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生死
这一次，风华不能死。
她能想到，若是他们的奸计得逞，最好的打算也就是伊州城和敦城长期对峙。
可是，只要有个十年，西戎马背上的幼儿长大，西戎便又能有一支强悍的骑兵，对大炎、对西北的百姓而言，都不是幸事。
且若真的窃国者当王，这世间还有什么正义可言？
风华带领着两百余士兵拼了命地往前冲，像一台坚固的战车，插入到敌军当中。
也不知道过多久，她侧身躲避大刀，眼风一扫后方，才发现两百多人只余下二三十号人。
没关系，谷口就到了，剩下的一个都不能少！
正想着，漫天飞舞的箭矢又从天而降，想来是补充的羽箭到了，竟是连自己的友军都不顾，拼了命地射箭。
几十个镇西士兵夺盾掩护，相互挡箭。
风华更是一手长枪，一手长刀。
左手的长枪飞舞充当盾牌，为同袍撑起一方晴天；右手的长刀犀利削铁如泥，杀出一条血路。
此时，一只利箭从远方破空朝风华而来，虽无摄政王那般霸道，却也十分凌厉。
风华耳朵微动，但没有改变打法。
左枪若是挡箭，几个同袍便会死于箭阵之下；右刀若是挡箭，前方空虚，自己难免会被捅成窟窿。
一瞬间，她已想好任那支利剑刺穿，只要不伤及背心，贯穿伤也不会死。
脚下钉住，身姿微侧，羽箭如风华所料，刺穿了她的右肩胛。她已然就做好了准备，就连闷哼和踉跄都没有，继续向前推进。
钻心的疼痛，让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叶炎柒，他亦受过这样的伤。
真是苦命鸳鸯！只可惜以后连苦命鸳鸯也没法做了。
没过多久，又一支白羽穿过层层箭阵，飞驰向风华......
正当风华调整好姿势，准备用左肩胛再接下这一箭之时，谷口外围飞来一支充满杀气的箭矢，强势地将这支白羽劈裂。
细微的咔擦声，在这刀枪铿锵、喊杀阵阵的战场上微不足道，但风华却稍稍绷直了背脊。
叶炎柒，他来了。
下一瞬间，只见叶炎柒从敌军后面飞身而起，踏着敌军的头盔，甚至是箭羽，不一下就来到了风华身边。
两人背对背靠着，互为对方的后盾。
风华鼻头泛酸，这个蠢货！
“你自己来的？兵呢？”
叶炎柒飞奔在路上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忘记点兵。
伊州城内的大部队都是瑞王的，借兵那是不可能的了，且又不能让伊州城空城，算来算去也只有五千人。
他稍稍等了下竹影和阿默，让他们回去搬救援，但他们都不愿意。
此前部署来歼灭西戎大军的兵力出自西北大营，但时间略晚，地点也不是在山谷。
也不知道有人能看见吗？叶炎柒只能放了个求救信号，又继续飞马而奔。
“会有的！”叶炎柒回答后，又抬了抬下巴，“只先带了俩。”
竹影和阿默赶到，亦如法炮制，施展轻功飞过敌军，来到风华身边。
“你真是蠢！你们三个进来做什么？不会从外头打进来？”风华傻眼。
叶炎柒手中挥舞得很快，脑袋却愣了一下，他确实没想过任何战略，只想着赶到风华的身边，只好匆匆说道：“忘记部署了，没事，我们能闯出去。”
风华其实已经推进到谷口了，只要他们能闯出去抢到马，就能逃出去。
叶炎柒等三人的到来，即使不从外围打配合，也实打实地加快了突围进度。
可就在这时，西戎的救援却先到了，或者说这是他们的后手，直接补充了谷口的兵力，将谷口的光结结实实地堵住。
这下，里头的几十人更是插翅难飞。
“话说得太满了，这下一个都走不了。”风华长叹。
“和你死在一起，此生无憾。”叶炎柒手中红枪一刺，狠狠挑开敌人，口中却说着最动人的情话。
生死关头，有人为自己奋不顾身，说不感动，那是假话。
风华心底暖意流动，双眼一瞬间被泪水模糊。
可这不是谈情的时机，她快速抹开眼前的模糊，沙哑道：“我们不能死！”
“好！”叶炎柒应承。
迷人眼的再也不是泪水，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殷红；振人心再也不是一次次推到敌军的人墙，而是心中的那股气。
西戎不能不收复！
祖母不能再送黑发人！
真相亦不能被掩埋！
半个时辰后，西戎兵的包围圈内只剩下了十个血人，但也就是这十个从白骨中爬出来的血人，让敌军一众将兵胆寒。
尤其是肩上插着贯穿箭的领头女将，一开始，众人觉得她是个有着无穷战斗力的战神，而现在，他们觉得她就是一个永远打不死的鬼怪！
恐惧，让敌军不敢轻易出手，只能再寄希望于即将到来的第三次箭阵。
风华猜到他们所希冀的，给每个人递了个肯定眼神，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突围和杀戮......
只是前头似乎永远都是黑压压的铠甲，好不容易撕开一丝光，很快又被堵上。
再英勇的战士也有被耗尽的时候，更多的人在体力被耗尽之前，精神先崩溃。
希望和绝望轮番在他们心中上演，难捱，无尽的难捱。
深邃的深谷在流血，青翠的山岚披着红，阴沉的天空吐了金。
已经是午时了，任谁都没想到，顾风华还没死吧！
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艰难的笑容，早已麻木的手还有章法地挥舞，心中的信念依旧。
没有援军，到底还有什么好坚持的？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必须战斗到最后一刻。
“顾铮那一箭，是我射的......”叶炎柒忽地在她耳边说上一句，又冲出去杀敌。
得了一瞬间的喘息后，又背靠着她，解释这件事，“但目的并非射杀。”
风华长枪一突，又回来，说道：“专心点，无需解释。”
“我怕以后没机会......”
“那一箭是警告，我已想明白......”
两个人在一突一回的间隙间，揭开了最深的误会。
就在肩胛中箭的那一瞬间，风华想起了一个细节，两年前那一箭是偏的，哥哥是为了救人伸出了胳膊，才中了那一箭。
叶炎柒是何等的高手？若要射杀一个人，就不可能偏。
如此说来，那一箭不管他夹杂着其他什么心思，但对顾铮来说，只是警告。
警告顾铮堤防冷箭。
叶炎柒有些惊讶，却舒心地笑了，“人间走一遭......唯一幸事便是遇见你，顾风华！”
“我不同。”风华眼底泛光，“我有许多幸事......如今就连死也何其有幸，与你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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