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回忆

亭外空地没什么遮挡，确实风大，但谢方止没觉着身上冷，可能是药的缘故吧，他没放在心上。

        “恰好昨日郡主生辰，今日还不算太晚。我以谢府的名义着人送了些东西去，郡主回去受累清点。”

        “谢公子不必这么客气，我吃穿用度都有规定，并不会缺什么。”

        其实她已三年没有收到官造的宫装了，还好她个子小长得慢，改改还能将就穿。

        “那晚见公主穿着的斗篷，虽说眼神不太好，但是颜色还是分得清的，和早上殿中见时应该是同一件吧。”

        “元宵宫宴，面见太后都是正式场合，你猜的不错，就是那件。”

        其实她斗篷下面也是和前晚相同的衣物。

        “明日待我收了东西，会托人到府上谢过。”

        已经到府的东西明日才能收到，是因为递进去给她的东西会被人检查。

        “今早殿前郡主说，拿了元宵宴上的赏赐替在下打点，家父让我务必询问可是什么贵重物品，好替郡主追回。”

        薛太医来说的就是这个事情，也不知道是她侥幸还是什么，那日周夫人赏的镯子上，正有这样形制的坠子。

        “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是周夫人邀人赴宴时给的小东西。”她晃晃手腕，那拆了一片坠子叫薛太医拿走的镯子在腕上叮当作响，虽说谢行止听不见，但她也不是晃给他听的，“我那日并无银钱傍身，又怕离宴出宫有什么需要之处，就挑了一件带手上，用时就随手拽了一片下来。”

        “郡主急智，在下佩服。”

        谢行止微眯双眼，原来她是在宴上才决定跟人出宫赏灯的。

        看来那玲珑玉牌也是宴会前后得到的。

        “若谢小公子还有什么要给的就免了吧，当日实在是款冬随手之劳，不必如此放在心上。”

        谢方止心下明白，这是要他暂时把玉牌收着的意思，但嘴上呵呵笑道：“谢府上可就我一个独苗，我有多金贵他们就有多感念郡主，怎么会当做举手之劳。”

        话里半真半假，语气轻松却也不失郑重。

        林款冬揪着的心一时抬到顶峰。

        她一介孤女，郡主只是虚名，身边可相信的只剩下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叫金盏的小丫鬟，其余在旁侍奉的全是献王府的下人。

        常年的客客气气，偶尔的缺衣少食，她原本只以为是一种忽视。

        直到她发现自己的物品有被查点的痕迹，便开始留心留意，这才发现不论是她看的书，写的字，发下来的赏赐，甚至丢出去的东西都会有人翻看。

        这么多年，她不知道这些人在找什么，或者是在忌惮些什么。

        她没人询问，没人求助，午夜梦回那些看不清是谁的眼睛猛然逼近，她吓得从床上摔下来，却仍捂着嘴不敢漏出一丝声响。

        小丫鬟金盏在塌旁守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她只记得自己连忙把她的嘴也捂住，两个人在午夜王府冰凉的地板上无声地流眼泪。

        所以，元宵宴上那个眼生的内官偷偷把玉牌塞进她手里的时候，她只扫了一眼，就觉着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什么意思，是谁？什么目的？

        那一刻她一无所有的窘况都不再是最后的保障，这一方玲珑玉牌攥在手里，就像是攥着一块炭一样。

        攥紧了手心都是汗，又怕失手滑落，只能硬着头皮藏在袖子里，右胳膊都像是坠着铅似的沉。

        她只知道自己答应了公主的邀请，跟在后头出了宫，当回过神来的时候，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发现一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像是在看着她一样。

        她汗毛直立又怕又急，只好悄悄地凑过去，才发现只是一个失了神的少年人，目光涣散地站在原地。

        她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后者都只是呆呆地站在那。

        她舒了一口气，才稍微缓和下来，不由得觉着可笑。

        她决定这牌子不论意味着什么，摆脱是她当前唯一的选择，不管旁边有谁监视着或试探着，她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

        她的人生她的命，就在睽睽众目下面明码标价地摆着，她没有能力挣扎，只能任由摆布，才能获得苟延残喘的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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