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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主次与逆位


  “不行~”

  “哈?!”

  尽情睡到自然醒,头脑清醒了不少,我醒悟到我不该闹别扭,应该直接把西索拜托的“除念”工作给完成,彻底打发他,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于是我举双手投降,要他带我去除念。

  结果遭到了拒绝。

  以上。

  “游戏刚刚开始,就宣布我的胜利,这有多么的无趣~比竭尽所能之后全盘皆输更令人‘萎靡’~所谓‘乐趣’的重要性,你知道吗,宴酱?”坐在地板上的西索,身前的扑克牌塔正垒到第五层。

  眼看是只差两层就能完成的“建筑物”,我深知扑克牌塔的弱不禁风,没从床上下来,以免一个不小心,就弄塌了离床不过一米左右的高危建筑物。

  “凭什么你反倒不乐意了?!”我极力压制着怒意,“我不明白!!”

  “在此之前~我想问,宴酱还能使用‘念’吗?”西索熟练地搭起扑克牌塔的第六层,“看不到你身上的‘缠’呢~”

  无论醒着或是睡觉,持续维持“缠”的状态,是身为念能力者的基本功,提升实力的重要方式之一。

  ……那又怎样?

  从揍敌客家离开之后,我放弃了关于“念”的一切。

  去考猎人,去学“念”,原来并非我本意。

  我想我适合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

  同许多东西一起,猎人执照被遗落在雪山上,再也找不回来,只后悔当年没有果断点把猎人执照卖了换钱。

  “懒得使。”我不耐烦地回答,“放心,我能用‘念’,骗你又没好处。而且我分文不收,免费除念,不会让你吃亏。”

  “免费比要钱更贵呢~”西索停顿片刻,“烧还没退,宴酱?”

  “退得差不多了,我很清醒。”

  “不想用‘念’了?”

  “关你屁事。”

  西索搭完了扑克牌塔的第六层。

  “少了一个玩伴~”他拿起两张扑克牌,举到即将完成的塔的上方,“我很怕寂寞的~”

  那轻描淡写的语调,令我感到伤痛被人轻视,不禁恼恨起来,在他手中的扑克牌放上塔顶前,跳下床,右手一挥,弄倒了那座扑克牌塔。

  西索握着未能成为扑克牌塔最后一部分的两张牌,视线并没有移向我,也没有看着地面散作一堆的牌,不知道在看着哪里,轻飘飘地感叹,像是对今天的天气稍微有点儿不满的态度,“可惜~”

  表情和口气中却没有半分遗憾。

  大概这对他来说,同样是不足挂齿的东西。

  所以他真正的重要之物是什么?

  我不知道。

  看不到他的弱点,我则是浑身破绽,不由得畏手畏脚。

  昂首越过他身旁,我想我更像是在逃跑。

  因为感受到了差距。

  无底的鸿沟。

  逃吧。

  去安全的地方。

  逃吧。

  去无人打扰的场所。

  逃吧。

  我现在只想一个人。

  走出房间以后,我就忍不住加快脚步,变成奔跑。

  不一会儿,不可逾越的边界阻挡住我的脚步。

  天空。

  我双手贴在玻璃窗,往外望去,云层在玻璃的下方——空中的牢笼,飞艇。

  失算了。

  在天上。

  不是地面,不能想走就走。

  那就迫降!

  费了点工夫,找到了标注是驾驶室的房间,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走上前去,仪表盘和控制台正不断显示着我看不太明白的数据。

  看这样子,我没走错吧?

  “是自动驾驶模式~”有人在我身后不远处说。

  那人是西索。

  见他没拦我走,我就忘了他这茬了。

  “不需要我除念,就让我回去。”我琢磨着控制台上的各个按钮的功用,没有回头看他,“我没心情陪你浪费时间。”

  “那暂时是第二位~”西索说,“第一位的事情是,你不能令我满意的话,我就不让你离开~”

  “好大的口气。”居然反过来照抄我的条件,也是臭不要脸了,“你怎么不要我直接去死呢?”

  “哈。”我举起拳头,砸向控制台,“去死好啦。”

  在触及之前,手臂被往后的牵引力转移了力道的方向,挥了个空。

  “伸缩自如的爱”吗?

  实用性一如既往的高。

  真是惹人头疼的念能力。

  “殉情的时机未到呢~”西索没有移动,仅仅是继续倚在门边,“黏上还是松开,都由我决定~”

  “不就是自私吗?!你这人渣!”我快步走到他跟前,碍于身高差距,碰不到衣领,只能扯住他衣服胸前的部分,气势因此被削弱许多,为了弥补这一点,我极力抬高嗓门,“不要再烦我了!我头都快炸了!不管想要我做什么都好,快点从我面前消失!要不就去死吧,混蛋!”

  声嘶力竭地咒骂他。

  因为我没法揍趴他。

  无理取闹地发脾气。

  因为我没法赶走他。

  太久没有使用“念”,完全遵循情绪而动的软弱拳头,对他这个念能力者造成不了一点伤害。

  疼痛的是我。

  揪紧的心脏如同抽搐般。

  为自己的无能无力而痛苦。

  倘若我足够强大,就不用被任何人左右,就不用被任何事物影响,就不用遭受任何痛苦和委屈。

  可是这世上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无敌秘籍,不可能一蹴而就,仍然得靠努力。

  那路途,似乎是没有止境的,令我绝望。

  我明白我的弱小。

  所以……

  “我才不管你怎么样!”将嘴唇咬出了血,也要止住眼泪,“要不就放了我!要不就杀了我!只有这两项给你选!”

  任我瞎折腾一番,始终无动于衷的西索低下头看着我,“没有第三项?”

  我不愿意复述,回瞪过去。

  他表情轻松地抬起手,不知道要做什么。

  我气急败坏地张嘴咬了上去,恶狠狠地撕咬。

  “唉~”西索又像是在叹气,又像是在发笑,“这只手没洗~”

  “无……无所谓!”我抛开一瞬间的犹豫,牙齿确认到他皮肉下的手骨。

  没用“念”保护,我才能咬破他的手。

  不用想就知道,是他故意让我的。

  那么,我当然不想跟他客气。

  跟这种人没啥好客气的,本来就不是好人,我毫无心理负担。

  不过没恨他到生啖其肉的地步,充其量,咬出血就差不多了。

  只是他一脸云淡风轻的态度,实在是不亚于火上浇油。

  我愈加怨恨他,连最初的理由都忘记了。

  西索蹲下来,另一只手摸着我的头,似乎是很喜爱的样子,“味道如何,宴酱?”

  “难吃!”我啐了一口,避开他摸我头的手,用手背擦嘴边的血迹。

  他朝我递出手帕,我扭过头不理他。

  “不吃了?”他笑眯眯地问。

  我默不作声。

  他把手帕盖在被我咬得鲜血淋漓的右手上,一眨眼,右手恢复原样。

  “轻薄的假相”。

  表面上治好了有什么用?

  我尽力表现出漠然的表情。

  “轮到我‘品尝’你了~”西索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推倒在地,“觉得我会怎么吃掉你呢,宴酱?”

  “谁知道。”我白了他一眼,把头偏到另一边,“随你便。”

  无论怎样都没所谓了。

  “恩?太咸了~”他装模作样地舔了一下我左边的脸颊,“我认为你需要先洗洗才能吃呢,宴酱~”

  我不理会他。

  他抱我起来,最后到达的目的地是浴室。

  当他放我下来,把手伸向我衣服的时候,我不得不开口了,“干嘛?!”

  “不是说‘随你便’吗?”西索搬出我说过的话,可谓“师出有名”。

  “……”我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要做什么?!”

  “你猜~”

  我转身就跑。

  没能跑出第三步,就被抓住了。

  “总是想着逃跑可不行~”西索轻松地把我拎了起来,“已经闻到了快要坏掉的味道~”

  “放开我!”我在半空中徒劳地挣扎,和一只被猎人挑在刺刀上的猎物没什么区别,仅仅是为了渺茫的希望而无谓地耗尽气力。

  “放你下来,我也有两项给你勋”

  重回地面的我,提心吊胆地等候他的下文。

  “想要我帮你洗~还是我帮你洗~”

  “这有区别吗?!”我不禁大声喊了出来,继而选择和他打商量,“我、我自己洗还不行吗?!”

  “一个人能做到?”西索看似关心地问。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郑重地重申年龄,“我早就十七岁了!”

  “看不出来~”

  从外表上无法证明,连我自己也是无法否认的,“……”

  “一个小时~”西索竖起食指,“到时候没洗好,我就得来帮你了~”

  “……”定的时间意外的充裕啊。

  在此期间,我是不是计划一下逃跑方案比较好。

  所以……

  和西索面面相觑了半晌的我率先发言,“你还待在这干嘛?”

  “等你洗完了,吃掉你~”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哪方面的意思,或者是在唬我,“至少在我洗的时候回避一下……拜托了。”

  没想到他接受了我极为生硬的请求,走出了浴室。

  被吃掉吗?

  我脱掉衣服。

  完全不感到害怕。

  打开热水阀,伸出手试着水温。

  因为没有可失去的东西了,心里空荡荡的。

  舍弃徒增烦恼的思考,我感受着流淌过全身的温水,把心思放到洗澡上面去。

  说来神奇,洗过之后,身体的舒畅感似乎能影响到心情,我甚至稍微有了放松感。

  不,说不定是赴死的从容感。

  我想。

  随手扔在地上的衣服被水沾湿了,我只好裹着浴巾,打开浴室的门,“……啊。”

  虽然我是打算去找西索的,却不料他就站在门口,让我吓了一跳。

  此番措手不及令我说话有点结结巴巴的,“你,那个,有……有没有,有没有能给我穿的衣服。”

  末了,才想起来要补充一句,“我衣服湿了,所以……”

  “不需要~”

  “哎?”

  “要用来吃的,衣服就没有必要了~”

  他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掌心的温度比我高一些,有种滚烫的错觉,使我条件反射地缩起脖子。

  “是啊。”我喃喃地说,“你说得对呢。”

  “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松开抓着浴巾的手,向他昂起头,“请随意吧。”

  “哼~”西索夹起一张扑克牌,将牌的一角抵在我鼻尖上。

  以前见他杀人,皆是用扑克牌刺入要害。

  尽管是普通的纸质材料,灌注了“念”的扑克牌,锋利度堪比刀剑。

  像我这样毫无抵抗的对象,用那扑克牌切开我的身体,就和切豆腐一样简单。

  看着西索似笑非笑的样子,我不由得也笑了起来,讥讽他道,“喂,难道你会不忍心下手吗?”

  “说得没错~”

  他微微一笑,在指间翻转了一下扑克牌,牌就消失了。

  然后他单手握住我的脖子,把我举到空中,慢慢收紧,“但是,如果宴酱想要提前,那就另当别论~”

  那是,品尝死亡的笑容。

  所食之物,是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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