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戳即破
苏芝桦惴惴不安地等在书房，终于等来沉着脸的盛凌宣推门而进。
“你还有脸来么？”盛凌宣异常冰冷。
“不要不理我。”苏芝桦上前一步，哀求。
“你擅自行动，差点坏了大事。”盛凌宣训斥，“你以为你能当着那么多人杀了贝鲁奇？就算你本事通天，你杀了她，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我想过。”苏芝桦发狠道，“我就是冒着必死的决心去杀她的，我不喜欢任何人威胁你，更不喜欢任何人伤害你。”
“你这也是在害我。”
“你放心，就算我被抓起来了，哪怕全世界的酷刑都落到我身上，我也不会出卖你。”
“我们来往密切，你以为你不招，章克初就不会怀疑到我头上，就查不出来？”
“可你不也坏了规矩么？”苏芝桦终于不满，“孙舞阳不是我们的人，你怎么能完全信任于她，甚至连我也瞒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局是她和章克初联手设给你的，现在你还能站在这里吗？”
盛凌宣沉默。
“你动感情了？”苏芝桦挑眉。
“我说过，摇摆不定的时候，把赌注押在我身上总没错，怀洲就是下错了注，所以他的下场很惨。”盛凌宣并不直接回答苏芝桦的问题，“你看，有时我虽是个浪荡赌徒，但我从来不让自己输的。”
“感情的赌博往往更加说不准。”苏芝桦冷笑，然后掏出一份译好的电文条递给盛凌宣。
“魅影实验属实，查啼血玫瑰。”
盛凌宣紧紧捏着这份电文，然后面无表情点火烧掉了。
“中央已经确认了啼血玫瑰存在于上海的情报属实，我们之前还抱有侥幸，认为是军统上海站受损严重，故意虚张声势的风声，如今看来，孙舞阳有很大嫌疑就是传说中的啼血玫瑰，自从她来了上海，一切都不一样了。”
“啼血玫瑰。”盛凌宣神色凝重地小声重复。
“否则你真以为她一个闯江湖的舞女能有胆量和日本人作对，一箭双雕，一手杀了贝鲁奇，一手除去江怀洲？她可不简单呐。”
“她当然不简单。”盛凌宣说着，看向了书桌上那个信封，信封里装着吴山派人送过来的江怀洲办公室里可能会惹来麻烦的各种资料。
“玫瑰见玫瑰”的电报让盛凌宣几乎可以确认孙舞阳的身份，如此看来，武七是军统的人不假，他是孙舞阳和魅影之间的联络人，以司机身份伪装，除此之外还行监视孙舞阳之职，所以会有这份被江怀洲截获的玫瑰见玫瑰的电报。
孙舞阳从来没见过孙姨这个样子，哪怕只有短短几秒钟，她楼上楼下四处寻找了一圈，跑到孙舞阳对面，神色中闪过一丝慌张。
“武七呢？”她粗重的嗓音让人情不自禁毛骨悚然。
“死了啊，你还不信啊？”孙舞阳挑衅地看着这个变态的老太婆，“怎么，联系不上了，心急了，就找过来了？”她盘腿坐在沙发上双手托腮，静静地看着孙姨的反应，一刹那间，她的眼里有悲伤弥漫而出。
孙舞阳放肆而夸张地笑了，哈哈哈哈地指着孙姨，几乎眼泪都要笑出来，像疯了一样。
孙姨从悲伤变成愤怒，她扑了上去，用极其普通的方式对着孙舞阳撕扯起来，她的无助，她的悲伤，她的难过都这么真实，以至于让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五十多岁老妇人，而不是那个凌厉如异鬼、让人惊悚不已的鬼魅。
孙舞阳一动不动，任她如狼一般打了自己半分钟，直到她自己冷静了下来。
“你竟然会爱人？”孙舞阳的头发被她扯乱，脸被她扇红，衣服也撕扯得歪歪斜斜，但是她脸上是笑着的，她觉得这是自己见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他怎么死的？”孙姨仿佛给自己限定了失控的时间，很快又平静如常，眼神像毒针一般逼视孙舞阳，“你嫌他碍眼了？”
孙舞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含泪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死的？”孙姨加重了语气。
“这样吧。”孙舞阳好不容易忍住笑，“我们来交换秘密吧，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了，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孙舞阳。”孙姨突然厉呵一声，扑了上去，死死地掐住了孙舞阳的脖子，眼里冒出了要杀人的凶光，“你是在和我谈条件吗？杀了几个人真以为自己长本事了，就忘了你是谁了？”
孙姨力大无穷，像一个强有力的男人，孙舞阳突然被她掐脖，无法呼吸，憋红了脸，拼了命地喘息，却不反抗，脸上依然带着清冷的笑容，只是五官已经皱到了一块，变了形，扭曲难看。
孙姨终于放开了手，一屁股坐下来。
孙舞阳大口大口地喘气，好半天，终于缓了过来。
“你为什么不反抗？从第一天训练开始，我就对你说，我们这一行就是你死我活，你想要活，就得拼了命让敌人死。”
“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何必和你拼个你死我活呢，你想要，就收回去罢了。”
“可你也说过，如果有机会，你会杀了我。”
“我的痛苦也是你给的，我当然要杀你。不过一码归一码，还恩之后，必会报仇。”孙舞阳后仰着，靠着沙发背，不紧不慢地说道，“再说了，安好一日在你手里，你如何凌虐，我不会反抗，你心里比谁都有数。”
“说吧。”孙姨简练道，“你的问题。”
“你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么？”孙舞阳直视着她的眼睛。
瑞云公主，瑞安公主，菀清郡主，这些虚幻前朝的名号日日夜夜在她的心中闹腾，像一片挥散不去的乌云，她想知道答案。
“你是我从妓院救出来的孤女，我只知道你的艺名，你叫舞阳。”孙姨立即回答道，“跟了我后随我姓，所以你是孙舞阳。”
孙舞阳没有动弹，思考着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武七究竟是怎么死的？”
“从江山死的那一刻，江怀洲就盯上了我，他侦测到了你和武哥联络的地下电台信号，日日派人盯我，这事被盛凌宣知道了，为了掩饰我的身份，加之我确实不知道你们电台的事呀，当然便把我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他便怀疑上了武哥。”孙舞阳缓慢讲道，“为了保护我，他一定要跟到家里来探查情况，正巧碰上了武哥准备给你发电，人赃并获咯。”
“盛凌宣杀了他？”
“不是。”孙舞阳突然想撒个谎，“他抱着电台从窗户跳下去摔死的。”
孙姨沉默了，半天没说一句话。
“他和盛凌宣打起来的时候，为了证明我的无辜，他用我做人质，跳下去之前，在我耳边悄悄留了一句话。”孙舞阳起身，像一只灵动的野猫赤脚走向孙姨，凑了上去，轻声道，“你替我转告她，我爱了她一生一世。”
孙姨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孙舞阳又说了一个谎，她把瑞云公主几个字隐去了，孙舞阳大概已经猜到，关于过去，关于进行中的实验，她永远不会对自己说实话。
就在短暂的寂静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急遽不耐烦的敲门声。
孙舞阳和孙姨立即警惕起来了。
“谁呀？”孙舞阳懒洋洋地高声问道，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声音。
“是我。”外面传来章克初的声音。
孙舞阳心一紧，生日宴过后，他忙着应付日本人，处理贝鲁奇夫人离奇死亡后带来的一系列混乱，两人还未见过面，如今他找上门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这个案子，孙舞阳自知疑点重重。
她忙转头要给孙姨一个暗示，却哪还有孙姨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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