翠微姑姑还了解京城时兴的东西，直言钟念卿身上的单罗纱是几年前的成品，在京中只时兴了一阵子，过于轻薄，透气性不好。
翠微姑姑沉默不语，白茶和白果更是不喜。
钟念卿却是才知道，倒是很好奇，买完东西，在车上问道：“既然知道我身上穿的不是时兴的料子，应该也看出这一身是新做的衣服，没钱买时兴料子做新衣服的人，你怎么就决定跟来了？”
小桃子冷冷看她一眼，回她一句，“没有为何，不过是合眼缘罢了，不管怎样你也是有赎我工契的银子。”
白果气道：“不准对姑娘不敬。”
钟念卿一点没觉得有什么，对白果说：“无事，”抱着一把新买的阮咸，略带兴奋的对小桃子道：“以后你可以教我弹啊，我很喜欢阮咸的声音。”
小桃子不置可否。
钟念卿害怕她不相信，“真的，我真的很喜欢。”
小桃子听到这话。
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城西杨家，四姑爷杨立昭和四姑钟九茹现育有一女，名杨婉莹，跟她同年，只比她小两个月，也算是有缘。
钟念卿到了杨家，自报了家门，门房的小厮像是早就知道她似的，急忙去回话。
钟念卿略等一会儿，出门迎她的竟然是四姑姑。
四姑姑身姿高挑，体态匀称，穿着正红色齐胸绣花襦裙，不知是什么原因，总觉得这衣服显得她有些胖，减了几分颜色。
“你就是念姐儿？”四姑姑钟九茹快步走到她面前，手里的绢帕拭着眼角，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看到她裙摆上的玉兔抱月，“没想到二哥把这个留给你了，这是娘的东西，她去世时留给了我，二哥入京时，我交给了他。”
钟念卿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热烈的视线，但又不好拒绝，只得僵硬着身子受了。
从宅门进去，过了前院，走过垂花门，一路到了内院，四姑姑对着钟念卿嘘寒问暖，好不热情。
原来四姑姑今天早上是去药庄上接她了，但没成想她被翠微姑姑带出来了，竟是错过了。
堂妹杨婉莹跟着四姑父出去了，用晚膳的时辰就回来，到时候介绍她们认识。
正房住着四姑父和四姑姑，堂妹住在东厢房。
西厢房本来堆了些杂物，本就是开杂货铺子的，货物自然是多，正屋的丫鬟还有伺候四姑爷的小厮连着店里的伙计，就是厨娘都用上了，搬了一日，这西厢房还未收拾干净。
所幸钟念卿的东西就是四五个箱子，先放在内院里，晚上说是跟着堂妹挤一挤，明日收拾妥当就搬到西厢房去住。
钟念卿自是对着四姑姑万分感谢，面带愧疚，推拒了一番，便将准备的礼物送了出来。
四姑姑看到礼物脸上的笑容也更灿烂了。
离晚膳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钟念卿也实在是不想跟刚认识的姑姑大眼瞪小眼，她的奉承话已经要用完了，便说要带着翠微姑姑去收拾行装。
几人便到了西厢房。
翠微姑姑进去片刻，出来拦住姑娘，里面的灰尘味太大了，不知道四姑奶奶是怎么才收拾屋子。
翠微姑姑又收拾了一个多时辰，将屋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但今晚说什么也不能让姑娘睡在这里。
钟念卿和小桃子在外屋坐着，还没等他们收拾完，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四姑父回来了。
钟念卿于是带着白茶去了正屋。
“念卿拜见四姑父，祝四姑父财源广进。”
杨立昭微微点头，喝了茶，四姑姑早就准备好了见面礼。
钟念卿双手接过。
“死丫头，还不见过你堂姐。”四姑姑对着自己的女儿笑骂道。
钟念卿和杨婉莹对视了一眼，都带着好奇，两人互相见礼，换了礼物。
落了座，钟念卿坐在四姑姑下首，杨婉莹正对着她。
四姑姑安排下人上菜，“摆饭，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
四姑父是个话少的人，一顿饭只有碗筷敲击和四姑姑照顾大家吃饭的声音。
钟念卿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位四姑父，整顿饭下来，他没有朝她的方向看一眼，不知四姑父为何这么不喜欢她。
杨婉莹倒是个很可爱的姑娘，挽着两个丫髻，上面帮着妃色的头绳，穿着半袖交衽百褶襦裙，看着颜色好像跟着四姑姑穿着亲子装似的。
本来在饭桌上，四姑父说去前院睡，让四姑姑母女一起睡在正屋，她暂时睡在东厢房。
钟念卿却不想一来就抢了妹妹的屋子，正好杨婉莹也不介意和她一起睡，主动说要和她一起。
两个小姑娘就一起出了正屋。
“堂姐，你终于来了，我终于有姐妹了。”杨婉莹拉着钟念卿的手，十分的兴奋。
钟念卿被她感染的笑了起来，“婉莹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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