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六十八章

同来时一样，黎初带着净沅，依然选择坐鸾舆回天。

        舒适的舆内，黎初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舆外海鸟之声逐渐淡去，她骤然出声：“现已至深海上空，出来吧。”

        突兀的话语惊得坐于一旁的净沅左右张望，正疑黎初与谁对话，便见一茜色流光从黎初袖中窜出，化为一亭亭玉立的仙子。

        “莲灯——”她瞪大眼，回过神来，又立马添上俩字，“仙上。”

        她现在只是个小小文书，不可直呼对方其名，哪怕她以真正身份相交，如今也得加上尊称。想到这净沅是又气馁又心焦，她到底何时才能到达莲灯的高度。

        莲灯略过净沅方才的脱口而出，只客气道：“净沅公主同我，着实不必如此生分。”

        “你怎知道我的身份？！”净沅猛一扭头，发现黎初仍在闭目养神。

        “公主莫惊，”莲灯解释道，“我职责所在，知晓此事不足为奇，况且当初，我还是您的举荐人。”

        闻此，净沅平下心，目不转睛道：“既不想生分，那我们之间，今后便以名字互称，可好？”

        “莲灯？”

        紧接着她就唤了一声。

        莲灯轻轻颔首，却未马上如对方所愿，干脆利落地吐出“净沅”二字。

        这无疑换来了净沅疑惑又咄咄的视线。

        “别看她了，”黎初睁开眼，适时打断净沅的炯炯目光，“这盏灯现在记挂着公事，没心情和你交流感情。等哪天你俩得了空可以培养姐妹情了，再私下寻个地方叫个尽兴。”

        她解释道：“莲灯此行必须保密，是故让她藏于我袖中，待行至耳目稀少地带，才令她现身。”

        如此隐蔽的行踪，却能堂而皇之地在她面前显露，可见两人都极信任她，净沅暗忖。她不知莲灯此行何事，但正主已现身，便识相地开始沉默，把交流空间留给她们。

        两人果也丝毫不避讳她。

        只听黎初问道：“如今知晓魔煞星真实身份的人，你可列有名单？”

        “暂时只列了我们的人，”莲灯递过去一封折了几折的密封信件，“您看后，我便烧了这稿。”

        黎初侧目瞥了一眼，没接，笑笑道：“这就不对了，什么叫‘我们’的人？三界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属于柏麟帝君，包括你，自然也包括我。”

        “莲灯，”她语气轻柔循循善诱，“面上，我们全是帝君的人，懂了吗？”

        莲灯缓缓收回手：“那我列一份所有知晓魔煞星为何许人的名单，再给您过目？”

        黎初欣然点头：“这份名单只有一份，且须由柏麟帝君先过目，你按他们的职位，从高到低列。”

        莲灯此时已摸清帝姬心思：私下见魔煞星一事，她不想给政敌任何扣她通敌帽子的机会。就如自己提醒那般，若真到了那一步，柏麟帝君无法独善其身，帝姬此举，已是在拉帝君做挡箭牌。

        金红火焰突地在她手心腾起，火舌舔噬着褶皱遍布的名单，直至焚烧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回天途中，你能列出完整名单吗？”耳旁又传来帝姬的命令。

        莲灯肯定道：“可以，事先我已记住所有涉事人员的姓名职位。”

        “不错，那便等你回中情阁，正式列明上奏吧。往后再寻个恰当时机，带出你方才烧密信一事，切勿遮遮掩掩，如实向他陈述即可。”黎初双手交握，靠回软垫继续闭目养神，“现在你先过来，告诉我那份即将上奏的名单里，有哪些人值得信任。”

        莲灯附身过去同帝姬耳语，净沅则继续保持沉默是金的状态。她十分怀疑，烧名单那一出，是黎初特地整出来告诫她的，不然何必多此一举，她直接看了再烧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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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天界，黎初下舆后直奔中天殿。

        似早早料到她会来，殿内仙侍看到她，整齐划一地福了一礼后便鱼贯而出，随着最后一位带上殿门，偌大的空间里，徒留她与柏麟二人，不，还得算上藏在身上的莲灯。

        黎初抖了抖袖子。

        莲灯收到指示，立马现身参拜：“见过帝君。”

        “莲灯此去南天，我想帝君应不想节外生枝，”黎初解释道，“路上为避人耳目，就暂且把她带回中天殿了。”

        柏麟帝君摆摆手免去这些繁琐礼节，吩咐道：“回中情阁忙吧。”

        莲灯一滞，随即从善如流地告退，自始至终克制自己同帝姬的眼神交流。

        黎初眉目低垂，思虑再三道：“我认为，商议魔煞星一事，莲灯留下更为妥当。”

        “稍后本君自会召她，”柏麟帝君想也不想否道，“你连夜赶路，虽是神体，仍不免舟车劳顿，桌案上有茶，坐下议事吧。”

        言罢他先入了座，抬头一看黎初还怔愣原地，不由道：“怎不过来？”

        这反应不对劲！

        黎初腹诽：得知自己好友隐瞒身份与他相交，且极有可能马上领兵攻打天界，连夜把她从休假中揪回，见她的第一件事却是体谅她赶路辛苦，让她喝茶？

        盛情难却，她迈开腿，在柏麟的目光中，一步一步，最终落座于书案另一侧，摆出一副促膝相谈的架势。

        柏麟默默地看她端茶饮茶，仿佛回到了白玉亭三人相聚的时刻：“我本以为，与罗喉计都的友谊会一直延续下去。”

        黎初心中一动，顺道为柏麟斟了盏茶推过去：“帝君何故自责，隐瞒身份的是魔煞星，您也不过是受他蒙骗的受害者罢了。”

        这种反应才对：前脚才向她保证罗喉计都不同于其他妖魔不会危害仙界，后脚就被事实啪啪打脸。她之前还下了罗喉计都不足为惧的轻敌结论，如今只觉羞愧难当难以启齿，难为柏麟肯直面现实，现在居然还主动和她提起提这事。

        黎初正了正脖子：也有可能，她是柏麟唯一可以倾诉些许的对象了。虽然自了解真实情况后，她这个倾诉对象就时时刻刻想着如何算计倾诉人。

        “他固然隐瞒身份，”一旁的柏麟帝君继续倾诉，“可若我当初不愿相交，也不至于如此。”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柏麟是这么爱揽奇奇怪怪责任的人，明明魔煞星隐瞒在先，他反倒先怪起自己识人不清以至危害仙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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