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夫妻’夜话 下
刘文用看喜儿的神情，以为她懊恼自己上当了，温言劝道：“说没上当是因为那些东西就值那么多钱。”停了一下“没关系，笔可以留着以后考院试用，纸可以留着做先生要的作业。在家练习还用草纸就好，也不用买，还有以前剩的。”
我不想让他也为银子发愁，换成笑脸：“那就好，不过原来的六百文里有一百是给你的零用。”
伸手止住想要说话的文用：“你是男人，身上没钱怎么行。再说弟妹们想要个零食什么的，或者孩子们生辰，你总要买点小东西吧······”
听到‘男人’两个字刘文用的耳朵又悄悄红了。不过‘生辰礼物’子珍大概也想要一个吧。刘文用神色不变，心里却有了主意。
“······那就改五百文吧，”我食指在笔墨项上点了点“那每个月给你五百，你自己买合适的。但是”我把目光从纸上转到他的脸上，严肃的说“可以节俭，我不反对。却不能苛刻自己。”静静的看着他，等他给我答复。
看着严肃的喜儿刘文用在心里苦笑：本来打算在家里，就用笔沾点水在桌上练就行了。不过他依旧神色温和点点头。
见他点头，松了口气。我知道这个少年，从到黄东家身边做工起，就没有给自己花过一个铜板。
笑笑活跃下我微酸的心：“快看看到哪了。”
刘文用把油灯挑的亮些：“还差人情和衣服。”
“人情二百文，衣服五百文。嗯·······”手指从第一项开始往下滑，到最后一项点了两下“合计四千一百五十四文。”
眉儿恍惚发现大姐不在炕上，半天都没有回来，屋里黑漆漆有些害怕。悄悄地起来推开屋门，听到东屋里隐约传来大姐的声音，说什么四千多文。
刘文用惊讶的睁着眼睛看着我，我有些疑惑的左右看看：“怎么了，你这样看着我。”
“······子珍你怎么算出来的”
我······
我能说自己会珠心算吗。
幸好原主会算盘的加减。我故意不以为然的说：“我再心里想了一把算盘，就打出来了。”
刘文用听了更加愕然，子珍到底有多聪明，也难怪黄叔老看自己不顺眼。确实······配不上。不过他们家那小子还是别想了。他在心里咬牙：最次也要给子珍挣个举人太太回来。
我上下打量清单：“县里花费果然贵，不过也能支撑，就是每个月攒不了什么了。”点点‘菜钱’“以前在家里，每天十文还能剩一点。说起来多亏眉儿，每天带着文敬子浩，还要挖野菜，不是眉儿我也没时间做花。”
说到眉儿我忽然想到：“眉儿快八岁了，应该送去读书认字了。”
没人知道眉儿就在屋外，淡淡的月光静静的洒在她身上。眉儿紧紧地咬着唇，也没能克制泪珠从眼中落下。她很想冲进去说：我不读书，我就在家里帮大姐。可是双脚像生根一样一动不能动。
刘文用看这微微泛着灯光的桌面，平静的低声说：“等文敬和子浩长大了一起送去吧。”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桌面上的那张纸：“明明在县里，却没法赚多一点。我要是能分成两个就好了，一个在家里做花，一个出去卖。肯定比······”
眉儿推门冲进来：“大姐，我去，我知道青石巷怎么走。”
“眉儿，你怎么哭了，做恶梦了？”我着急的拉过眉儿上上下下打量。刘文用也走过来。
眉儿很激动：原来大哥大姐这样看重自己，愿意供自己读书，原来自己在他们心里这么重要，不比两个弟弟差。
不，自己怎么能和弟弟们争宠。他们还小，自己是姐姐啊。
我帮眉儿擦干眼泪把她抱在怀温声说：“眉儿不怕，都过去了，醒了就好了。”
“嗯，都过去了”眉儿不想让大姐知道自己在外边听了几句。
看看屋外的夜色，我拉起她的手：“走，大姐陪你一起睡了。”
眉儿站着不动对我说：“大姐我去卖花，我知道怎么去青石巷。”说完她看向刘文用：“和大姐一起的时候，大姐招呼不过来，我也卖过花，我行的。”
刘文用看着喜儿和眉儿心里沉吟。
我不愿意，再过三个月眉儿才八岁。虽然我才十岁，不过我心里已经快十六了。
看着不语的大哥和微皱眉头的大姐，眉儿有些着急怎么样才能说服大姐呢。
刘文用端起油灯：“我送你们回屋，有什么事明早再说吧。”
眉儿急的脸都红了，摇着我的胳膊：“大姐，求你了，你就让我试试吧。求你了。我真的行的。”
看着满脸急色的眉儿，我有些心疼孩子要试，就试试好了。青石巷的人基本都知道我们：“好，就让你试试。”
我看看文用想了想说：“明天你从这个巷子去北大街，再转到东大街，再从东门沿着城根转回来，这么一圈估计天就该热了。让你大哥远远地跟着你，你先试试。”
眉儿脸上全是雀跃的喜色：“我一定行的。”
刘文用一贯温和的脸上露出点安抚的浅笑：“嗯，不过你要真想试，就不能吃了早晌饭去。”说着从新放下油灯看着喜儿说：
“一早巷子里的妇人就起来干活，县里人基本都是一日三餐，早早吃完，好去做工或是开门做生意。辰时妇人或者去菜市买菜，或者在门口边做活计边等卖菜的。那个时候去菜市或者在巷子里比较好卖。”
我心里暗骂自己真粗心，只想着来上学，怎么‘忘了’原来在镇上也是三顿饭，有学生的家都是三顿饭。收好心思双手按住眉儿的肩头：“那你明天就去菜市试试。眉儿你记得如果有人问你‘怎么这么小，就一个人出来卖花’就说‘大哥在南和学馆读书，我在家无聊，就把大人做的花拿出来卖，也贴补点家用。’”
眉儿偏着头疑惑的看我。
“南和学馆在这县里也算有名，而且那里收费比别家高。能在那里念书，就说明家境不错，书也读的不错。再点出家里有大人，一般不会有人欺负你，明白吗？”
这一夜眉儿躺在炕上心情激动：一定能成，多赚一点大姐不用那么辛苦。将来读书······只要想到自己也能读书，眉儿就会不由自主的浮出笑容，读书啊······
这一夜刘文用久久不能入睡：在心里放一把算盘·······很多人都能心算，可是能像子珍那样快，那样准的有几个。要不要把这个好，也卖给黄东家呢······
第二天，天未明的时候，我就去灶间准备早饭。‘
门外传来悠缓的脖铃声。放下柴火，跑出灶间，文用已经出了屋门，我干干的笑：“文用哥早啊。”哧溜就蹿回灶间。
刘文用看着一闪不见的喜儿无奈，明明聪慧异常，怎么就这么不稳重。
我一边烧火，一边竖起耳朵，想从‘噼啪’的火声中分辨出大门外的声音。结果什么也听不到，心里犹豫，要不要偷偷去听听。
刘文用手里捏着铜钱，心想：子珍今天还会不会······再······脸慢慢的红了。平静了一会等到脸不烧，回身推开院门就看见，子珍贼兮兮的半躲在灶间墙后，向门口张望。
······还是个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稳重点啊。
吃过早饭打发他们兄妹出门——眉儿第一次去让她大哥远远跟着看看情况也壮个胆。我在东屋里开始做活计。家里只有两张桌子，一张炕桌在他住的正屋，一张书桌在东屋他的书房。本来想再买一张放在西屋我用，结果他说：“不用浪费，你做花吵不到我。”
说想要我陪着，不就行了，闷骚。心里其实挺甜蜜，他也喜欢我吧，嘿嘿。不过打量下自己的小身板，我还是想太多了······
“大姐、大姐”眉儿惊喜的声音冲进院子，一路向东屋冲去“大姐，大姐！”
我从灶间一边答应一边走出来：“在这呢。”文敬和子浩也跟着出来，大热天非要和我挤在灶间真是没办法。
眉儿像一阵风一样冲过来抱着我又跳又笑。胳膊上跨的篮子，打到文敬的头上。
“姐，你干嘛？”文敬委屈的捂着脑袋退后一点。子浩一脸心疼的走过去拉下他的手看要不要紧，当然没事，一点红印都没有。
子浩踮起脚，给他吹吹：“吹吹，痛痛飞飞。”
可是这些眉儿都没注意到，还是拉着我又跳又笑；“大姐，大姐。”
被她由内而外的欢乐感染，我也笑了：“怎么捡到银子了这么开心。”
眉儿笑着摇摇头，也许是跑的太快，也许是太激动脸色红彤彤，一双眼睛明亮非常：“大姐你看！”她打开篮盖。
我笑着看过去，笑容冻住又春暖花开般绽放。文敬不知道怎么了，着急用手去抓篮子，眉儿从善如流的弯下腰给他们看：篮子里只剩下六七支花儿。
“大姐，我今天还碰到青石巷一个认识的婶子，她问我最近怎么不去了，说巷子里好些人等咱们去呢。”
刘文用回来的时候，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可是因着他们搬来县里，离县城三四十里的毛里有一家人闹的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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