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船行数日，在一个小城停靠补给，黛玉站在船头远眺，雪雁在一旁叽叽喳喳跟她说话，左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生活琐事，黛玉时不时微笑着应她一声，她就更兴奋的说下去。

　　忽然黛玉眉头皱起，打断雪雁：“快去把林忠叫过来！”雪雁正说的性起，被姑娘打断，顺着姑娘目光看去，只见江边离岸不远处的芦苇丛边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卧在水里，得亏那是浅水滩，忙一溜烟跑去叫人。

　　不一会林忠抱着个物体匆匆过来：“姑娘，是个孩子。”黛玉凑过去看，是个异常漂亮的孩子，约莫十岁左右，正双目紧合，唇形优美的嘴巴紧闭着，微微有些泛紫，脸色苍白。虽说还没有入冬，这深秋的天气也已经一阵寒过一阵，一个大人淋了雨都要受不住，莫说一个小孩子，还在水里不知泡了多久。

　　黛玉忙让林忠把孩子抱到自己房间，蓝鸽紫鹃正在做针线，见状放下手里的活围过来。黛玉一边引着林忠把孩子放在床上，一边吩咐道：“蓝鸽去熬一碗姜汤来，紫鹃去请王太医过来。”蓝鸽紫鹃应着就去了，黛玉见小孩子衣服都湿了，一阵一阵的发着抖，便叫林忠给脱掉了衣服，把人塞进被子里，又叫雪雁灌了汤婆子放在被脚暖着，这时紫鹃搀着王太医过来。因着贾琏着急赶路，王太医又年事已高，便和贾府下人一起留下，随黛玉一起回京。现在到是省了去请大夫了。

　　王太医诊了脉，道：“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着凉，我开个方子，抓些药煎了服下就好。”说着提笔写了张方子，黛玉看了看便递给林忠，命他去城里抓药，又吩咐再买一套孩子穿的衣服鞋袜。

　　送走王太医，黛玉回到床边，雪雁早搬了绣凳过来。黛玉坐在床边看着裹在被子里睡得有些不安稳的孩子，他小小的眉头皱着，似乎陷在噩梦里出不来。看他换下的衣服，华贵精致，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只不知是如何流落到此，他的家人又在哪里。

　　蓝鸽端了煮好的姜汤进来，想要摇醒他。黛玉摆摆手，蓝鸽便把碗放在一边，好奇的凑过来，紫鹃雪雁也围了过来，雪雁压低声音道：“姑娘，你说他是哪里人啊？怎么会被丢在水里，他家里人不要他了吗？”黛玉喜欢小孩子，把雪雁当妹妹，因此雪雁在她面前向来活泼话多。蓝鸽和紫鹃也好奇的看着她。黛玉摇摇头：“这些都要等他醒来才能知道啊，你们都忙去吧，左右我也无事，我看着吧。”雪雁摇摇头，托着腮在她腿边的脚踏上坐下，蓝鸽端起姜汤说去炉上温着，紫鹃捡起扔在地上的湿淋淋的衣服，却从衣服里掉出一块玉佩，黛玉接过来细细看了半晌，是一块用墨玉雕成的九龙玉佩，雕工讲究，用料名贵。黛玉虽不懂这些，也看得出来价值不菲，想是家人给他戴在身上的，遂捂热了用金丝红线穿了给他挂在脖子上。紫鹃道：“姑娘，我先把衣服洗了？”黛玉点点头，她便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黛玉摸了本书慢慢翻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床上。不知过了多久，感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裙角，黛玉转头去看雪雁。雪雁指了指床上。

　　小孩已经醒了，睁着清亮黝黑的大眼睛在看自己，不知醒了多久。黛玉冲他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额头，他就像小猫一样眯起眼睛。雪雁早已跑去叫蓝鸽把煎好的药端了来。林忠脚程快，已经买了药回来，蓝鸽便把姜汤换了药煎好，一直在炉上温着。

　　黛玉把他拎起来，用大迎枕给他靠在身后，蓝鸽要喂他，他小脑袋左摇右摆的就是不张口，只是默默的盯着黛玉。

　　黛玉便把碗端过来，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他小狗一样嗅了嗅，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又皱着眉头闭紧了嘴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她。黛玉被他看的心里一软，不由哄到：“不喝会生病的，生病了要喝更苦的药。你乖乖的把这个喝了，姐姐给你拿蜜饯吃。”

　　小家伙看着举在眼前的汤匙，又看看黛玉，啊呜一口把药吞了。黛玉看他实在可爱，便一勺接一勺的喂了小半碗。然后叫雪雁捧了蜜饯过来，捡了一颗塞进他嘴里，把迎枕抽出来，让他躺平。他乖乖的含着蜜饯，任黛玉摆弄。

　　黛玉给他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呀？”

　　小孩只是看着她，并不开口。黛玉耐心的哄他：“你告诉姐姐你的名字，我们就可以送你回家啦，你不见了，家里人肯定会很担心的。”

　　小孩子只是睁着迷茫的眼睛。

　　蓝鸽和雪雁她们都围过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哄劝他。折腾半晌，愣是没从他嘴里听到一个字。只得又去请来王太医，王太医来看了半晌，说是受到惊吓，得了失语症，记忆可能也有些缺失。只能慢慢将养着，不定哪一天就恢复了。

　　黛玉也无奈了，正琢磨着怎么办呢，紫鹃掀开帘子进来：“姑娘，林管家问姑娘什么时候启程呢。”

　　因为捡了个孩子，他们的船便一直停靠在码头。黛玉想着等他醒了，便给送回家去，也算是日行一善了。可这醒倒是醒了，他不开口说话啊。

　　黛玉无法，只能让林忠带人去小城里打听有谁家丢了孩子。几天过去了，把这座小城都问遍了，不只没有丢孩子的，也没有认识他的。小城不大，都是乡里乡亲的，谁家来个亲戚生脸，不出半日，大家伙就都知道了。因此，大家都说他不是这里的人，大概是掉进水里从上游飘过来的。

　　小孩也日渐好了，这几日只跟着黛玉，除了黛玉谁也不搭理，也不哭也不闹，黛玉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只是不开口说话。

　　黛玉原想把他交给官府去寻找他家人，他死活不愿意，攥着黛玉衣角眼泪汪汪地死不撒手。人原本就容易对喜欢自己的人产生好感，加上小家伙长得玉雪精致，终是不忍心强行扔下他，只得带着他上路。

　　一路打听也没有找到孩子的家人，小孩也始终没有开口讲话，只是黏着黛玉，连睡觉都要在黛玉床边打地铺，还是黛玉不忍心，命人给他搬了张小床放在外间。黛玉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也不大计较什么男女大防，只把他当个孩子，只是紫鹃蓝鸽老在一边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男女授受不亲，对姑娘名节有碍什么的。黛玉也是听过就算，并不很当回事，虽然这具身体也只有十三四岁，可身体里的灵魂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况且还是受过新世纪教育的。

　　只是眼看着就到京城了，黛玉想着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找到他家人，也不能总是小孩小孩的叫，想着捡到他的小河叫檀溪，便随口用来给他当做名字了。

　　终于船靠了岸，被林如海派进京城打理林家宅院的雪雁哥哥正雇了车马轿子在码头迎接。黛玉命人把王太医好生送回家去，又打发了贾府下人回去，只说先回林府安顿好了即刻便去给外祖母请安。又让林忠给护送她们进京的一队官差封了一百两银子酒水钱，以谢一路辛苦。领头的官兵推辞不过，谢过黛玉便领着人回宫复命去了。

　　一行人来到位于城东的林宅，城东多是清贵人家，大多是科考出身的朝廷命官。人员简单，环境治安很好。进得门来，是一座五进的宅子，虽不大却很精致，布置得花团锦簇，小桥流水，很有江南林家祖宅的样子。

　　黛玉牵着立柏一行走一行看，很是喜欢这个宅子，暗暗决定从贾府出来就住这里。来到后院，紫鹃蓝鸽雪雁忙着指挥仆从安置行李，黛玉便带着檀溪前前后后的转悠熟悉熟悉环境。小檀溪乖乖的跟着她瞎转，黛玉领着他转悠到了湖边，里面五颜六色的鲤鱼，游来游去的煞是好看。黛玉看檀溪盯着看个不停，便带他坐到湖边的假山旁看鱼。

　　檀溪看鱼，黛玉便看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个样子，长大了还不得迷倒万千少女，自己倒是不用愁给他找媳妇了。又觉得自己想的有些远了，说不定马上他家里人找来便把他接回家去了。便有些不开心，这些日子，黛玉把他当成了树洞，什么都和他说一说，檀溪是一个很好的听众，渐渐地也处出了感情，不舍得把他送走了。

　　檀溪一直很黏她，黛玉孤身一人在这里如浮萍一般，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应该干什么。檀溪的出现给了她被需要被依靠的感觉，她好像有了存在的理由。檀溪感觉到黛玉的视线，转过脸来看她，黛玉冲他笑了笑，他脸红红的又赶忙转回去。黛玉直接笑出了声，他却怎么也不转头了，只固执的盯着水面。

　　黛玉看看日头，小孩子正长身体，不能耽误了吃饭，便牵起他往回走。下午还要去贾府，有点犹豫着要不要带他去。

　　回到后院，蓝鸽她们已经归置好了行李，正坐在廊下晒太阳。雪雁看见黛玉立马奔过来：“姑娘要不要用饭？我去传呀！”黛玉笑着点点头，她便跑去了。黛玉叫住要往饭厅去的蓝鸽紫鹃：“不要这么麻烦了，今天太阳暖洋洋的，在院子里吃吧，好不好？”说着低头询问身边的檀溪，小家伙用力的点了点头。

　　黛玉的院子里有一株葡萄，葡萄藤爬满了架子，下面有石桌石凳。紫鹃拿了软垫来铺在石凳上，黛玉牵着檀溪坐下：“紫鹃，你先别忙活了，我有话要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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