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破不立
被掳弟子不停颤抖的手，对准了身处风口浪尖的云苒，在场众人则都屏息凝视，静待结果。
最期待者莫过于裴容了。
在这之前，他费尽艰辛四处劝说，又反复奔波才将这些人聚在此处。
事发时，他整晚都陪在云苒身边，根本就没有机会见那被掳弟子，又怎会残害于他。
所以，他定要帮她洗脱这莫须有的罪名，还她清白。
压制在云苒体内的火毒，随着她的情绪起伏，逐渐冲破了玄金焰的防线。
魔气上浮，也将她的双颊晕上了一层诡异的阴晦。
那被掳弟子见此，原本模糊的视野瞬间聚焦，顿时惊惧起来，本就颤动不已的手也随之抖得更加厉害。
“这…魔……”
云苒脸上过于明显的阴晦魔气，和之前那魔修的气息如出一辙，与他心中的恐怖阴影恰重在一处。
无形的，未知的，也是最可怖的。
在他被掳去的这一夜里，魔修虽未取他性命，却也将他置于随时会被吸干致死的极端恐惧当中。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一刻究竟何时会来。所以，无助和绝望一点点摧毁了他的神智。
“是…她…她……”他已神智受损，形如痴癫，魔怔般的嘀咕了两声，突然指着云苒大吼道。
“是她！”
此前他一直被蒙在血雾中，并未见过魔修的真面目，也因此将魔气相近的云苒，错认成将他掳走的魔修。
心中那极端的恐惧，复又来袭！
这一瞬间，从未历过风浪，本就胆若鼷鼠的他，在强烈的精神刺激下，竟生生震破了胆魂，再次晕死过去。
“唰！”本就将云苒重重包围的众人，皆亮出兵器法宝，封住她的退路。
“快用丹药吊住他！”金长老勃然大怒，将那晕死弟子安置后，立刻对云苒痛斥道，“叶云苒！”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怎…怎会……”裴容大惊失色，瘫坐在地，纵是温柔多情的眉眼也变得空洞无神，“不…不对……”
“容儿！”木长老咬牙恨道，“还不赶紧退下！”
“…云苒！”柳千雪担忧道。
云苒苦笑了一声，却是低头垂眸，故意不去看她，只将低沉的密语传了过去，“千雪…对不起。”
对不起，也谢谢你。
云苒眼中的柔和一闪即逝，与柳千雪擦身而过。
随后，她抬头面向众人，面向那几个位高权重的长老，毫无惧色，语气坦然地开口道：“我。”
“无话可说。”
“不！”裴容惊喊道，“云苒！”
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她又为何不否认！
慌乱间，裴容失了心神，已经理不清任何头绪，只能向周围众人不停解释，不断重复道：“不…不是！不是她…不是她！”
为什么！
他只想帮到她，云苒现在一定需要他的，他只想帮到她而已啊！
“她不需要。”先前那个神秘黑衣人的警告，仿佛就在眼前。
那副淡漠的神情，和冰冷的语气，缠附在他的心头经久不散，裴容痛苦万分，颤声低语，“为…为什么……”
“咳…容儿。”因受重伤而一直沉默不语的火长老，见裴容像失心疯一般的疯闹不止，终于缓慢而沙哑地开了口。
“我也…亲眼所见。”
火长老似乎笃定裴容没有一直陪在云苒身旁，坚持道：“当时你不在场，她…与那魔人确为同路。”
此番，他希望裴容自行断了对云苒的糊涂心思，彻底划清界限，便赌上裴容对他的多年尊崇与信任，明确指认道：“我亦是…被她二人所伤……”
“安师叔！”裴容不敢置信道。
听及火长老的证词，周围弟子更是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对云苒群起而攻之。
而其他几位长老，自然也对火长老的证词毫无质疑。
“竟然是他。”肖陌冷声密了过来，“他身上有玄金焰的残息。”
云苒心中暗惊。
既如此，反观那魔修先前在密林的种种怪异行为，也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原来五长老并非私通魔教，而是问题就出在他们自身。
想来因是今日她改了驱魔阵，才将魔气逼了出来。而她的灵阴血脉，更是能引得魔修癫狂丧智。
五长老一生兢兢业业，深受全院弟子尊崇敬重。所以她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实是个事关名誉的巨大威胁。
她在这里，早无生路可走。
火长老先受到魔气反噬，后又被玄金焰所伤，竟还能完美收敛所有痕迹。
若非他开口说话，怕是连肖陌也发现不了。这一开口便分了心神，纵然他还在极力掩藏，却泄露出一丝与玄金焰对战过的气息。
呵，倒是会藏。
只可惜他对裴容过于看重，不过疯闹几句，他便忍不下去了。
“仙灵学府逆徒叶云苒，勾结魔教，残害同门！”金长老终于下了最终的判决令，“现全力缉拿，关入地牢，听候发落！”
“是！”众弟子齐道。
“不要！”裴容大喊道。
“够了，裴容。”云苒看着一向高傲自负的裴容，此番为了她的清白，竟卑微至极地向所有人不停哀求着。
哀求着大家，去相信一个连她都早已不关心的所谓真相。
身为惊才绝伦，被众弟子争相崇拜着的天之骄子，裴容真的不该为她至此。
这些人，都是他生平最在意的恩师、叔伯，和同门师兄弟。
而五位长老无法婚配，为学院辛劳终生，也一直待他亲如子嗣。
如果硬要找出一个错误的存在，也是她吧…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们所针对的目标，唯她一人而已。
她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你我这一夜情分已尽。”云苒面色平静，径自说道，“今日我欠你一命，来日再还。”
同时，包围在四周的弟子，也纷纷亮出各自招式向云苒攻去。
裴容想也不想地就要冲进去，却被身后的长老瞬间控住，他崩溃又绝望地大喊道：“云苒！”
云苒独自站在正中央，重重身影相叠，已难看清彼此，她忽然对着裴容轻轻笑了一下。
随即，她在招式围击下，屈指勾断了手腕处形似手链一般的草结。
那是先前共战魔修时，裴容为了追踪她的方位，临时用灵力转换而成，再亲手为她系上的。
草结一断，立刻化为了翠色的光晕，向四周淡淡飘散。
而裴容却只能怔愣地看着这些点点荧光，瞬间被淹没在各式各色的招式中……
“拦住他们。”
大阵轮转交汇已至，她必须抓住这唯一的机会，云苒撂下一句密语便闪瞬消失，直冲天际。
云苒自打来到学院后，从未露过手，具体实力谁也不知。众弟子见招式落空，大为震惊。
长老们急令道：“追！”
“呼！”
就在这时，骤风携着烈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暗沉的黑色基调，又隐透着金色的玄奇火焰，火舌肆虐，焚尽目之所及的天地各处。
这些一直被圈在学院中生活的弟子，哪里见过这种暗金色的奇异火焰，只是震惊发愣的一瞬间，便被炙热火海灼得痛苦难忍，惨叫连连。
肖陌。
他怎会在此！
五长老毕竟辅佐叶风贤多年，这标志性的玄金火焰，怎会不识。
“我留下保护弟子，你们去追！”水长老身形一转，同时大袖一挥，凭空而出的汹涌波涛从空中倾洒而倒，与火海相互牵制。
火长老重伤未愈，只能勉强自保。
而金长老被烈火缠身，逃脱不及，木土二位长老本想回身救援，却被两道远强于火海的玄金火链紧紧束缚住，一时无法抽身。
五弟子尚未有所动作，在火海袭来的一瞬间，柳千雪便在四周布好了水质隔层，仿佛对她来说，从不知慌张是何物。
安逸尘看着隔层之外的熊熊火焰，向来波澜不惊的双眸中露出难得的光彩，有些跃跃欲试。
可他依旧站在原地，将视线落在了那道雾蓝色的倩影身上。
“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啊！”沙洛向周围几个人问道。
他见裴容愣愣坐在原地，其他人皆安稳如初，也不说上，也不说不上，只有他被急得不知所措。
“裴容，赶紧起来吧！”
钱湘儿见往日与她斗嘴吵架的裴容，此时却一副颓废至死的模样，嫌弃的不行，“别在那丢人了。”
“哎，你们不觉得，他们今晚都很奇怪么…尤其那金老头。”钱湘儿抱着胳膊，悠哉地靠在树干上，对于传道受业的恩师，她却视同外人。
“啧，在那掩饰什么呢……”
柳千雪难得转身，与背后的那道目光对视。安逸尘似也没有料到，眼神不自然的飘忽起来。
“千雪！你们还在等什么！”水长老被火海搅得大为头疼，若柳千雪等三个八阶弟子出手，绝不会这般艰难。
“嗖”的一声，安逸尘率先冲破隔层，窜进暗金火海中。
随即一道同样强劲的正红色烈焰，如张牙舞爪的火龙一般，黑红交错间，强势盘旋而出。
肖陌同时控住五位长老已是极限，安逸尘这一出手，立刻逼得他现出身形。
钱湘儿正透过隔层看着热闹，刹那间，一道玄焰浴身的黑色身影，从她眼前似闪电而过，恰巧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和她相似的狭长凤眸，不同的是那么的凛冽、尖锐。
明明是烈过世间万火的玄金焰，那不经意的一眼，却如凛冬寒芒扫过。
好、好个惊鸿一瞥！
钱湘儿立刻来了兴致，也不顾金被火克制，跟着冲出了水质隔层。
“好！湘儿！”
金长老本就受着玄金火链的牵制，见钱湘儿出手，准备和她联合出击，“快来帮为师……”
哪知钱湘儿一双凤眸里只映着那道玄色身影，目光闪烁着紧跟其后，从他面前飞速闪过。
“湘儿！”金长老气得直跳脚。
木长老更是不指望裴容能出手，这个不孝逆徒，着实丢尽了他的颜面。
土长老隔着重重烈焰，急喊了沙洛两声，却见沙洛装傻充愣，“师父，你说什么！火太大了，我听不见！”
……
云苒凌空而立，双手大张，五团属性各不相同的七阶灵力，飘浮在她的周身，开始互相融合。
五行间既相生又相克，这般将五团灵力强行压缩在一起，造成本能的互斥反应，“轰隆……”
强大的能量团逐渐生成，引发天地变动，空中不停响起闷雷声。
五灵融合。
只有叶家五灵根才能使出的终极必杀技，根据五种灵力的融合纯度，可产生至少越阶两级的爆发力，这一招成功打出来，便是堪比九阶的神技。
“快阻止她！”长老们为之大惊，纷纷使出全力，冲破玄金火链。
云苒一朝重生，修为虽降，可这精神力和熟练度却是完完全全的印在灵魂里。
在前世，曾打出八阶五灵融合的她，眼下若非火毒缠身，这七阶融合近乎信手拈来。
而这火毒却是不容小觑。
融合已到收尾阶段，在体内肆意乱窜的火毒，竟是灼得她两手发颤，险些功亏一篑。
呵…云苒精神紧绷，强行镇静下来，这火长老，当真是送了她份大礼啊。
“你好快啊。”钱湘儿难得遇见感兴趣的人，一边紧追不松，一边嘻嘻笑道。
“哎，你们什么关系啊。”
肖陌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几个长老身上，对紧跟其后，并且十分灵活的钱湘儿，竟是无可奈何。
“这般拼死相护。”钱湘儿身形一晃，顺势躲过肖陌射来的一道焰刃，继续不管不顾地追问道：“你喜欢她？”
一瞬间，肖陌明显乱了节奏，险些被另外一边的安逸尘击中。
见肖陌的反应，钱湘儿便知是说中了，顿时变得有些不悦，“那她知道吗？”
“哎！”毕竟火克金，肖陌稍微一认真，钱湘儿就差点被一道强力焰团击中，随即后怕地念咕了一声，“气性还挺大。”
“这护宗大阵结实的很，你是怎么进来的？”钱湘儿见肖陌还是不回应，重新鼓起勇气，窜到他身后，“这也不能说？”
“那你叫什么？这个总可以告诉我……呃！”钱湘儿还未说完，就被突然转过身来的肖陌，狠狠掐住了喉咙。
“轰！”在肖陌和钱湘儿的身边，瞬间围出一圈圆柱般的火焰壁，将二人隔绝在内。
“阿苒心善，不愿徒增杀孽。”肖陌手腕用力，附于手掌之上的玄金焰，灼得钱湘儿近乎窒息。
“否则，你已经死了。”
钱湘儿拼命抵御着他的力道，最后，还是挤出一丝笑容，挣扎说道：“哦…知道啦，那么凶…干嘛……”
下一刻，她就被肖陌丢了出去。
“呵……”钱湘儿脱离生命威胁，连忙大口喘气，看着瞬间消失不见的玄色身影，蓦地娇笑起来，有趣有趣！
“唰唰唰！”数不清的金色剑刃，突然对准了空中的云苒，肖陌难以顾全，在拦住各长老和安逸尘的同时，实在来不及再去拦这些密密麻麻的剑阵。
“喂！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就立刻收手。”钱湘儿隔空娇笑道，“如何？”
肖陌情急之下，终是分了心神，先前还被玄金链牵制的长老们，纷纷冲破了束缚，也急向空中的云苒袭去。
阿苒！
肖陌急追而去。
空中电闪雷鸣，隆隆作响。
云苒手中的灵力团，已融到最后关头，稍有差池，都会导致最后的失败。
她见肖陌为了保护自己，惨遭众人围困，最后更是被长老接连几招击中，招招正中背后。
“噗！”
云苒因情绪激动，导致体内火毒动荡，她在空中一个身形不稳，大喷一口毒血。
而她手中即将融合成功的灵力团，也随之散尽一空……
钱湘儿闹够了，落至柳千雪的身旁，见空中形势骤变，也下意识地惊了一声，“呀……”
“她好像…是中毒了？”
随后又补了一句。
“柳千雪，她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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