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家
咖啡厅是冬季约会的好去处。
热咖啡、轻音乐、淡香薰，再来一段亲密的交谈和几枝玫瑰，哪怕天神下凡也难免心神荡漾。
如果不是两个人面前摆着繁琐无聊的文件，娅楠还真以为自己是在和江辞穆约会。可惜对面的人全程只看着工作文件，没多给她半个眼神。
但她知道自己赌赢了。
末了，两个人各自整理好文件。
“这次的项目我爸爸很看重。虽然是开疆主导，但是作为合伙人，不免多操心一些。”亚楠说，“辛苦你大晚上跑一趟了。”
“没事，工作的事越早解决越好。这次的项目投入很大，你们想确认一下也是正常。”江辞穆抿了一口咖啡，“不过下次建议你直接联系业务部，不用我，你刚才那些问题他们都能解答。”
娅楠微微一顿。片刻后笑道：“本来是打算这么干的，如果你今晚没来的话。说实话，你能来我还挺意外的。”
江辞穆闻言看向她。眼里带着无数的考究和打量，像是要化为实质刺破所有的伪装。娅楠没来由的心慌。
她心虚地笑笑，“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真的很意外么？”江辞穆食指敲击着咖啡杯壁。
娅楠笑容微微僵住，就在她以为自己今晚上的目的暴露之时，江辞穆却露出一个浅笑，“这咖啡倒是不错。”
她无端松了口气。
“对了……你这段时间有回家吗？”
江辞穆眉头一挑，“怎么？”
娅楠小心翼翼道：“江伯父昨天联系我乐，要我转该你，如果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回家一趟。他有事情和你说。”
江辞穆听得好笑，“他要联系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要你一个外人来转达？”
娅楠也觉得有些尴尬。
“老管家和江伯父都联系不上你，不然也不会找上我。”她无奈道，“你就当行善积德，别难为我这样一个‘外人’可以吗？”
“知道了，多谢告知。”江辞穆敛去唇边那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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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街上到处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红色的福字和欢快的歌曲充斥着大街小巷，烟火气感染着每个人的心。就连卖糖葫芦和糖人的小摊贩都多了不少，过年嘛，城管管的也没那么严了。
江家老宅也紧跟节日气氛，别墅门前挂着火红的灯笼，贴着整齐的对联。
江辞穆下车看见这一幕，无端觉得有些好笑。装的再热闹又怎么样，临到头来也不会有几个人看。
孙管家站在门口，耳朵都冻红了，显然是等待已久。
见人来了，赶紧迎上去，“小少爷。”
他是江老爷子身边的老人，从小看着江辞穆长大，江辞穆对他既尊敬又喜爱。礼貌地应了一声，“孙伯。”
孙管家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江董在里面等，你们父子俩好好谈，不要吵架。”
“好，我知道。”
江辞穆进了大厅。孙管家伸手去接他脱下的大衣，被他回绝。
“不用了孙伯，我不会待太久。”
孙管家半张着嘴想说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没有。只是将手缓缓收了回来。
江辞穆往里走，孙管家没再跟上去。他看着眼前这个挺拔的背影，长叹一口气，低声道：“小少爷，千万好好说啊，这次再吵架，可没有人能拦住你们父子了。”
这是爷爷去世以后，江辞穆第二次回江家老宅。上一次是和岁念结婚，两人回来见了几位长辈。
江岳国坐在客厅，听到脚步声也没有抬头。
江辞穆记得自己上一次看见他的时候，男人一双眼睛射出寒星，像要吃了自己一般。如今额上镌刻着皱纹，两鬓夹杂着银丝，小腹微微凸起，身材也肥大许多。
还能长胖，倒是过的不错，江辞穆在心里冷笑。
“站在那边做什么？”江岳国低沉的声音传来，“自己家，还要我请你坐你才坐吗？”
“可不是。”江辞穆找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语气散漫，“您的家，我自是不敢嚣张。找我什么事，说吧。”
江岳国看了他一眼，没把他这阴阳怪气的态度放在心上，说：“你娶的那个岁念，江家有几个长辈想见见，找个时间带她回来。”
江辞穆冷嗤一声，“什么叫‘你娶的那个岁念’，她是我江辞穆明媒正娶的妻子，您在称呼上放尊重一点。”
“江辞穆。”江岳国脸色低沉几分，“不要仗着有你爷爷那笔遗产就和我作对，你不过24，太嫩了点。”
“岂敢。”他拎起桌上的紫砂壶斟了一杯茶给自己，“只是我不是您。您当年称呼我妈妈，一口一个‘那个女人’，恕我实在学不会。”
江岳国眉头紧皱，手背上青筋凸起，像一顺拉断了引线马上就要炸响的地雷。但最终他还是强迫自己平静了下来，“不是叫你回来吵架的。之前新越报道的事导致很多人对岁念不满，你带她回来见见。毕竟这几个大长辈都是江家利益共同体，不要闹的不好看。”
“不带。”江辞穆说，“我的妻子，我喜欢就行了。她愿意见谁就见谁。”
“说的像你真的喜欢她一样。不带她回来最终吃亏的还是你们自己。”江岳国冷哼一声，“第二件事，年后的那个项目是三方合作，投资量大，你给我好好做，再出新越这样的岔子，董事会不会给你面子的。”
“嗯。”说到工作，他倒是答的有几分样子。
“还有事么？”
“怎么？”
“没事的话，今天的谈话就到这吧。”他像个领导一样，居高临下，没给自己的父亲半点面子，“毕竟我很忙，还要回家陪老婆。”
“你！”江岳国被气的胡子都竖了起来。起身往楼上走，眼不见心不烦。
江辞穆在他身后推了推金框眼镜，缓缓道：“慢走不送。”
江岳国脚步顿住，忽然说：“小穆，不要心存侥幸。你不喜欢我当年对你母亲做的事情，我也承认我确实有错。但是你别忘了，你骨子里有一半的基因是属于我的。你的母亲给了你慈爱和温良的教导，但是很不幸，你在感情方面继承了我的部分。”
他问：“你说你喜欢岁念，可是小穆，你真的能感知到她对你的情感吗？”
江岳国走后，硕大的客厅变得安静。孙伯见江辞穆靠在沙发里，整个人透出巨大的疲态，就知道刚才那场谈话多半又是以吵架收尾。
“少爷，我给您煮了暖汤，外面冷，喝点再走吧。”
江辞穆笑了笑，“麻烦孙伯了。”
“哪里的话。”孙伯心疼地说，“累的话先睡一会儿，汤很快就好了。”
虽然江辞穆很不愿意和自己的父亲待在一起，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给了他心灵巨大的温暖和舒适感。
暖汤的香气渐渐溢满整个屋子，江辞穆靠在沙发上，不知不觉沉入了梦中。
他看见自己站在一个很高的门前，那门紧紧关闭着，仿佛锁着怪兽。他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阵哭声，夹杂着痛苦的嚎叫。
他伸出自己软糯糯的小手，门居然没锁，他这样一个小孩都能推开。而随着门被推开，里面所有痛苦的声音也消失了。
屋里黑峻峻的，开关对年幼的他来说实在太高，在两三次都够不到之后，他放弃了开灯的想法。
这时，屋里深处传来一个女人轻柔的呼唤声：“是小穆吗？”
“来，到妈妈这里来。”
太黑了，只有没拉好的窗帘透出几丝微弱的光。他被绊倒了五次，回回摔在了地摊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他有点害怕，可屋里的声音拼命蛊惑着他，让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里走，“来，妈妈在这里。到妈妈这里来。”
他终于走到了床边，一个女人背对他坐着。窗帘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让一切看起来诡异而朦胧。
他颤抖而软糯地喊：“妈妈。”
女人身形明显一僵。接着，她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个诡异的微笑。
“少爷！”
江辞穆猛然惊醒。
“少爷你做噩梦了。”孙伯递给他一条热毛巾，“擦擦汗。”
“好多年没见你这样了，怎么又做起噩梦来了。”孙伯将暖汤递到他面前，“喝点，暖暖身体，压压惊。”
江辞穆捏了捏眉心，片刻后扯出一个微笑，“没事，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
他擦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又喝掉了暖身的热汤。盯着窗外的黑夜思绪烦乱，头隐隐作痛。
从老宅出来时，已是凌晨三点多。
肖乘开着车来接他。
老总的私人助理真不是人干的，这大晚上的，他本来还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眼看车朝着家里的方向开去，江辞穆突然开口：“不回去了。”
肖乘问：“那接下来去哪？”
江辞穆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说：“去wallace哪里。”
肖乘内心一惊，不过面上没露出半分情绪。利落地调转车头，朝另一个方向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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