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卓乐小时候很会利用自己比家中同辈孩子可爱数倍的脸，他什么都没有，因而幼儿园里的玩具、长辈的关注、老师的夸奖，他什么都想要。
他什么都没有，他只能用他的脸去争取。
后来他渐渐长大，便明白，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东西，不是他去争取就能得到的，因为那原本就不属于他，于是他便歇了心思，给自己画上一个圈，安安分分的待在圈里面。
曾经有两年他情绪容易失控，格外暴力，甚至有自残的倾向，不止一次想在脸上划上两刀，都被看护人员及时制止，一度还穿上过束缚衣。
再后来，他已经足够成熟理智，便对自己的脸不大在意了。
虽然在需要的时候他会表现得很自恋，追根究底，是因为他不在乎，才能拿来开玩笑。但凡他在意的东西，都护食护得紧，哪容得下别人调笑。
但是，他自己不在乎是自己的事儿，被人说成是“花瓶”可不是什么愉快的经验。
卓乐严肃的脸上缓缓勾起笑容，轻轻点头，“高医师说得对，花瓶除了好看，其实和陶罐的功能是一样的。”
即使被嘲讽，高胜飞的脸依旧像冰封似的，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他是真的冷漠，而不是故作姿态。他说不想收个花瓶在手下也只是就事论事表达诉求，既没有贬低卓乐的意思，也不因卓乐的挑衅而动怒或高看他。
“先去把制服换上，然后跟我去查房。”高胜飞把档案袋放进柜子里，先一步走出办公室，给卓乐换衣服的空间。
没一会儿，卓乐穿着蓝色制服外穿白大褂，从办公室出来，高胜飞立刻转身，先他一步走了。
高泽奇宠物医院主要的服务对象是猫和狗，另外还有如鸟、豚鼠、兔子之类的宠物，偶尔还有带着蛇、蜥蜴、蜘蛛之类的猎奇宠物来看病的。
高胜飞是外科的明星医师，做过许多复杂的动物外科手术，被称作高泽奇医院第一把刀。
两人往重症犬病房走的时候，半途中遇到另外一个年纪偏大的医师。
“李博士。”高胜飞微微点头，头也不回的给卓乐介绍，“这是内科主任，李平山博士。”
卓乐立刻跟摆低姿态和李平山握手，“李博士，你好，我是新来的卓乐，现在高医师这儿做助手。”
李平山笑呵呵的说：“能跟着高医师学习可不容易，年轻人好好干。”
“我会的。”卓乐用力点头，小模样特别谦虚好学。
李平山拍拍高胜飞的肩膀，“你终于愿意带学生了，不错不错。”
高胜飞瘫着脸一言不发。
李平山倒也习惯了，挥了挥手，往内科门诊走去。
两人走到重症犬病房，一名护理人员上前来打招呼，看到卓乐时愣了好一会儿。
这一路上发呆的人不少，高胜飞已经习惯，径直走到一间笼舍前，对卓乐说：“看一下这个病案。”
卓□□过笼舍门观察里面的患病的犬只，一只棕色的泰迪蔫蔫的侧卧在里面，笼舍门上挂着泰迪的诊断记录，是颈椎间盘突出，压迫脊髓神经，导致瘫痪。
他打开笼舍的门，戴上一次性手套，放轻动作摸泰迪的躯干，泰迪有气无力的稍稍抬头闻了一下他的手，便再无动作，放任这个两脚兽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卓乐接过护理人员送来的泰迪的片子时，高胜飞突然问：“怎么治疗？”
“轻症者，采用保守治疗方案；症状稍重，使用保守方法治疗效果不佳，或是反复发作者，则考虑手术治疗。病情严重者，引起瘫痪的情况下，果断施行手术治疗。”卓乐条件反射似的飞快说完。
高胜飞没说他说得对或不对，带着他把病房里自己负责的患病狗狗都看过一遍后，又往猫病房走。
“现在医院只接受猫和狗住院，还有，犬猫细小和犬冠状病毒感染的患病动物不接受住院。”查完所有住院的猫后，高胜飞边走边说：“待会儿跟我进手术室，不要说话不要乱动，能看懂多少就看懂多少，不懂的记下，下班之后才准问我。”
卓乐缓缓笑了，这位高医师也不是那么难相处嘛。
高胜飞走了几步发现卓乐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回头，正好看到卓乐脸上扬起的笑容，他瘫着脸说：“还不快跟上。”
“好的。”卓乐快步走到高胜飞身边。
一个上午，卓乐跟了高胜飞四台手术，包括那只泰迪犬的ventroslot。
高医师的临床技术和经验确实没得说，难怪被称作第一把刀，ventroslot难度很大，可说是目前宠物诊疗方面最难的手术之一，莲郡农大附属医院都不能做这种手术，高医师却是游刃有余。
值得一提的是，所有手术的麻醉和缝合都是卓乐做的，包括颈椎间盘突出的小泰迪，连小泰迪腹侧的毛都是他给剔的哟~
下了最后一台手术，卓乐从手术室里出来，外面围了一大群妹子，见到他都激动的压低声音尖叫。
卓乐对这种情形是见怪不怪了，友好的冲妹子们笑笑。
有豪迈的妹子立刻跑到他面前，说：“卓乐，中午我们请你吃饭，算我们欢迎你加入高泽奇这个大家族。”
“好啊。”不涉及原则或者不反感的事情，卓乐一般很少拒绝女士。
妹子们听他答应了，又是一阵激动的小声尖叫。
卓乐听到身后的动静，转头说：“老师，中午有人请客吃饭，一起去吧。”经过一个上午，他对高胜飞的称呼已经从“高医师”变成了“老师”，对有实力的人，他向来不吝于表达自己的尊敬。
高胜飞摘了口罩，看看卓乐，再看看妹子们，微颔首，“好。”
妹子们：“……”
卓乐接过高胜飞的口罩，连同自己的一起扔进垃圾桶里，再转回去，就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妹子们都不见了……
“咦，人呢？说好的请客呢？”
高胜飞：“……”
躲在拐角处的妹子们泪汪汪咬手指：美人，不是我们不想请你吃饭，实在是高医师的冷脸太可怕，我们不想消化不良。
“请客的人不见了，那就我请老师吃饭，”卓乐并不执着究竟谁请客的问题，“请老师赏个脸吧。”
高胜飞依旧是一个字：“好。”
卓乐叫上手术室里出来的其他人，一行五人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
等人都走了，躲在拐角处的妹子们才出来，你看我我看她，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打电话叫盒饭。
下午高胜飞没有手术安排，卓乐便跟着他一起坐外科门诊，保定动物、协助诊断。
“老师，下午那只英短是糖尿病，不应该是内科的么？”卓乐一边收拾器具，一边问。
高胜飞：“麻烦。一样。”
转过去麻烦，我看诊也是一样的——卓乐自动帮高胜飞完成句子扩写。
他跟着学习了一天，对对方的习惯多少有些了解。专业知识有多详细讲多详细，之外的有多简单就说多简单，好像多说一个字他就会受多大损失一样。脸上总没啥表情，医院里很多人都怕他，但对待小动物却很耐心。
“你既然是我的学生，就要成为全科兽医。”高胜飞说。
卓乐点头：“当然，还请老师不要私藏。”
高胜飞哼了一声，换好衣服，也不等卓乐，就抬脚往停车场走，下班。
卓乐低笑一声，把白大褂收起来，换上自己的便服，愉快的下班。
中午没请成客的妹子又呼啦一下在前台处拦住了卓乐，热情的邀请他一起吃晚饭，弥补中午的不仗义行为。
“抱歉，下次吧。”卓乐微笑，“我妹妹还在家等我一起吃晚饭。”
妹子们虽然遗憾，到底和卓乐不熟，也不好强制要求他不要回家和她们一起吃饭，只能放他往停车场走。
卓乐回到卓家主宅时，正是傍晚六点半，吃晚饭的时候。
卓家主宅里住着卓广盛还有昭字辈的大房和二房，其他人都没有住在主宅，只每周一次来主宅一起吃个饭，联络一下感情。
平日里，同住主宅的大房和二房也不是在一起吃饭，毕竟关系也就那样儿，天天一起吃饭，肯定会消化不良得胃病。
卓广盛和大房一起在主屋吃，二房就在自己住的附楼自己吃。
卓乐刚迈进附楼大门，就受到了卓宪珩和卓知足的热烈欢迎。
卓宪珩冲过来就抱着三哥的胳膊，一叠声的问“累不累”“饿不饿”。
卓知足甩着短尾巴围着卓乐转圈，闻到他身上有别的狗和猫的味道，立刻凶巴巴的冲他嗷嗷大叫。
“卓知足，叫什么，”卓乐把狗崽子抱起来，捏着软软的狗耳朵，“你主人我是给别的汪和喵治病。”
听不懂人话的卓知足：“嗷嗷嗷——”
“矮油，卓知足这是吃醋啦！”卓宪珩趁狗崽子不能反抗逃走，狂戳狗屁股，“谁说哈士奇傻，我家卓知足这不挺聪明的。”
卓知足大怒，扭头去咬戳它屁股的爪子，可惜够不着。
魏慎姝从楼上下来，看到两人一狗闹成一团，不赞同的蹙眉。
走在她身后的卓宪章提高声音说：“吃饭了。”
卓乐把狗崽子放下，唤魏慎姝：“母亲。”
魏慎姝矜持的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往餐厅走。
卓宪珩对三哥吐了一下舌头，拉着他一起去洗手。
餐厅里，一家之主的卓昭学一如既往的不见踪影，大哥卓宪哲在国外，四人分坐餐桌两边，安静的吃晚饭，唯一的声音，便是角落里也在吃晚饭的狗崽子吧唧嘴的声音。
由于卓知足才两个多月大，且疫苗还没打完，卓乐不放心带出去，便吃完晚饭后，在客厅里陪着玩耍。
同样陪着狗崽子玩耍的卓宪珩期期艾艾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卓乐把一只棒球扔出去让卓知足捡。
卓宪珩心一横，问：“三哥，你不生气啊？”
卓乐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我生气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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