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发消息的人是熟悉的人，但语气和内容都很陌生。
甚至能从他的话里，听出一分不明不白的委屈来。
医院走廊里充斥着一股消毒水味，郑书墨并不讨厌，她被一件宽大的靛蓝色风衣罩着，显得面颊越发白皙，这会儿戴着个白口罩，脸庞被遮住一大半，只露出眉眼。
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郑书墨知道自己似乎缺了什么信息，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便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点亮手机，下载微博。
之前退圈时在微博上被骂成这样，说不难受肯定是假的，她当时甚至对这个红色的图标产生了不小的阴影，有一阵子天天晚上做梦梦到的都是这个图标在追杀她。
她一直以来的中度抑郁也是这个图标带给她的。
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下载这个图标，可重新点开它，心里早已没有了那时的恐惧和波动，只剩平静，甚至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用做，就顺顺利利地重新登上账号。
密码都没变。
手机的荧光照亮她洁白的面颊，她立在墙边，单薄得像一抹孤影，连影子也是细长的黑色，却莫名让人觉得很有韧性。
摸到已经很久没光顾过的热搜，进去从上往下翻。
过程中有看到自己的热搜。
明明网上都在热烈地用舆论将她卷入，可郑书墨看都没看一眼，冷静得与这个圈子格格不入。
最后果然在中部靠上的位置翻到一个徐京禾相关的话题。
这么下面的位置……看得出来有人一直在压热搜，但没压下去——
以徐京禾的恐怖热度，无论什么事但凡带上他的tag，上个热搜前三总是没问题。
她划拉几下手机，果然很快在广场发现“自己”发的那条解释。
五年前她被全网嘲的时候就没再登过微博，微博账号的密码甄英俊一直都知道，偶尔有合作过的艺人需要帮忙宣传新剧什么的，甄英俊也会看情况转一下。
他具体发了什么郑书墨也不怎么管。
毕竟之前的心思也不在这些事上。
看到甄英俊斟酌后尽量找出圆满的“谎言”来破这个局，她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酸涩。
她这被耽误的五年，痛苦的不仅仅是她自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甄英俊仍在替她费心地守好每一寸疆土，而她却在后方畏畏缩缩地当着乌龟。
自以为的不在意、不踏足、不妥协，其实是有人替她背负。
郑书墨小指捏紧手机屏幕边缘，顿了有那么几秒，给那个头像回：
[z：老甄发的，可能误会了。]
而对面好像一直在等她的消息，几乎秒回。
[徐京禾s：我就说呢。]
虽然只有几个字，郑书墨却莫名察觉出他的高兴，甚至总觉得他要搞点什么大新闻出来。她不得不警惕，自己只是刚决定回娱乐圈，还没到高调的时候。
[z：都已经这样发过了，你别再点火。]
[z：我能解决，相信我。]
[徐京禾s：给过你机会，可你没有把自己救出来。]
甫一看见这话，郑书墨脑袋里警铃就开始发作，徐京禾在他眼里一直都挺疯，不知道这回要造作个什么事出来。
她不是很想让他管这些。
他是谦谦君子，那么多人眼中不可玷污的神邸，真的没必要为自己陷入的肮脏破事自毁清誉和人脉。她也不想平白欠别人这么大一个人情。
有些事情，她自己经历过，自己解决就够了。
不需要另一个人挡在她前面为她冲锋陷阵。
娱乐圈不就是这样的么。
她都已经这样了，本来也没办法让大众用善意的目光打量，如果这样的角色能够解决问题，那又有什么不行。
徐京禾那句话在脑子中开始循环播放。
她甚至能想象得到他说这句话时那双紧盯着她的漩涡一般的双眼，和强势的想把她连带着吸进去的侵略意味。
放一遍她就惊一次，既为他话里的决绝和疯狂，又为他不遗余力地想给她所有。
然后，她后知后觉地感到，手边挨着手机屏幕的地方，像被电了一般，麻麻的，泛着微痒的舒服。
她受惊般把手机拿开。
忍下这番异样的情绪，郑书墨心情不由得急了些。拿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又不会求人，只能打开微博看徐京禾主页，盯着他发了什么，是不是能补救？
果然，不到一分钟，徐京禾就发微博回应这件事。
第一条，
[徐京禾z：大家对我买的东西这么关注呢。确实是我拍的，后来有个朋友生日，送她了。]
郑书墨有些囧，其实每年过生日徐京禾都会给她送生日礼物，只不过她压根没把生日放在心上，自己这边从没过过正经生日，连带着礼物也不受重视地压箱，都是小春替她拆封整理好。
她也不知道那枚胸针有这么大的来头。
可很快，徐京禾又发了第二条，
[徐京禾z：抓到一只长鼻子的匹诺曹，zsm]
不等郑书墨想出招数来控制局面，手机便急急地震动起来，是瑶瑶。
那边是小家伙甜甜的嗓音，奇怪的是，明明她临走时小家伙就已经快睡着，而现在看上去睡意全无，比白天玩得火力全开的时候还要精神。
“妈妈，”瑶瑶对着屏幕甜滋滋地叫了声，欣喜得不行：“关关的舅舅带着关关和礼物来看我啦！”
第一次见小家伙开心到手舞足蹈，兴奋得脸都红彤彤，拿出关关舅舅买的礼物，蹲下把东西一股脑都放在屏幕可以照到的桌面，得意洋洋地给妈妈炫耀：
“限量版的卡西列公主娃娃，还有全套的儿童化妆工具！”
郑书墨的目光则被瑶瑶身后那截细长的穿着西装裤的腿给占据。
他明明站在不怎么起眼的视频的角落里，分明也只是在视频中露出一截小腿而已，郑书墨偏偏一眼看见。
她沉默着。
那个人也沉默着。
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眼神交流，可郑书墨脑海里愣是出现噼里啪啦的电火花的声音。
方才只是指尖的一些麻意现在传导到全身，全身的秩序都像是被方才诊室的电磁仪器搅乱，乱糟糟却又冒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如果烟花炮竹没被点燃的时候可以抽象化，大概就是她脑海中现在这样，闷闷地毫无动静，却总让人觉得下一秒就会整个爆开。
小家伙还什么都没意识到，一直叭叭叭叭地解说着她宝贝的玩具，甚至罕见地红着脸略有些扭捏地夸起关关舅舅：
“妈妈，关关舅舅长得也太帅啦，比卡西列公主的未婚夫还要帅气大方一百倍！！”
而瑶瑶身后那人听到夸奖，腿弯了个优雅的弧度。
下一瞬，他直接蹲下来。
窄小的镜头里几乎容不下他的长手长脚，总感觉这个姿势的他有些被束缚。
他的指节干净细长，弹钢琴般很轻地揉了揉瑶瑶的脑袋。
而他的视线却透过小小的前置摄像头，精准而锐利地捕捉到郑书墨略呆愣的表情。
男人深邃的五官与线条凌厉的面庞融合得刚刚好，不笑的时候面容带几分压迫感。
他难得哄小孩儿，罕见地沾上几分居家气息，调子懒懒地：
“瑶瑶乖。”
而后仿佛宣战性质地，继续诱哄着问：
“叔叔很帅很大方？”
小家伙毫无防备地掉入陷阱，大大方方点头承认，声音也应得很大声：
“对！”
那人目光仍紧紧盯着郑书墨的脸，仿佛连每一分表情变化都不想落下，仍用同样懒洋洋的声调，表情似笑非笑。
呲——
烟花终于在郑书墨脑海中腾腾腾地尽数炸开。
在无比空白又紧绷的氛围中，她听到男人缓缓地问——
“那，跟瑶瑶爸爸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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