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容澈进来的时候，裴漪正穿着竹签子，预备晚上做烤串；一边儿还和向春说笑，笑到一处，抬眼正好看见容澈。
唇角笑容未消，裴漪将手中的竹签子放下，对着容澈打了个招呼：“容郎君来了。”
目中如秋水潋滟，盈盈动人。
容澈不由觉得自己的心情都变好了，笑着回应她，又问今日是做了什么好吃的。
裴漪这几日做饭食极为消磨时光，比往日精细不少，一是因家中新来一人，须得补充营养；二是这几日许娘子有事儿回娘家，裴漪又不想让裴娘子和向春太过操劳，压根就没做生意，自是有大把时间。
寒暄几句，裴漪瞧见向春略显拘束的模样，心知她还是不习惯和容澈待在一个屋子里——旁的人倒也罢了，向春在肉摊的时候总是要跟客人说话的，可是肉摊的客人都是街里街坊的平头百姓，了不起也就是开个小店做生意，或是亲戚在县衙州府做事，大家总归差别不是很大。蓦然见了个像是容澈这般的贵家子弟，行动之间自然要拘束些。
想了想，裴漪便说厨房中地方实在逼仄，还请容澈先到院子里等待，裴娘子今日去集市上买短缺的针线，估计过一会儿便回来了。待会儿等她们把签子穿完，烤架架上，等裴娘子回来，便可以开始烧烤。
听的这话，容澈自然没有意见。只是见到裴漪准备的木炭杂质过多，恐点燃后呛着她，便让越泽回去取来之前剩下的兽炭，提前烧好备着。
裴漪看着越泽拿来的炭，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她早便在书中看过，富贵之家用炭“乃捣小炭为屑，以物和之，作兽形”，成品燃烧无烟气，最是金贵。
没想到今天的一顿烧烤，竟带出这么个金贵东西。
向春觑着裴漪的神色，问：“娘子，你在想什么？”
“春儿，待会多吃点。”
这可能是你吃过最贵的一次烧烤了。
裴漪看着一脸迷惑的向春，郑重其事地说。
自打向春来家中后，她也就改了口，按照惯例，她应该叫向春“阿春”的，可是怎么叫怎么觉得奇怪，便只叫向春“春儿”。
“李白是‘金樽清酒斗十千’，咱们这是‘一顿烧烤值万钱’啊！”
裴漪接着感慨。
向春：？？？
好吧，她不太理解为什么裴漪突然发出这种感慨。
不过她还是附和着说：“娘子的手艺自然是可以抵得上万钱的。”
裴漪一副“算了你不懂但我也不说了，省得吓到你”的表情。
容澈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瞧着越泽点火烧炭，耳朵却听着厨房的动静。
偶有说话声，裴漪似乎还在讲一些俏皮的小笑话，隐隐约约的，听不甚清楚，却引得他无声发笑。
“容郎君！”
正听着，耳边忽然传来三九的声音。
容澈转头去看，只见三九笑嘻嘻的，黑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看他。
他侧脸看着三九，问：“你怎么出来了？”
三九扬了扬手，道：“裴姊姊不让我在里面玩竹签了。”
容澈这才看见三九手中拿着一把折断的竹签，他颇有些无奈，道：“这竹签自有用处，你将竹签折了，裴小娘子自然是要嫌你捣乱。”
三九故作老成地摇了摇头，道：“我没捣乱，我是要拿这个搭桥的。这是向姊姊教我的，她手可巧了，能用树枝搭木桥。”
原来向春在木匠这方面着实有些天赋，又自小看阿公阿爷做活，即使没怎么真正做过东西，对这些倒也无师自通。
裴漪自觉捡到了宝，当然是对着向春大夸特夸，而三九却对向春随意搭成的小桥上了心，一只想要自己搭一个。可他手笨，拿树枝怎么都弄不成，今日看见竹签子，便灵机一动，想用竹签子搭。
这桥搭不成，当然不是他的问题，是树枝的问题，树枝不平，长短不一，当然难搞。但是竹签就不一样了，长短粗细，正合他意。
三九如是想。
容澈一眼看穿了三九的小心思，打趣道：“那你为何不学着用树枝？树枝随处可见，十分易得。”
三九挠挠头，狡辩道：“裴姊姊说了，做东西前要准备好材料！”
说罢，他便当场堆起来，嘴里还嚷嚷着：“我肯定能堆好的！”
容澈垂眸，饶有趣味地看他。
连正生着火的越泽也忍不住往这里瞄。
半刻钟后，越泽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实在没有见过如此手忙脚乱的三九。
三九恼得将手中的竹签掷到地上，抬头便看见笑得猖狂的越泽和眼带笑意的容澈。
他不由面上发热。
刚才是他夸下海口，但是不仅没有搭好桥，还弄了个大笑话，自然心中羞愧，慌忙之下，他道：“不就是没堆好嘛，裴姊姊说了，人人都有擅长的，也有不擅长的，比如……”
他忽然想到了前两日裴漪与他顺口开的玩笑，道：“我说一个问题，你们肯定答不出来！”
容澈来了兴趣，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三九一板一眼地问：“提问：请问鱼与熊掌如何兼得？”
这……
容澈乍听这个问题，果真被卡住了。身后的越泽低声道：“……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三九满意地看着他们的反应，得意洋洋地说：“怎么不能，养一头会抓鱼的熊不就行了！”
容澈：……
越泽：？？？
“这也可以？”
越泽显得格外困惑。
三九道：“有什么不行的，你养一头会抓鱼的熊，不就既能有熊掌，又能有鱼了？”
越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想想竟然觉得这法子该死得有道理。
“这是裴小娘子与你说的？”
容澈忽然发问，嘴角微弯。
这等俏皮话，他乍一听便觉得是裴漪可以说出的，也只有裴漪能说出。三九虽然机灵，但并无如此跳脱。
果然，三九一副与有荣焉地道：“正是！”
说完，他便顺道把那日的情形复述了一遍。
还是几日前，裴漪在忙，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见三九来找她，便随便给三九出了这个脑筋急转弯。
说完答案后，她却自言自语地又说什么：“话虽如此，但天底下哪儿来的鱼和熊掌可以得兼的道理。”
三九就问她为什么，她便举了个例子。
“裴姊姊说，比如她现在有一笔钱，救了向姊姊，便不能再买其他东西了。”
说到这里，三九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忙捂着嘴巴往后看。
厨房里忙忙碌碌的，传来噼里啪啦的热油声，裴漪仿佛在炸什么东西，声音很嘈杂，什么也听不清。
“裴小娘子想买什么？”
容澈追问。
三九转过头来，眼珠子骨碌乱转，半晌，问：“我说了，那裴姊姊的鱼和熊掌都能拿到吗？”
容澈笑了笑，道：“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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