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等了将近2个小时，期待的人仍未出现，郑有海有些慌了。
从去年开始，父亲就没来探望过他，不过好在每个月都会有书信送来，信上有提到，父亲换了一份很好工作但人需要去外地，因此后面就不能时常来看他，不过父亲保证他出狱的时候一定会来。
向来都是言出必行的父亲，为何这么久了还没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连接儿子出狱都耽误了？
郑有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生怕自己的老父亲遇到啥事了，年少无知铸成大错，还连累父亲跟着吃苦受罪，下半辈子一定要让父亲享享清福。
他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等下去。一辆警车突然开到郑有海面前，从车里下来一男一女两个人。男人三十多岁，国字脸，一脸正气凛然。而一旁的女人，二十五六岁，皮肤白皙，容貌秀丽，英气勃发。
“你好，我是h市刑警大队第三分队队长，赵国信，这是我的助手刑侦员夏玲同志。请问你是郑有海吗？”。赵国信两人很有礼貌的向郑有海行了一个礼，并出示了警员证。
“恩，有什么事情吗？”
父亲没等来，却等来了警察，前脚刚出门后脚警察立马跟进。郑有海眼神里充满了忐忑不安，不免有点心虚，都不知道该看哪里好，只得看着地上，默然的点了点头。
赵国信表情严肃，盯着郑有海缓缓说道：“你的父亲郑大树，昨天凌晨三点十分，驾驶人力三轮车横穿同安路与顺德路交叉口时发生一场交通意外，不慎身亡。。。。。。”
赵国信的话没有说完，他顿了顿，静静地看着郑有海。
“这，怎么可能？”
郑有海瞪大了眼睛，难以接受这惊天的消息，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紧握拳头，猛然抬头，双目赤红，似有血光，一股戾气油然而生，显然处在暴走的边缘，随时会失控。
来之前夏玲不止一次的让赵国信考虑要不要提前告诉郑有海他父亲的情况，毕竟曾是个罪犯，在严少所里面告知的话，万一失控，也好控制。比起出狱后再去通知他，若是情绪失控之下做出了过激行为，反而会给社会造成了更大危害！对于夏玲的顾虑，赵信国没有过多解释，仅仅一笑带过。
见此情形，夏玲双眉紧蹙，警惕性的向别在后腰上的佩枪摸去。
突然，赵国信上前，抬手拍了一下郑有海的肩膀，看似轻轻的拍肩，却有很厚重，同时也很严肃：“你父亲也不希望看到你再走回头路吧。”
郑有海浑身一振，但并没有减少憎怒的情绪，只是紧握的双拳稍微松了那么一点点。
“今天是你出狱的日子，我代劳一下，还请不要责怪。”
赵国信面露和善，缓缓的抱住郑有海，语气也变的十分温和：“孩子，欢迎回来！”
刹那间，郑有海那紧张的身子终于瓦解，双眼泪泉狂涌。接受教育改造10年了，终于可以出来尽尽孝了，可父亲却车祸意外走了。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来之前，赵国信和夏玲两人已将郑有海的整个履历的调查的清清楚楚。十年前的误杀，导致了两个家庭的崩溃。十年间的赎罪，却换回来如今阴阳两隔。
看着眼前的男人哭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旁的夏玲也不胜唏嘘，眼角微红。
“好了，先别难过了，跟我回一趟警局，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告知你，还要领取你的父亲的遗物。”赵国信恢复到之前的严肃，虽说是严肃，但口气还是明显变软了，本来脱口而出的“请同志配合我们的工作”生生咽下了。人都会犯错，但有些错代价太大。
郑有海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遍又一遍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警局，赵国信让夏玲领着郑有海先一步到问讯室，他自己则在车里点上了一根烟，并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局长，我专案组小赵。。。。。。。。。”
夏玲将郑有海引进了问讯室。她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话来安慰一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大男孩，虽然现在郑有海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
“你先等一等，赵队一会儿就来。”
郑有海安静的坐着，目光稍显呆滞。小时候叛逆，父亲从不对自己乱发脾气。有一次摸着他的头对他说：“儿啊，我不想管太多，因为你是个男人。所以你的每一次的选择都不要去后悔，对也好，错也罢，都不能去后悔，记住了吗？”
那时候还不理解这些话，现在想想也许父亲的意思就是男人顶天立地，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吧。年幼犯错，父亲可以去弥补去负责。但长大后犯错，哪怕再小的错，也只能自己承担，这就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的叮嘱，朴实而又简单。
郑有海又一次体会到失去至亲的痛苦，没有母亲的童年、曾经最贴心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却因自己而亡。
“对不起，爸。。。对不起，段毅。。。对不起，段伯伯。”郑有海心中不停自责着。
没过多久，赵国信来了，带了一袋东西。
“这些是你父亲的遗物，你看一下。”
一张身份证，是父亲的，父亲的头像那么清晰，面容那么的亲切。一串钥匙，一块叠的很整齐的手帕，打开后里面是一些零碎的现金，最大的面额也才50元。还有一部手机，破旧到连按键都已经模糊不清的诺基亚手机。
郑有海视若珍宝般的轻轻的一样样的翻开，眼泪缓缓落下，仿佛是看到了父亲那温和的脸，又仿佛看到了父亲那欣慰的笑。
“节哀！”
赵国信打断了郑有海的难过，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接着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告知。
“好，郑有海同志，现在向你告知一下事情的详细经过，你父亲郑大树于。。。。。。”
接下来，赵国信向郑有海阐述整个案发经过，不过有意隐去了段正宏这个主要责任人，同时也表明经过司法鉴定，起因确实是因为刹车失灵导致。
“事故的经过就是这样，肇事者也自首了，他也很内疚，并提出给与了补偿，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他会尽量满足你，如果你觉得可以，那么接下来是他的委托律师跟你谈。”
郑有海有些茫然了看了看赵国信，突然接收这么多信息，一时半会还没消化掉。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赵国信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打开问讯室的门。
“常律师，请”
只见一位西装笔挺年轻英俊，拿着一个公文包的男人，道了声谢便走了进来。
“郑有海先生，你好，我是肇事者的委托律师，我叫常青”
常青礼貌的和郑有海打了声招呼，也不管郑有海有没有回音，便直接坐到郑有海对面，从公文包里面陆续翻出文件。
郑有海一脸茫然的望想赵国信，赵国信微笑点了一下头，示意他不要担心，然后提醒夏玲注意回避。
“两位警官不必回避，段。。。。额，我的委托人有意让两位警官陪同一下郑有海先生”
赵国信，夏玲正要离开，常青阻止道。
“郑有海先生，对于您父亲的情况，我和我委托人深表歉意，您不用紧张也不用担心，下面我将口述一下，委托人的具体赔偿方案，可以吗？”
常青和善的看着郑有海，等待他的回应。
“嗯”郑有海低声答到。
“首先我的委托人已调查了清楚您和您父亲的所有情况，具体如下，目前您父亲的负债接近30万，我们将会帮助偿还。您父亲生前租住的房子，我们已帮您全款买下，相关证件稍后一起给您办理。若觉得不适合，我们也可以帮您在别处购置一套住房。最后，您安葬父亲的一切费用由我们来承担。这样的方案，您觉得还可以吗？”
还没等郑有海反应过来。
常青又接着说到，“如果觉得可以，就请您在这份文件上签字，如果有什么不妥也可以随时提出来。”
赵国信仿佛早已料到，面容上没太大变化，而一旁的夏玲震惊不已，这是她处理众多案件中，唯一一个各个方面的抚恤条件如此丰厚的。
就连郑有海自己也觉得这些补偿真的很细致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他看了一眼还在惊讶之中的夏玲，没有过多的犹豫便签了字，按了手印。
事已至此，也是不得不接受了，郑大树毕生都在为郑有海奋斗，就连去世都给儿子换来了妥帖的物资保障。
常青收拾好文件后，便起身离开，临出门又想到了什么，随即说道：“我的委托人让我带句话，他曾经有个儿子，如果活到现在的话，应该跟你差不多大，没有直接给你一大笔现金补偿，是希望以后你得靠自己去打拼，连同他儿子的那份。”
常青走了，郑有海也走了。办公室只剩下两人，气氛有些不寻常的安静，夏玲率先忍不住了。
“赵队。。。。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肇事者就是段正宏”
赵国信打断了夏玲的疑问，点燃一根香烟，缓缓说道：“段正宏的影响力你知道的，他们之间的纠葛你也清楚的，段正宏选择了原谅他。而且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段正宏现在有危险，刹车失灵是人为，如果让郑有海知道，以他的性子，往后还会惹出更大的乱子。”
“上面已经安排人在查了，段正宏自己肯定也在查，接下来不是我们所能涉及的，所以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件事给我烂到肚子里，切记！”
赵国信灭掉手中的香烟，拂袖而去，只剩一个一脸不可思议的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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