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道歉
黄声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贺一傲，见他悠哉悠哉地把玩着手中的手机，完全就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客姿态，便无所顾忌地抬起腿，一脚踹在了君崇的单人课桌上。
只听“咣”的一声巨响，课桌上的书本，米尺，钢笔……，全都摔到了地板上，而君崇本人，也被倾轧过来的课桌重重地撞击了一下胸口。
班长李明亮想过来劝解，可看了一眼黄声轩那堵加宽加厚又加高的肉墙，又缩着脖子退了回去。
愣怔了一会儿后，蒋夫恩等人竟然“噼里啪啦”地鼓起了掌，嘴里还像看杂技表演似的纷纷叫好。
而贺一傲，也老神在在地挑了挑眉。
虽然他的同桌一直都像空气一样对他毫无干扰，但他却压根儿也不准备出手相助。
佛曰：各人痛苦各人当，各人业报各人受。挨打可是他自找的，关他屁事呢。
只是，当他把手机往桌斗里放的时候，却无意中瞟到了君崇的一只手。白皙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抠着身下的木凳子，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处已经洇出了点点血迹。
他一惊。
所谓十指连心，可这个书呆子宁肯把指甲抠出鲜血来，也要隐忍着做出一派云淡风轻状，此等尿性，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呀。
贺一傲不由自主地转过头，仔细端详着君崇。
依旧是一张眉清目秀，肤色略微苍白的脸，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和偏移，只是一旦凝神细看，就会发现他那双紧盯着黄声轩的眼睛，正释放出一股冰冷孤傲，宁死不屈的灼灼气势。
饶是他这种见多识广，在校外打惯了群架的混世小魔王，都被他的目光激得心中一寒，更何况黄声轩那个只知道咋呼，但道行却远远不及他十分之一的纸老虎呢。
果不其然，一番眼神的拉锯战过后，黄声轩悻悻地败下阵来。
这时，上课铃打响了。
黄声轩看着散落一地的书本文具以及呈倾斜角度的课桌，暗呼不好，刚想走过去补救，推门进来的华乔恩已经看到了那一片狼藉。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厉声问：“怎么回事？打架了吗？”
没有人回答，教室里落针可闻。
华乔恩指了指君崇，“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君崇站了起来，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语调，“黄声轩无意中撞倒了我的课桌，所以……，书本和文具都掉下去了。”
说着话，他还有意无意地拿起了课桌上面的钱。
此举，果然引起了华乔恩的注意。他微微皱眉，“钱是怎么回事？”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黄声轩非常豪爽地赔了我四百块钱。我正想着要不要把这四百块钱交出来用作班费呢。”
黄声轩顿时松了一口气。
嘿嘿，到底是一个不堪大用的小白脸，被羞辱了非但不敢告状，反而还要在老师面前夸他“豪爽”，真是个窝囊废。
华乔恩转过头问：“黄声轩，是这样的吗？”
黄声轩点头如鸡啄米，“对对对，是这样的。”
“那我问你，你把同学的书本和文具撞到了地上，为什么不道歉？为什么不帮忙捡起来？”
“可是我给钱了呀，我给了他四百块……。”
贺一傲忍不住用手捂了一下自己的脸。
蠢材呀，明明都已经着了别人的道儿了，居然还有脸在那儿振振有词？他怎么就不明白在这帮又穷又酸的教书匠眼里，金钱就是又臭又脏的万恶之源呢？
果然不出所料，华乔恩随即就扬起手掌，“砰”的一声拍在了讲台上，“你有钱就很了不起吗？你有钱就是上帝吗？你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将来你要是杀人放火了，祸国殃民了，是不是也准备用钱去摆平呀？小小年纪就一身铜臭熏天的流氓习气，将来还了得吗？黄声轩，我看你也没必要在这儿上学了，直接滚回家赚钱去得了……。”
黄声轩这才惊觉着了君崇的道儿，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低垂着自己的胖脑袋，孙子一样任凭老师训。
末了，华乔恩又声色俱厉地说：“黄声轩，你马上去帮君崇把书本文具捡起来，同时还要郑重其事地给他道歉。”
黄声轩自然不想向那个穷逼道歉，但一想到华乔恩的那顿狂飙，只得强忍着快要呕出来的老血，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君崇的面前。
他先弯腰把散落一地的书本和文具捡了起来，又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华乔恩偏偏给他杠上了，指着他怒声吼：“态度要端正，声音要诚恳，黄声轩，今儿我要不教会你如何说对不起？就不配站在这三尺讲台上了。”
黄声轩可怜兮兮地看向了贺一傲。
贺一傲又暗骂了一句白痴，这华乔恩可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轴起来连他这个已经给学校赞助了两百多万的“太子爷”都得甘拜下风，难道他还指望自己会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为他出头吗？
脑袋进驴粪了吧。
见贺一傲板着脸看都不看他一眼，黄声轩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
最终，他只得在全班五十多双眼睛的监视之下，面向君崇，毕恭毕敬，字正腔圆地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华乔恩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指着君崇手里的那四百块钱说：“黄声轩，既然你钱多的实在花不完了，就把这四百块钱捐给班会吧，李明亮，你去登记一下。”
李明亮赶紧走过去，把钱接过来揣进了口袋里，同时还拿出班会记录本让黄声轩签字。
黄声轩气得差点咬碎了一排后槽牙。
妈的，赔了金钱，又丢了尊严，这笔帐他算是记下了。
君崇，你给老子等着。
而始终处于漩涡中心的君崇却没事人似的翻开了书本，开始心无旁骛地做课堂笔记。只是那被抠破的指甲处，像揉碎的花瓣一样留下了点点红色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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