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大约今天是个黄道吉日，上京城的子弟们都不约而同的来和园吃饭，然后，不约而同的绕过餐厅中间靠右的那一张圆桌，或隐晦或大胆的将八卦之光射向圆桌。
李岩死命的拉住想要去那张来自异次元的圆桌打招呼的女伴，啧，真是没眼色，没看见那一桌已经电闪雷鸣了么。
这叫什么？修罗场！
六哥，愿佛祖保佑你。
身处八卦漩涡中心的几个人却都脸上带笑，相谈甚欢的模样，是戏精本精无疑了。
丁鹏辉想，出门没看黄历果然是不对的，本来约了好几次才把姚弘彬约出来，他还挺高兴。
现在他只恨自己为什么要约姚弘彬！为什么要今天约姚弘彬！！
呵呵，人果然不能做亏心事，这下好了吧，好几只鬼同时来敲门，吓死小爷了。
“鹏辉，好久不见。”苏瑾生不愧是刚拿了小金人的影帝，声音好听，气韵足，说话抑扬顿挫，让听者觉得十足舒服。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丁鹏辉尴尬的点头，偷瞄一眼崔雍年，嗬——好家伙，正要笑不笑的看着他。
“这是你弟弟丁鹏言吧？”苏瑾生越过丁鹏辉身边的姚弘彬，看向丁鹏言，“新晋影帝，风头正劲呢。”
丁鹏言不搭理苏瑾生，假装没听到他说话，隔着高胜飞和卓乐说话：“小乐，你说我要养宠物的话，养什么比较好？”
卓乐说：“哈士奇。”
丁鹏言一脸迟疑，“不是说哈士奇很傻么？还喜欢撕家。”
卓乐立刻辟谣：“谁说的，我家卓知足就很乖。”从来不撕我的东西。
丁鹏言和高胜飞都一脸怀疑的看卓乐：第一次听说哈士奇很乖，确定不是在说梦话？！
坐在卓乐身边的崔雍年笑说：“你那狗崽子不是撒手没么？上次还差点儿在度假村走丢了。”
“那是意外。”卓乐坚决为自家狗崽子挽尊。
崔雍年低笑一声，一副纵容不与争辩的模样。
苏瑾生目光在卓乐脸上转了一圈，嘴角轻抿，不再寒暄，也没有必要寒暄了。
七个人吃了沉闷无比的一顿饭，为上京权贵圈贡献了一出新的八卦，揣着一个消化不良的胃散场。
“雍年，麻烦你送我回酒店。”苏瑾生起身便叫住崔雍年，见卓乐看了过来，轻笑了一声：“卓先生，我很久没回上京，很多路都不认识了，让雍年送一下我，你不会介意吧。”
卓乐也笑了，笑如春风。
餐厅里齐齐响起好些抽气声，苏瑾生脸上的笑容差点儿维持不住。
“我送老师回家，各位自便。”卓乐对其他人说，与高胜飞转身并肩离开。
餐厅里看八卦的人各自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看样子，新欢难敌旧爱啊。
崔雍年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对苏瑾生说：“走吧。”说着便转身离开。
待崔雍年和苏瑾生也走了，只剩下丁家兄弟和姚弘彬面面相觑，餐厅里的八卦群众们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八卦之魂，激烈的小声讨论起来。
姚弘彬突然哂笑出声：“苏瑾生也不过如此嘛。”
丁鹏辉挑起一边眉毛，笑道：“你看得开就好。”
“我看得开看不开已经不重要了，”姚弘彬把目光转向餐厅大门，“卓医生看得开才行。”
丁鹏言翻了个白眼，“小乐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丁鹏辉嗤笑，也不知在笑什么。
突然，李岩从后面扑上来，勒住丁鹏辉的脖子，“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凑一块儿去了？”
来的时候是卓乐开车，载着高胜飞和丁鹏言，回去的时候，少了个话痨丁鹏言，车里安静得只有空调和发动机细微的声音。
高胜飞住在离医院不远的一幢公寓，一路上，高胜飞都没有说话，到了公寓楼下，他突然唤道：“卓乐。”
“老师。”卓乐转头去看副驾驶上的高胜飞。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高胜飞问。
卓乐笑着说：“当然是好好工作，争取早日取代老师，成为高泽奇第一把刀。”
高胜飞不说话，只借着车外路灯的光看着卓乐，目光锐利如刀，似要直入人心。
卓乐渐渐收起了脸上公式化的笑容，手从方向盘上松开，十指交握放在腿上，看着正前方或匆忙或悠闲的人群。
“老师，”良久，卓乐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格外的冷漠，“我没什么打算。”
高胜飞认识卓乐近两个月，却对这个学生一点也不熟悉，以专业的角度来看，卓乐是个极有天赋的人，他总是笑得温和，有礼谦逊，风度翩翩，偶尔也会调皮的和人开玩笑，其实这些更像是他打造给世人看的面具。
以高胜飞的家世还不够格进入上京顶级的豪门圈子，但这段时间到处都充斥着崔雍年的八卦，让人不难从中猜想出真相一二。
“你甘心吗？”
其实他们师徒俩真的不算熟，至少没有熟到能坦诚谈心的地步，但看着不笑的卓乐，没有了那张面具的遮掩，像一把锋利的刀，随时就要出鞘伤人伤己，高胜飞心底涌起了一丝淡淡的怜惜。
卓乐惊讶的转头去看高胜飞，车内没有开灯，从他的方向，高胜飞隐没在一团浓重的黑暗里，这让他有些不安，扯着嘴角笑了笑，“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日子还不得一天天的过。”
“我是问你，”高胜飞强调，“卓乐，你甘心吗？”
卓乐快速的眨了几眨眼睛，交握的十指收紧，指节都发白，他转头去看车外的人群，又去看高胜飞，然后像是忍无可忍了，把车内灯打开。
“我怎么可能甘心！”
他说：“我怎么可能甘心！我接到卓昭学的电话时，杀了他的心都有。他妈的，他们从小到大都没有管过我，现在凭什么管我！可我能怎么办？我但凡有反抗之心，卓广盛能让我活不下去。”
“老师，”卓乐微笑着说：“我都计划好了，先在莲郡农大附属宠物医院做三年临床，再根据需要进修，然后做五年野生动物保护和救助，再找一个小城市开一家宠物医院，养一只猫和一只狗，安稳度日。”
可惜，计划永远也赶不上变化。
“我从未想过结婚。我的人生不需要和另一个人分享。”
卓乐发泄般的一口气说完，便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驾驶座上看车外来往的人群。
“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要做兽医。”一直没说话的高胜飞开口说道。
卓乐诧异的去看他的老师。
“很奇怪是吧！”高胜飞说：“我的理想其实是做一名脑外科医生，治人的。”
卓乐笑道：“老师不强调，我也不会以为是治动物的。”
高胜飞闲适的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慢慢说：“我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哥哥开了一家快递公司，姐姐是个画家，没一个继承父业。我爸很生气，觉得他的孩子必须要有一个继承他的医院，所以改了我的大学申请表，我被他坑去炎国农大读动医，从来只有坑爹的，没想到我是被爹坑。”
“在家长的眼里，子女大概就是他们的附属品吧。”高胜飞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我本来应该成为脑外科专家救人无数的，现在成了兽医专家救动物无数。”
“我不能肯定的说，哪样的自己会更好。但生活总是自己的，日子是要自己一天天过的。”
“卓乐，你依旧可以先做三年临床，再去进修，然后去做野生动物保护和救助，最后开一家宠物医院，养一只猫和一只狗。”
“这些，你依旧可以去做。”
卓乐的眼珠颤动了一下，直勾勾的看着高胜飞。
高胜飞抬起手，盖住卓乐的头顶，不甚熟练的动了一下，像是揉卓乐的头发，又像是推了一下卓乐的脑袋。
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他们师徒俩确实不算熟，但并不妨碍他们交浅言深。
“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虽然是周六，但是轮到你值班坐门诊了。”高胜飞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卓乐点点头，“老师，晚安。”
高胜飞颔首，关上车门，快步走进公寓大门。
卓乐在车上呆坐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他的老师真是很可爱呢。
约莫是在餐厅就看出他情绪不太对，用这种有些笨拙的方式来安慰他，一直等到临下车了才说，是担心他情绪太激动，车毁人亡？
卓乐换挡踩油门，将车子汇入主干道的车流中。
到家时，二房住的附楼客厅灯火通明，卓宪珩抱着已经睡着的狗崽子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
“小珩，卓知足都睡着了，怎么不把它送回窝里去？”卓乐问道。
卓宪珩随手把睡得爪子乱舞的狗崽子放沙发上，蹭蹭蹭过去拉住卓乐的手，撇嘴：“三哥，有个讨厌鬼在你房里等你。”
卓乐惊讶道：“卓宪筠？她去我房间干嘛？”
卓宪珩茫然，这跟卓宪筠有什么关系，虽然卓宪筠也很讨厌就是了。
“你不是总叫卓宪筠讨厌鬼么？”卓乐提醒妹妹。
“嗨，不是，”卓宪珩挥手，“比卓宪筠还讨厌的，那个……崔六叔。”
卓乐闻言，立刻上楼。
推开门，崔雍年转头看过来，唤他：“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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