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成人之礼

　　乔树再见到王婉，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竟有些沧海桑田的感觉。王婉的变化很大，当然，那很符合她现在的身份，她剪短了头发，短发勾在面颊，增添了女人味。她一下子成熟了好几岁，乔树看她，突然有一些莫名的卑微的仰慕。

　　乔树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跟她见面，只是一个月而已，他就想得快要疯掉。以前每个暑假的分离，即使比这时间更长，他也不会特别的想念她，他的朋友太多，成日里没心没肺的疯，有时候还会嫌她碍手碍脚。这个暑假，纪忱替他报了八月份的旅行团，他就在家里专心的等着这一天。不出门，也拒绝所有朋友的邀请。直到有一天，他心中的想念变成怨念：他想抓住她的手臂，直到捏碎她的骨头，他想咬着她的肩膀，直到流出血来。

　　他不恨她。很奇怪，即使他很想让她痛一番，但除了这种“怨念”，他心中还是柔情万种，他只是想她想得发狠而已。他经常怀疑现在的状态：他与王婉是真的分了？

　　有的时候，在很有规律的时间里，清晨和傍晚，他的心中会涌出莫名的自信。他自信只要他去争取，事情就会有很大的转机。王婉确实深爱过他，王婉留下的痕迹还那么清晰，她本人不会那么快就忘了。他的脚下穿的是王婉买的球鞋；手上还带着她买的情侣手链，她想象王婉的手上一定也带着；甚至就连上一次的亲密的触感也能轻易得回忆起。

　　对于王婉会与他见面这一点，他并不是没有自信；对于王婉是否因为留恋而与他见面，他完全没有自信。他有多少祈求，王婉有多少同情，一想到这一点他更痛苦。

　　见面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沉重，王婉没有让他感到有丝毫同情的意味。乔树打电话给她，她几乎是爽快的答应了见面的请求；她也没有让他觉得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乔树的眼睛一直盯着她上下打量，她笑问他：“我穿的好不好看？”

　　乔树很严肃的点点头。

　　“你知道这套衣服多少钱？”

　　乔树又摇头。

　　“才几百块。”

　　“你穿什么都好看。”

　　“胡说——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过几天跟纪忱去玛莎。”

　　“真的啊，我也很向往玛莎。”

　　“那跟我一起去。”

　　“我要上班呢！”

　　“跟我一起去。”

　　王婉看着他，眼神里有一些嗔怪。乔树叹了口气：“帮我去收拾行李。”

　　“不是还有几天吗？”

　　“帮我去收拾行李！”乔树语气发狠。

　　王婉无法，拖长了语调：“好，帮你收拾行李！”

　　两人坐了近两个钟头的车，王婉在车上睡着了，乔树将她的头扶在自己的肩膀上，每一次低头看她，都会眼眶发热。王婉直到下车才醒过来，到了乔树家中，显然他一个人住，家中乱的不可想象。

　　“我看不只收拾行李那么简单吧，你今天是要好好的使唤我一番。”王婉说着就挽起了袖子，动手收拾，一会儿又觉得裙子太紧，就进了房间换上了乔树的长裤。

　　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她还在这里，会永远在这里，以后还会有一个小孩，他们父子两人还有她，就这样一辈子。

　　乔树靠在门边看着，突然立起身来，快步走到她身边，他的心中又浮现那些魔念，捏碎她的骨头，咬破她的身体。他的手像个铁钳似的捏着王婉瘦弱的手腕，毫不怜惜的把她拽起来，又狠狠的把她扔在沙发上。

　　出人意料的，王婉的脸上连一丝吃惊的表情也看不到，她像是一早便知道了会这样发生。乔树失去了理智，他整个人重重的摔在王婉的身上，王婉被他弄的很痛，也没有皱皱眉头。

　　他片刻又变得十分温柔，他低头看着王婉领口那一片裸露的肌肤，轻轻吻去，又解开第一颗纽扣，他想像一个吸血鬼那样狠狠的咬下去，但结果却是像雨一样温柔而密集的吻。

　　不管心中的温柔是否淹没了她，她一直都是清醒的，正因为清醒，所以才对他的痛感同身受，她闭上眼睛，手轻抚他的头发，等着他以任何形式寻找安慰，她不仅没有阻止他，反而在鼓励他、迎合他。

　　“除了未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乔树抬起头来，王婉才意识到，她心中所想，已化成低语。

　　“除了未来，你还剩什么？”

　　是啊，什么也没有留下，即使可以留下什么，又是可以安慰他的吗？

　　乔树从她的身上爬起来，颓然坐在沙发上，很快周围的一切便黯然失色，刚才的种种梦幻已经消失无踪。

　　“如果你找了一个比我更好的人，我还可以理解你，但你不过是找到了很好的工作而已，你要的未来，我为什么不能给？你看你，不过也只穿几百块的衣服而已，我可以让你的未来比现在好上十倍。到底是什么让你放弃了我？”

　　喔，他始终不明白，不过这样也好。很多真相都是丑陋的。即使他们之间有一个很确定的好结局，也比不上未来的更多、更好的可能性更具有吸引力。

　　王婉也坐起来，手攀上他的肩膀，柔声道：“正因为我没有找其他人，所以今天我会来这里，把我的一切交给你，以后都会如此，只要我没有遇见别的人，即使你要我的命，我也会给你，我是你一个人的，但我不会把我的未来交给你，它是我跟别人的。”

　　乔树已经彻底的冷静了，又像是彻底的灰心了，他拿开王婉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我不懂你的逻辑，我要你的命干什么，如果我们没有结果，我也没必要现在霸占着你。”

　　王婉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很想去解释自己的意思。但是算了，既然乔树打算用一生来爱她，那么除了一生的时间以外，还有什么可以回报他，即使是她的命？

　　王婉沉默的坐着，很快就找不到再坐下去的理由，她起身离开，乔树也只是静静的坐着，像一尊雕像。即使他低着头，她也能感觉到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伤感失意震撼着她，使她几乎不能迈步。等她换了鞋子，又轻轻带上门，手就那样放在门把手上，她停在那里，似乎撑到此刻，要休息够了才能离开。房子左侧的窗户开着，还能看到窗帘在风中拂动，再往前走进步，也能看到乔树，他的头埋在双膝，就那样坐着，直到王婉走了很远，他都没有抬起头来。

　　出发前几天，纪忱就联系不到乔树了。虽然七月份他还打了几次电话，好像很急切似的。纪忱想应该是跟王婉有关的。他虽然不愿意，但还是打电话找了王婉，王婉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她说完不知道以后，就什么也不说了，但也没有挂电话，纪忱知道这沉默里的意味，就先挂了。他又打电话去了乔树家里，没有人接。他也不在学校。

　　如此一来，纪忱就跟往年一样，要孤身上路了。头天他正在收拾行李时收到乔树的短信：“胆结石开刀住院，玛莎去不了了。”

　　纪忱短信回复：“在哪个医院？怎么不接电话？搞什么神秘？”

　　“等你回来再说！”

　　纪忱叹了口气，打算孤身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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