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爱如惊雷

　　盛凌宣明白，隔墙有耳，话不能多说，更不能乱说，他上前，伸手轻轻地替她理好了头发，孙舞阳没有闪躲，贪婪地眷恋着他指尖的温柔，不再抗拒，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

　　“你受苦了。”盛凌宣沙哑道，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极轻极慢地抚摸过她手臂□□在外面的伤口。

　　“还好吗？”孙舞阳轻问。

　　盛凌宣点头，不住地点头。

　　孙舞阳笑了。

　　盛凌宣抓起孙舞阳的手掌，手指轻轻在她手心划圈，一笔一划，写了一个“等”字，他抬头，目光如炬望着她，一语不发，但却说了千言万语，他要她撑住，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

　　“昔日多少男人一掷千金只为共舞，何等风光，如今沦为阶下囚，不避嫌前来探望的，却只得盛少一人，人人都说盛少花心凉薄，此般看来，却是最重情义的。”孙舞阳轻轻摇着头，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情义我懂，我自珍重且收下，但是不要救，不必救。

　　“那天分别时，我是想今日约你喝咖啡的，一时胆怯没有说出口，竟成如此遗憾。”盛凌宣缓缓道，“相识以来，还从未给你送过礼物，这可不是我的追女人的作风，礼物其实早备上了，现在想来，却是迟了。”盛凌宣的眼，像是钉在了她的身上，他的痛，不比她少，“我暂且先保管着，下次见面，一定给你。”

　　“你在追我么？”孙舞阳有气无力，声若蝇蚊，眼神落在他胸前口袋那只圆珠笔上，突然笑了，如果说真的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杀手，竟然参不透盛凌宣是如何用一支笔快速杀人的。

　　“盛少爷是笔不离身的文化人，我不过是个场子里跳舞的，这样的女人，盛少爷要多少有多少啊。”

　　盛凌宣见她神色复杂，似乎是要表达什么，便跟着她的眼神移动，见她低头，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脖子上。

　　“孙小姐这是什么话？”

　　盛凌宣一边说着话，一边猜测她的意思，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盛凌宣看到了一根细细的线，不太引人注目，就算被人看到，也只以为是挂着什么附身符之类的东西，盛凌宣伸手轻轻划过她脖颈处皮肤，手指下覆盖着那线绳，孙舞阳点点头，盛凌宣明白了，将鱼线拎出来，吊坠是一只钢笔，短小而精巧。

　　盛凌宣诧异，不明所以，孙舞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盛凌宣，如果没读错的话，她眼里竟是恳求。

　　盛凌宣本能地将这笔拽了下来，刚想藏于身中，章克初冷清的声音却从背后传了过来。

　　“等一下。”章克初跨步上前，看一眼孙舞阳，又看一眼盛凌宣手中紧握的笔，摊开手伸到盛凌宣面前。

　　“我若是不给你呢？”盛凌宣逼视着章克初，后退一步。

　　“盛少爷，想清楚了，这可是我的地盘。”章克初冷哼一声。

　　“可这是我的东西。”盛凌宣丝毫不示弱，“难道章署长要硬抢吗？”。

　　“我有权检查所有带进和带出监狱的东西。”章克初提高了声调，狱警们听到响动，很快列队跑了进来，全部举起枪，将盛凌宣团团围住。

　　盛凌宣握紧手中笔，一一扫过众人，气势丝毫不减，局势千钧一发。

　　“盛少，早想送你礼物，煞费心思选了这支钢笔，却一直没有机会，不想只剩今日这样的场合。”孙舞阳见这阵仗，露出一丝苦笑，又转头对章克初说道，“章先生，不过是留个念想，感谢盛少昔日照顾，你何必大动干戈？”

　　“自然，若是检查无碍，念想依然是念想。”章克初看着孙舞阳，话却是说给盛凌宣听的，盛凌宣一日有钱，背后一日有靠山，若只是因为一支笔在狱中与他为难，纯属给自己找麻烦。

　　“盛少爷，若不是当日你帮我取回了旗袍，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孙舞阳低声，“君为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做戏人，别人是割袍断义，我就用这笔断了你我的露水情缘吧”。

　　盛凌宣听她如此说，有些错愕，却只见她满目平静，只是一时间说太多话，体力有些不支，努力地喘息着。

　　盛凌宣终于妥协，摊开手掌，伸到章克初面前，章克初毫不犹豫，拿起笔，拧开笔帽，笔管，细细的检查起来。

　　盛凌宣心跳到嗓子眼，偷瞟一旁孙舞阳，她却疲累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并不担心，盛凌宣反倒疑惑了。

　　章克初不相信这支笔里竟然什么文章都没有，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支笔，将笔翻来覆去查了个遍，可这小小的一支笔，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实在是少之又少，再三确认之后，只得无奈将笔还给盛凌宣。

　　孙舞阳见状，这才缓慢重新开口，“红颜也好，知己也罢，到此为止，盛少爷，忘了我吧，别再来了。”孙舞阳气游若丝，竭尽最后的力气和盛凌宣告别，这话，明着是跟盛凌宣说，实际上是说给章克初的，刚一说完，孙舞阳便径直昏厥了过去。

　　“舞阳，舞阳。”盛凌宣惊慌失措。

　　章克初见菀清倒在盛凌宣怀中，章克初粗鲁上前一把将盛凌宣推倒在地，慌张命人去差医生过来，又示意两名狱警将盛凌宣赶了出去。

　　孙舞阳是带着满足昏厥过去的，盛凌宣是聪明人，一定不会辜负笔中所托，自己从十四岁开始，便一直承担命运的责难，到此为止吧，孙舞阳在心内默默乞求，如果可以，就让自己在这个监牢之中一点一点的死亡吧，一人承担所有痛苦的命运，将全部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来，让盛凌宣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地活着，然后，他不停的老去，娶妻，生子，幸福或者不幸，直至死亡，也不知道这里发生过的事情，跟自己再无关系，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爱如惊雷。

　　熄于心口，又如灰烬。

　　我最后能为你做的，就是将所有的秘密和往事都带进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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